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玉蓮傲雪霜

寒冬來臨,冷風嗖嗖,冰霜把蓮荷的青蔥雕成了枯枝。蓮葉已凋謝,失去了夏日的生機,但蓮枝依然在風中挺立,寒風掃過,蓮枝搖曳著舞姿,不屈地傲然挺立。

看到凌霜傲雪的蓮荷,我便想起了她。

一枝玉蓮傲雪霜


她叫黃玉蓮,身患白血病十多年。在湘雅醫院治療,花費了100多萬元,家中曾是債臺高築。這些年夫妻辛勤勞作、起早貪黑,所借錢款還得差不多了。不過現在每年服藥治療仍需數萬元,上有耄耋公婆需要贍養,下有三個子女尚有兩個在校讀書。這殘酷的現實逼迫他們苦苦掙扎。為了賺錢養家,她便帶老公肖湘華寄住在梓門橋鎮香鋪坳孃家,利用孃家的當街鋪面屠宰賣肉,維持生計。


根據組織安排,她家是我的扶貧戶,我是她家的幫扶責任人。

2017年春天的一天,我和妻子去看望她,她正在香鋪坳的肉攤上賣豬肉。她一邊吃著藥,一邊和我們聊著家常,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我從她的神態裡,讀出她藏在內心深處的憂思和愁苦。我們從她言語中得知,她十多年前得的白血病,當時也很惶恐,很絕望,因為看見身邊很多白血病患者在痛苦中熬幾年就去世了。但現在她已看淡了生死。她說,她老公也有嚴重的冠心病,幹活都要做一陣歇一陣,她不能消沉,只要活著一天就要努力撐起這個家。

臨走的時候,妻子掏出三百元送給黃玉蓮,我們沒買水果,這三百元是給她買水果的,算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一枝玉蓮傲雪霜


而黃玉蓮堅決把錢退給妻子,妻子與她推搡再三,像打架一樣,但仍拗不過她的倔犟脾氣。只是在我們上車離去時,她怯生生的、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對我說,她家養了三頭土豬,煮潲喂的熟食,全是南瓜蘿蔔紅薯喂出來的,快出欄了,想賣個好價錢,請我幫忙為她推銷推銷。

我滿口答應了。雖然我沒把握能推銷多少,但我從她的眼神中,感到她對我託付了希望,需要我拉她一把。

記得有天我從縣武裝部回杏子路過她家,已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仍見到她家的雜屋裡透出的火光。我有點好奇,便下車走近屋去,只見她在爐前燒火給土豬煮潲。她夾柴的手指全是深深的褶皺裂痕,黑黑的,沒有一絲肉色;鍋子裡堆滿了切碎的紅薯南瓜,煮開的水在起拱冒泡。火苗抽出來,照得滿屋透亮,她粗糙的臉龐在火光映照下顯得紅潤鮮亮。

一枝玉蓮傲雪霜


我問她,這麼晚了還不休息?

她說要連煮兩鍋潲,一般要十二點才能睡覺,早上4點就要起床燒水殺豬。她說天天如此,年年如此,習慣了,累點也無所謂。她揚起頭,對我說,只要把兩個書包背出來了(編者按:雙峰方言,指兩個讀書的孩子有出息了),負擔就輕了。到時家裡能存些錢,就會考慮建個新房子。從言語中,我看到她的自信和堅強。

大概過了七八個月,我接到黃玉蓮的電話,她說土豬餵了十個月,已長到二百多斤,她想殺豬了,請我幫她推銷豬肉。從她口氣中,顯得很客氣,很卑微,語氣輕輕的,有點畏懼的樣子。


