哈嘍,樹先生

我想可能大多數人都沒有意識到這是一部電影的名字。《哈嘍!樹先生》應該是王寶強主演過的知名度最低的電影了。但是從這部電影裡流傳出來的表情包,卻不經意間風靡了大江南北

比如這個:

哈嘍,樹先生

這個:

哈嘍,樹先生

還有這個:

哈嘍,樹先生

《哈嘍!樹先生》上映於2011年11月4日,由韓傑導演,賈樟柯監製。韓傑在當導演之前,跟著賈樟柯做過《世界》、《三峽好人》、《無用》的副導演,深受賈的影響,作品有很大的賈式風格:魔幻現實主義、個性鮮明的紀實性風格,擅長專注於歷史變遷中的細枝末節,在冷酷的現實中保持著一種溫暖的基調。

這部電影,就是講述了一個偏遠地區的準精神病,變成精神病的過程。

哈嘍,樹先生

影片一開頭,一輛裝著大喇叭的廣播車緩緩駛來,低矮的瓦房,雜亂的電線杆子,破敗冷清街道。充滿鄉村感的畫面一下子把人帶回了兩千年初。

灰色的城市,灰色的寫實。

主人公“樹”,就在這街道旁一個汽車修理鋪工作。貧窮,落後是故事的背景。

我彷彿看到了十幾年前的我的老家,跟電影裡沒有什麼區別,隨便路過一個人都認識,整個鎮子,扯來扯去都能扯上熟人親戚關係。平時裡吃完飯了,三三兩兩的聚在村頭路口:

”哈嘍啊樹哥,咋啊,不忙了“

”哎~總理忙,咱可不忙。“

互相讓幾支煙,點上,深吸一口氣,聊聊東長西短,吹吹國際形勢。

哈嘍,樹先生

是知足常樂還是不思進取

樹哥家裡有一個老母親和在城裡開出租車的三弟。大哥在早年間犯了流氓罪,被他爸吊在樹上打,失手勒死了。之後父親也早早去世。

樹哥怕他爸,就連做夢,也經常夢到他爸披個黑大衣,到處找他哥。

這麼多年過去了,樹先生始終擺脫不了這個沉重的陰影。

哈嘍,樹先生

  • 一個孩子如果在父親面前抬不起頭來,那他就很難在這個世界抬起頭來。

渾渾噩噩的日子過得久了,就想需求些刺激。然而又沒有什麼能力做一番事情,就只有去做些容易做到的、眼前不用付出什麼代價的低級、惡俗的事情了。

電焊刺傷了眼睛的樹哥住進了醫院,三弟雖然對這個不爭氣的二哥一肚子怨言,卻還是到醫院留下了1000塊錢,修車鋪的老闆也受夠了幹活磨磨唧唧的樹,到醫院結了他的工資,給他辭了。

一個別無他長的農民,丟掉了他唯一的一份工作。

鬼使神差之下,樹竟然在醫院裡調戲起了關心她的護士。看著小護士被他嚇的驚慌失措的樣子,樹笑了。

我也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當一個人需要用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來體現自己的力量的時候,是悲哀的,是可恥的。樹就這樣找回了一點生存的意義。他不管別人什麼感受,我還活著就夠了。

哈嘍,樹先生

無所事事的樹整天漫無目的的遊蕩在大街上,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他叼著一根菸,穿著灰突突的衣服,蓬亂的頭髮和老舊的耳暖似乎黏在了一起。就這樣遊蕩在街頭。兒時的夥伴們見了他,就打招呼:

”hello啊,樹哥“

這個打招呼的方式別有深意,帶著調侃,帶著戲謔。

遇到了熟人,就湊一起喝酒,喝酒。好像他融入了人群中去。

直到一場朋友的婚禮。

所有的人都拿他當個笑話,酒桌上不給他一點面子的鄉村惡霸,他跪下了。

他早都跪下了。

從他父親把他哥打死之後他就跪下了。像一條剛出生就被閹割了的狗,變得溫順,沉默。

那個出現在他夢裡,眼花時看到的幻影般的父親,似乎總是在瞪著他。被精神閹割的樹,無力抗爭。他走路扭曲著身子,頭不由自主的來回擺動,雙手總是翹在半空中,像是要抓住什麼。內心的掙扎在肢體上表現的尤為強烈。

哈嘍,樹先生

一個土生土長的農村人,連故鄉都回不去了,他還能去哪啊!

樹選擇了逃,逃到城市裡去。

樹跑到城裡,找到了開培訓學校的發小陳藝馨。

錚亮的油頭,穿著時尚的呢子大衣,開著小轎車,又在省城當校長。在樹的眼裡,陳藝馨無疑是成功的,混的好、有頭有臉的人物。

哈嘍,樹先生

樹希望跟著發小,開始新的生活,自由的生活。

然而現實殘酷。跟著發小幹了沒多久,他卻發現,這個在大家看來外表光鮮亮麗的“成功人士”,卻是一個不顧家庭,揹著妻子勾三搭四的浪蕩丈夫。

這個世界上,誰還能靠得住呢?

