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胚胎基因編輯的偽倫理問題,不是我們口誅筆伐憤怒圍剿的理由

這兩天,朋友圈被賀建奎基因編輯嬰兒的新聞刷屏了,彷佛一夜之間,所有人都成了分子生物學領域的專家了,每個人都能對CRISPR/Cas9技術發表一番見解,彷佛自己就有編輯某個基因的能力。很熟悉的味道有木有?今年4月份貿易戰開始後中興通訊被美國製裁,朋友圈幾乎每個人都是半導體芯片領域的專家,每個人都能對芯片設計、生產、封裝發表一番高見,那段時間看新聞,有一種我們國家半導體芯片問題馬上就可以解決了的錯覺。

先來回顧該事件:

賀建奎說漏了嘴,“一對名為露露和娜娜的基因編輯嬰兒於11月在中國健康誕生”的消息不脛而走,然後被人民網發佈以後迅速引起關注。先是生物領域各專家的批評,然後是廣東省、深圳市衛生部門全面調查此次事件,中科院學部科學道德建設委員會開展聯合調查,南方科技大學迅速撇清關係。相關的醫院“深圳和美婦兒科醫院”也否認參與相關基因實驗,深圳科創委稱未資助該項目,註冊信息不屬實,科技部表示,如果基因編輯嬰兒如確認已出生,將按中國法律進行處理,CRISPR/Cas9技術的共同發明人聲明表示反對。今天賀建奎現身第二屆人類基因組編輯國際峰會,發表公開演講並接受大家的提問和質疑。

很多人爭論的一大焦點,其實是基因編輯技術涉及到的倫理問題。

1、在基因編輯技術不成熟的情況下用於人體實驗,不道德,也不負責任。倫理是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對於簽署協議願意產於實驗的那8對夫婦來說,自願才是最大的倫理合理,他們才是需要擔負未來可能的各種風險的人,孩子沒有權利選擇出生在什麼樣的家庭,為人父母卻有權利委託醫生編輯自己孩子的基因,就像父母有權利選擇對有缺陷的胎兒流產一樣。當然,他們需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另外,如果協議中沒有明確表明基因編輯嬰兒的風險的話,屬於欺騙行為,可以提起訴訟。

2、不成熟的基因編輯技術是否可以用於編輯嬰兒?目前全球科學家的在利用CRISPR/Cas9技術編輯人類生殖細胞方面是由慣例和共識的,那就是要求謹慎和透明,只有當治療需求明確且無其他醫療方案可選擇時,才能選擇基因編輯技術。從這點來說,基因編輯嬰兒預防艾滋病還有其他的替代方案,賀建奎的做法的確違背國際同行的共識。另外,目前賀建奎的基因編輯嬰兒臨床報告尚未在期刊上發表,外界對於基因編輯技術不確定性的觀點都是猜測,並沒有精確的數據支持,可以建議暫停後續實驗。但是對於已經出生的嬰兒,不知道需要接受什麼樣的處理?殺死他們?終身監禁他們?我們有這個權利嗎?

3、基因編輯嬰兒是否觸及了人類的倫理道德?有人認為基因編輯嬰兒的基因會遺傳給下一代,甚至子子孫孫。但是用於嬰兒的基因編輯可能遺傳給下一代,用在成人身上的用於疾病治療的基因編輯就一定不會遺傳給下一代嗎?那豈不是基因編輯技術都是違揹人類倫理的?還有人擔心可能會造成人類基因汙染?那受過基因編輯治療的成年人,只要結婚生子,仍然是有可能把編輯過的基因傳給後代,也可能造成所謂的“汙染”,即使沒有受到基因編輯,人類有很多自身就有缺陷的基因,難道我們應該去組織那些人有基因缺陷的人結婚生子,防止他們的缺陷基因“汙染”了別人的基因嗎?說到底,不是該技術用於嬰兒是否觸及了人類的倫理道德,而是技術本身的倫理都沒搞清楚。很多倫理的審查和規定,一開始主要是為了應對潛在的訴訟風險而已,如果訴訟風險不存在的話,有些倫理的條條框框是否還有存在的意義呢?

4、還有人擔心,未來基因編輯技術成熟以後,有錢人可以隨意編輯自己的後代的基因,獲得更多更大的優勢,階層可能永遠固化。首先,如果我是那些富人的話,肯定對自己的基因比較自信和滿意的,即使有些許不滿意,還可以通過選擇人生伴侶來做改善,在技術不成熟之前,肯定不會去嘗試基因編輯技術的,試錯成本太高,維持目前的狀態是最優選擇。然後我們來考慮,哪些人願意去嘗試基因編輯技術,當小白鼠去承擔可能的風險呢?迫切希望改變的普通人,他們如果成功就有可能完成階層的逆襲,如果失敗就是實驗品了。最後什麼時候那些土豪才會嘗試該技術呢?因為基因編輯不是必須做的,或許等到技術很成熟了以後,普通老百姓都敢利用該技術進行改變的時候吧?普通老百姓都能使用的技術,富人的錢此時好像也沒什麼優勢!

5、也有人說,你說的那麼多我都懂,我就只問一句“為什麼基因編輯技術不拿自己的孩子去做實驗?”即使拿自己的孩子做實驗,很多人擔心的倫理問題也一樣會存在。

然而到目前為止,我們只看到各相關方的聲明和表態,各大媒體對於此事的口誅筆伐,除了公佈的知情同意書以外,尚未看到當事人夫妻的任何觀點,或許面對眾多責罵,他們一發聲就有可能招來很多危險,孩子也可能會暴露在更多危險中。但是,看到眾人的憤怒,很明顯他們和他們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們內心的想法才是最應該關注的,也最應該被尊重的。而實際情況確是,幾乎沒有人在乎他們是怎麼想的。當然,目前的這種輿論壓力下,保護好他們才是最重要的,而賀建奎拒絕透露孩子父母的身份這一點,還是很符合醫學倫理的。

對於賀建奎,他的做法如果有違反法律的地方,或者違揹你個人利益的地方,可以起訴他;對於學術界,在沒有明確的數據和檢測結果出來之前,努力探索拿實時數據說話或許比發佈聯合聲明更能讓科學進步,如果有實際證據證明賀建奎使用該技術違背了倫理道德,可以不與其合作甚至抵制,而對於基因編輯能否用於人類胚胎探索的腳步不能聽;對於老百姓老說,每一次全民關注的科學技術熱點話題,都是對科學和科研的一次很好的普及,也是我國民在科學素養方面不斷提高的一個重要表現,但是由於認知差異和人本性中對於未知的恐懼,科學技術本身也需要不斷進步,普通老百姓的過度關注可能會給科學技術進步帶來很大的阻力,畢竟專業的事情只有專業的人才能做,全民參與時,民眾手中的投票器可能不會考慮這些。

最後,基因編輯的做法可能不符合我們的道德觀,我們可以遠離、不接觸,就像有人反對轉基因一樣,你可以選擇不吃轉基因糧食,你有選擇的權利。但是在別人沒有對社會造成危害的時候,我們沒有必要干涉別人的選擇,而那些對未知的恐懼,多數來源於對未知風險的恐懼,我們要做的不是去阻止別人去探索來減輕自己的恐懼,而是要去積極探索,用事實和數據消除自己的恐懼。我們不能先入為主的認為基因編輯不好,然後就開始反對,並反對別人去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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