我試著在鎮政府同事群~“杏子微信群”上打了個廣告,沒想到效果非常好,很多同事得知她家的情況後,紛紛下了訂單,一頭土豬很快就訂完了。

第二天早上,我開車去她家運豬肉,見到黃玉蓮正在協助老公殺豬,燒開水,翻豬肚豬腸,按訂單分塊切肉,一直在忙來忙去。

大概是她太過勞累,臉色煞白,突然撲通一下摔倒在髒兮兮的地上,身上沾滿了豬的血水。她老公飛奔過去把她抱起來放在凳子上坐著,讓人拿藥餵了她。過了好一陣子,黃玉蓮才恢復過來,她不聽老公的勸阻,堅持著又幹起了活。在旁等著秤肉的隔壁大娘見此情景,感動得流下了淚水。

往鎮政府大院送肉的路上,我腦海中總是縈繞著黃玉蓮摔在血水中的情景,不禁感慨萬千,眼裡的熱流模糊了我的視線,透過車玻璃看著前面的路,總是朦朦朧朧。

她公公婆婆在石壩村石板塘老家也餵了幾批土豬,我在本地一下子銷不了這麼多,就懇請婁底市區的朋友唐老闆來她家,一次殺一頭豬,讓唐老闆把豬肉分發給他的親戚朋友。這樣前後四五次,本地和外地同時銷售,她家的土豬都銷售完了。

今年豬瘟盛行,她家不敢餵豬了。到了秋天,她家採摘的冬瓜南瓜堆滿了屋。她春上種了很多瓜苗,本想打算多喂幾頭豬的,不巧碰上豬風不好,所以剩了滿屋的瓜。而且她公婆那裡也是這情況,屋裡也堆滿了瓜。

我去她家的時候,她跟我說了這事。她有些沮喪,有些憂傷,語氣帶著哽咽,隱約看見她淚花在眼眶裡閃動。

我鼓勵她,安慰她,希望她振作起來,冬瓜南瓜我去幫她想辦法銷售出去。

於是,我找到機關食堂,曹海祥主任知道情況後,收購了她家一千多斤瓜。敬老院張盛梅院長也前後兩次收購了她家一千多斤,負責扶貧工作的蔣燁玲副鎮長在得知情況後,四處打電話為她家推銷冬瓜南瓜。

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她家的冬瓜南瓜也很快銷售得差不多了。

她這幾年,變化挺大的。

黃玉蓮以前客客氣氣稱呼我“領導”,幾年下來,逐漸熟絡了,她便改叫我“哥”了。以前與我講話,總是怯生生的樣子,不敢開口,欲言又止。而現在抓起電話就對我大聲呼喊:“哥……”

我以前也客客氣氣叫她“美女”,現在呢,我也改稱呼了,便叫她“老妹”。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也許明年我就會調到別的村去扶貧,我可能不再是她家的幫扶責任人了。但我想,就算是這樣,以後我仍會去她家走訪看望的,如果有需要,我仍會為她家做些力所能及的幫助。雖然我與她不是親戚,但感覺已是親戚了。

前天,我在她家完善扶貧資料,她手裡拿著一份表格,興高采烈的告訴我,她家這幾年順風順水,年景好,小孩讀書有“雨露計劃”學費補助,低保戶補助也是筆不少的收入,餵豬賣肉的生意也不錯,因此不僅還清了以前看病住院的所有借款,還存了一筆錢,她打算把產業做大些,計劃建個高標準豬舍,擴大土豬養殖規模,現在還缺幾萬元,想去銀行借點貸款,正在辦手續。

一枝玉蓮傲雪霜


看到她高興的樣子,我很寬慰。

我總覺得她就是冬天裡傲雪凌霜的一枝玉蓮,頑強樂觀地搖曳在寒風裡,不屈不撓,傲然挺立。哪怕她身處逆境,飽經滄桑,卻依然能夠帶著夢想和微笑前行,保持積極和豁達。就如同蓮花,雖然目前處於隆冬嚴寒時節,蓮葉枯萎凋謝了,但根莖仍在頑強的生長,紮根淤泥,卻能夠化淤泥為成長的動力,讓枝幹在寒風中傲然挺立,陽氣尚在,風骨猶存。

相信待到明年春夏之季,必將會是滿塘清翠,蓮花盛開,又是一幅“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麗勝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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