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十年已逝，十年的時光似乎彈指間。昔日那個青雲上的張小凡，經歷了十年的磨礪，成為了鬼厲，又歸於平淡，似掩去光潔的好玉。
十年後的陸雪琪，不似當年青雲門之上冷若冰霜。十年彈指間，眉宇多了滄桑和紅塵煙火。
清風月明，流螢幾隻。
張小凡一身粗布衣衫，手裡拿著一瓶自己釀的酒，對著陸雪琪拱了拱手。
“陸師姐，十年間，幾處多謝師姐出手相助。”
陸雪琪聽完張小凡這話，嘴角帶著幾分苦澀。
十年相伴，不求同生，只求在心底留下一個特殊的位置。就這樣輕描淡寫的泯於杯酒間？
陸雪琪本是青雲天才，有著自己的高傲。當下，拿起酒杯，第一次放縱自己。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可惜，陸雪琪無淚。
“十年，對你來說算什麼？”
“一路扶持的志同道合之人。”
“她呢？”
“碧瑤？”張小凡望著天幕，這個名字再次被人提起，依舊是心口很痛，連呼吸都是痛的。
“在鬼厲心裡只有兩種人，碧瑤和其他人。”
原來如此。
一切結局，原來十年前就已經註定了。
陸雪琪慘淡一笑，又喝了一口這紅塵五穀雜釀。
“這是林師弟讓我交給你的。”陸雪琪說完，將那封信放在石桌之上，御劍走了。
“後會無期。”
天際傳來一道幽遠的聲音，後會無期。
後會無期，鬼厲看著那道遠去的身影，在心底默唸著。
你有沒有在最美好的年華里，愛過一個人？
我有。
愛過一個人，卻求而不得，來不及訴說心意。
陸師姐，你是青雲天才，女中豪傑。
可惜，張小凡也好，鬼厲也好，心都很小。張小凡的時候，只希望所有人都安好，報仇雪恨。鬼厲的時候，只希望和碧瑤能夠多待一秒。
十年並肩作戰，鬼厲心底十分感激。但是，鬼厲承不了你的情。
鬼厲的心很小，小到只容得下一個碧瑤。
在鬼厲心裡，只有兩種人，碧瑤和其他人。
今日一別，他日但求不見。紅塵三千，韶華易老。鬼厲在此祝願你，得償所願，找到你的幸福。
“碧瑤。”
這個名字在心裡默唸了千萬遍，如同空氣融入自然般熟稔，卻殘忍到連呼吸都是痛的。
夜很靜，能聽到小灰和大黃玩耍的聲音，鬼厲尋聲望去，嘴角淺淺的勾勒著。
一口紅塵佳釀，一段十年心思。
鬼厲緩緩的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那封信。
十年過去，鯨魚，不對，驚羽的字跡愈發有種仙風道骨之氣了。
薄薄的一頁紙，簡單的九個字，卻讓鬼厲雙手顫抖，好幾次都穩不住身形，差點摔倒在地。
“北海之冰，驚現合歡鈴。”
你有沒有在最深的黑暗處，滿心絕望時，看到一縷溫柔的光？
時間倒回十天前。
“曾書書，你手裡拿著什麼。”
看到陸雪琪走過來，曾書書將手中的密信直接放去了袖子中，咳嗽一聲，“沒什麼，陸師妹。”
陸雪琪就看著曾書書不說話，曾書書在陸雪琪的眼光之中，帶著幾分無奈。
“你也收到了，對嗎？”
“陸師妹，你說什麼？”曾書書撓了撓頭髮，盡顯無奈。
“那個，我先走了哈。陸師妹再會。”
“北海，合歡鈴。”
陸雪琪後面悠悠一句，曾書書差點摔倒在地。
“陸師妹......”
“為什麼？”曾書書走過來，拉著陸雪琪半晌沒有說話，眼淚卻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你，”曾書書手足所措，“哎呀，你......”
“北海之冰，本是傳說之地，你忍心讓他去嗎？”
曾書書嘆了嘆氣，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說到，“陸師妹，無論他是小凡還是鬼厲，都是我曾書書的朋友。”
“那我呢？”
“也是，朋友。”
陸雪琪苦澀一笑，轉過身，看著這偌大的青雲大殿，目光沒有焦距。
“十年了，曾書書，十年了。”
曾書書看著眼前這個被紅塵所困的陸雪琪，十年光景劃過腦海。
“小凡也好，鬼厲也罷，他的心自始至終都是沒變，只容得下一個碧瑤。”
“這十年，我陸雪琪曾同他患難與共，終究同別人沒有區別嗎？”
“陸師妹......”曾書書嘆了嘆氣，一同望著青雲，“如果有，他就不是張小凡，不是鬼厲了。”
“我不過幻想一個機會罷了。”
“十年了.......”