萬念俱寂的樹,想起了聾啞姑娘小梅。

哈嘍,樹先生

樹其實還是有些文藝氣息的。那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似乎是這個大齡青年的唯一自信。

終於這個殘酷的世界露出了一絲曙光,愛情的雨露讓樹找回了生活的希望。

樹滿懷喜悅的和小梅約會,坐在時尚優雅的咖啡廳裡,不知道說什麼,只好不停的抽菸,掩飾自己的緊張忐忑。小梅拿起一支菸,點上,抽菸的動作顯得很熟練。樹一愣,笑的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拿掉了小梅手上的煙,:“女孩子抽菸不好。”

  • 他們兩個人面對面坐著,用寫紙條交流
  • 樹 :跟你爸媽說,咱們結婚吧
  • 小梅:結婚是我的事,為啥要先跟我爸媽談!
  • 樹 :你看他們有什麼條件嘛
  • 小梅:讓別人決定你的命運,那不可悲嗎?
  • 樹 :就把你的命運交給我吧

這是整部電影裡最讓人感到開心的地方了。

我多麼希望劇情就這樣發展下去,樹重拾生活的希望,和小梅一起努力奮鬥,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哈嘍,樹先生

生活從來不會可憐你早已傷痕累累,日子就是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哪裡會放過誰。

滿懷期待開始新生活的樹,卻被一輛婚車打碎了最後的尊嚴與希望。

樹希望三弟借來老闆的皇冠當婚車,三弟最後卻沒有借到。在新婚前夜,氣急敗壞的樹和三弟打了起來。

可是為什麼就因為一個婚車,會產生這麼大的影響呢?早些年在農村,接新娘子的婚車就是面子,無論誰家結婚,都想搞輛好車去接親。

車越好,面子越足,說白了就是虛榮。

樹終於要開始新的生活了,在這之前,他從來都是人群邊緣的,被他人裹挾著的。而這一次,樹終於要當了一回主角了,新郎官。他想要面子,在他人生最重要的關口——新婚之際,重拾生活的勇氣和丟掉的尊嚴。

皇冠沒有借到,樹不甘心啊!為什麼別人結婚用奔馳,而我連用個皇冠都成了奢望?

喝多了酒的樹罵三弟廢物,為了樹身心俱疲的三弟也爆發了。

我相信三弟盡力借了,可是在站在人生路口的樹看不透。

鼻青臉腫的樹躺在床上,朦朧中,又看到了他死去的父親。

這一次,他終於反抗了!

哈嘍,樹先生

他上去狠狠的掐住父親的脖子,猙獰的喊:走開!死了就別跟著我了!

懼和狠爆發出來,樹掐死了父親,掐死了內心世界的暴君和支配者。

他要掙脫。

大哥回來了。

哈嘍,樹先生

這一段是電影中最明快的一部分,可是那個時代容不下這樣的明快,樹的哥哥因為他的叛逆被他的父親五花大綁吊在樹上,吊死了。

樹的幻視開始加重,像丟了魂一樣,父親和哥哥不斷的一直在他眼前出現。

婚禮也在一群人的裹挾下潦草收場,

樹走的踉踉倉倉。

小莊的死,徹底壓垮了樹。

他瘋了。

哈嘍,樹先生

礦區的生活環境越來越惡略,村裡的人們陸陸續續都搬去城裡了。

剩下樹,

在漆黑夜裡的土炕邊,扳回了曾經下跪的恥辱

在瓦房前的樹頭上,變成了神算子

在礦廠的剪裁儀式上,成了指點江山的專家

在荒涼的田間地頭上,和小梅一起走向了幸福美好的生活

哈嘍,樹先生

  • 電影的末尾,樹哥家的土地被徵收了,他把那張土地徵收證拿在手裡,又讓風吹走了,沒有土地的農民也就從農村連根拔起了,他獨自奔跑在昏黃的田野了,不知道去哪裡。

結尾

《哈嘍!樹先生》是作為一部喜劇電影上映的,但是我看完全程卻絲毫笑不出來。“樹的那副窩囊的樣子不僅僅讓他身邊的人不屑一顧,有的時候讓我都有點厭惡,看電影的時候我感覺非常不痛快,我在想為什麼樹長成了那副樣子?想了很久我才明白,因為他作為一個男性的靈魂早在他的成長年代就被父權社會閹割了。明白了這點,你就明白了樹的父親吊死他哥對他有什麼影響,也就理解了他的唯唯諾諾。有一句話說,你要知道了我的過去就會原諒我的現在,我理解了樹的童年,也原諒了他的成年。作為一部重口味的文藝片,《哈嘍!樹先生》用一種特立獨行的姿態給我們來了一個黑色幽默。

哈嘍,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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