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看《波西米亞狂想曲》,是什麼讓我們記住主人公,佛萊德·摩克瑞這個人?
不僅僅是他的音樂才華。
皇后樂隊的這位靈魂人物,最讓我們印象深刻的,是他那一個又一個打破常規的舉動。
他不滿意自己原來的名字,於是給自己另取了一個名字;
他嘗試穿女裝,並且從此愛上了穿女裝;
首次跟幾個樂隊成員見面,他就毛遂自薦讓自己當主唱;
在經紀公司很不看好音樂劇的情況下,他嘗試用音樂劇創造出一種新的曲風;
他堅持將一首6分鐘長度的歌作為新專輯的主推歌曲,哪怕這樣做很可能會影響專輯銷量;
結婚很久以後,他意識到自己是雙性戀,於是誠實地向妻子出櫃;
他將男朋友帶回家,介紹給自己非常保守的父親;
他背叛樂隊,單飛;
單飛之後他意志消沉,未做出新的成績,於是坦然向樂隊其他成員認錯,希望能被重新接納。
如果要給這樣一個人加上一個標籤,哪一個詞是最合適的?
用摩克瑞自己的話來說,是“荒唐”。
他曾經告訴自己的妻子,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更荒唐。
而他的音樂,同樣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唱給所有那些感覺自己被世界所排擠的人聽的。
這位音樂家很清楚,在別人眼裡,尤其是在父親心目中,他一直就是一個荒唐的人。
父親始終用三個詞教導他:善言,善思,善行。
然而,他並不想遵從父親的教導,他只想依照自己的意願。
這種對抗,給他的生活帶去一種強烈的壓抑感,彷彿他在這個世界上是一種錯誤的存在。
而他之所以歌唱,就是要去肯定自己的這種荒唐。
他自己交給自己的任務,是要讓所有那些自覺荒唐的人,勇敢地去繼續荒唐。
摩克瑞試圖告訴聽眾的是,沒有人能決定我們的對錯,我們的每一種選擇,都是對的。
如果你也喜歡穿女裝,那就快快樂樂地去穿,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們自己首先要肯定自己。
實際上,一個有夢想的人,在這個夢想實現之前,別人通常都會認為這個夢想是荒唐的。
你想像馬雲一樣成為商業鉅子,別人認為,荒唐;
你想當一位電影明星,別人認為,荒唐;
你想從事藝術創作,別人認為,荒唐;
乃至,你想到一個有海的城市看海,別人也會認為,荒唐。
在這個完全被功利性、務實性思維統治的世界上,我們的很多願望,都成了非分之想。
那些佔據著主流位置的價值觀,對我們的最大傷害,就是限制了我們的行動力。
它導致我們什麼也不敢去想,什麼也不敢去做。
只要我們嘗試去迎合主流,我們就勢必會喪失自己。
那麼,是否可以說,荒唐是實現夢想的前提?
穿女裝,是否是摩克瑞在音樂上取得巨大成就的前提?
這恰恰是對荒唐的最大誤解。
荒唐並不是一個手段,它沒有什麼功利性的目的,也並不會幫助我們實現什麼目的。
它實際上只告訴我們一件事,那就是我們要肯定自身的意願,我們要為我們自己而活。
我們活著,只要始終是依照自己的意願那樣活著,這就足夠了。
夢想實不實現,並不重要。
不過,反過來,如果我們總是違背自身意願,總是想方設法避免荒唐,那夢想一定不會實現。
壓制意願使我們無法行動。
同時,一個以壓抑自己、違背自己為代價的夢想,很難說是否還稱得上是夢想。
一定有人會問,該怎麼解釋摩克瑞在音樂生涯後半程的背叛與迴歸?
如果背叛是一種荒唐,那麼迴歸豈不是一種投降?
如果迴歸是正確的,那麼背叛豈不是摩克瑞生命中的一個汙點?
其實,我們不能將這兩次行為分開進行衡量,去判斷它們是對是錯。
這兩次行為是一體的,它們共同體現著摩克瑞的荒唐生命觀。
肯定荒唐本身就意味著,一件事情是對是錯,我們一定要親自去試。
有人告訴摩克瑞,單飛會讓他獲得更大的個人成就和商業回報。
也有人告訴他,樂隊成員是他的家人,一個人不可以背叛自己的家人。
這時候我們該怎麼辦?
不親自去試試,永遠也不會知道哪一個選擇是對的。
這裡與一個人的道德和品質無關,對於摩克瑞唯一重要的,是哪一個選擇更合乎自己的心性。
做荒唐事,本身就以自私為前提,只不過,這裡的自私,並不單單指向利益回報。
它主要指的是要做我們想做、願做的事,要做合乎我們自己心性的事。
摩克瑞去進行了嘗試,發現單飛並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發現,相比於個人的野心,朋友間的溫暖和默契同樣重要。
獨自一個人令他失落,有了朋友間的志同道合,他的生命力才會再次旺盛起來。
因此他才選擇回來,選擇向樂隊成員低頭認錯,因為這才是他真正想做的。
從荒唐的視角去看,一個依照自身意願活的人,生命中根本就沒有汙點一說。
他的每一次選擇,都由自己親身去試,每一次行動,都是自己想要去做的。
所以,即使某件事表面上看起來像是一次反悔,實際上也是一次前進。
荒唐的人早已被汙泥所包裹,所以根本就不會再被什麼東西染髒。
真正的汙點,發生在他們放棄自己的生命意願,放棄荒唐,試圖迴歸所謂“正軌”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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