“如果用盡特殊手段，依照陸師妹的資質，一定會成功。如今北海驚現合歡鈴，你成功了，碧瑤卻活著回來了，你讓小凡如何？”
“我不知道。”
“只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那你去吧，”曾書書嘆了嘆氣，“我不攔你，卻也不會支持你。”
說完，曾書書嘆了嘆氣，邁著沉重的步伐，轉身離開了。
陸師妹，當年誅仙劍陣起，如果不是你出手相阻，碧瑤或許不會死。這世間，也或許不會有鬼厲十年，生不如死。
我們同門一脈，小凡也好，鬼厲也好，都是我曾書書為數不多的知己。我不能對不起自己良心，對不起朋友二字。
當日狐岐山倒，碧瑤身體消失；如今合歡鈴現，倘若碧瑤真的活著呢？
十年相伴，你覺得苦，替自己不值，希望得到什麼作為回報。那麼，那個叫做碧瑤的三生七世呢？
昔日偶遇，經年之後，鬼厲醉酒。曾無意說出，他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沒有告訴那個叫做碧瑤的女子，當日在井裡看到的是她。
不敢深思，曾書書只覺得眉心陣陣的痛。
倘若陸師妹成功，碧瑤卻回來......哎！
推開門，看到了那一襲白衣，曾書書對著來人恭敬地行了一禮，沒有絲毫的玩世不恭。
“前輩，此事還是麻煩前輩去通傳一聲。”
“陸雪琪還是執意糾結於那十年相伴，對嗎？”曾書書看不清來人，只能聽到那空靈卻帶著魅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該說張小凡眼光好呢？還是說你們青雲正道，具是一群偽君子？”
在碧瑤之事上，作為當年為數不多的知情人之一，青雲的確有虧欠。
雖說青雲匡扶正義，除魔衛道，先有蒼松道玄在前，今有陸雪琪太過執迷在後。如今對方這樣一番話說出來，但是讓曾書書有苦難言。
“還勞駕前輩走一趟。”曾書書對著對方恭敬地行著禮，言辭之間都是滿滿的誠意。
“曾書書，他果然沒有看錯你。”白衣消失在視線的時候，曾書書聽到了遠處飄來的這樣一句話。
隨手收拾了幾件行李，帶著小灰和大黃，鬼厲踏上了尋找北海之冰的旅程。
合歡鈴再現，意味著碧瑤肯定在附近。
鬼厲似乎看到了碧瑤，在晨光之中巧笑倩兮，笑著叫道，“小凡.....”
“碧瑤。”鬼厲嘴角勾了勾，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探摸眼前朝思暮想之人。
一切空如幻影，可望不可及。
胸口是熟悉的陣陣鈍鈍的痛，鬼厲眼中閃過幾絲安然，眼底深處戾氣重聚。
“吱吱。”
“汪汪。”
兩種聲音不覺於耳，有誰拉著自己的衣服，似乎很焦急。
胸口的佛教之物泛出淡淡的金光，鬼厲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蹲下身，左手拍拍大黃的頭，右手摸了摸小灰的耳朵。
“我沒事，只是又想碧瑤了。”兩隻通靈異獸眼裡閃過人的情緒，都乖巧的蹭了蹭鬼厲，通過它們獨有的方式安慰著自家主人。
“沒事了，”鬼厲不禁笑到，拍了拍它們的頭，“說不定，這一次就能找到她了。”
“你們也開心，對嗎？”
兩隻通靈異獸用頭繼續蹭著鬼厲，嘴裡發出興奮的叫聲。
失望過千百遍，這一次可能依舊是失望。
鬼厲心底清楚，這次可能依舊是失望。
無論如何，卻做不到置之不理。心底卻不願意放棄，哪怕只有一絲的可能，刀山火海，也想去試一試。
碧瑤，張小凡也好，鬼厲也罷，不過只想離你更近一點。
碧瑤，你可知道，我，很想你。
鬼厲想著昔日，墨色的眸中漸漸有了水汽。
傻瓜，當日井裡看到的是你啊。是不是沒對你說，你生氣了？
生完氣了，能不能不要忘記回家?
一滴淚落在了鬼厲的手上，兩隻通靈異獸看著自家的主人，對視一眼，很有眼色的保持安靜。
走了一段路，突然半跪了下來，鬼厲用手捂著胸口。眼前一片模糊，整個人都沒有了力氣。
試運功之下，竟然發現修為全無！
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戾氣，還有眼底深處深沉的悲哀。
如果連修為都沒有了，我拿什麼來找你？
碧瑤
碧瑤
碧瑤
碧瑤
在心底默唸著，鬼厲耳邊似乎聽到了合歡鈴的響聲。眼前一片模糊，似乎看到了那片熟悉的綠衣角。
“碧瑤！”
全身無力，鬼厲竟然站了起來，聲音之中是失而復得的喜悅，赤紅著眼睛之中卻水汽漸濃，眉宇間卻是從未有過的輕柔。
小灰看到了來人，急得直跳腳，大黃卻在此刻跑到了叢林深處的方向。
那一聲“碧瑤”，讓對面的影子停了下來。鬼厲似乎用盡了力氣，倒向了來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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