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的一個六一兒童節。
那時我的女兒才1歲，是她出生以來過的第一個六一節，所以那次我決定一定要帶她好好過人生中第一個兒童節。
那天我一早起來，精心的為她開始梳裝打扮。
而她似乎也感覺到今天的不同，知道今天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於是很乖的讓我給她扎頭髮，擦香香，水漾的眼睛裡就透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在那眼睛的光亮裡，我彷彿看到了好吃的薯條，漂亮的新衣衣，花樣翻新的玩具，還有那永遠也坐不厭的搖搖車。這些，都是她的最愛，也將是我六一切準備帶給她的節日禮物。
果然，這一天，好不容易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她，在遊樂場坐了四趟搖搖車，然後在商場裡大人小孩扎堆堆的兒童樂園翻滾跌爬一個小時；然後吃了各種麵包和蛋糕，於是乎她順便揩了些油在臉上和漂亮衣衣上。
本來還要帶她去買六一節的禮物：衣服和玩具，但是等她吃完蛋糕後，她已然累得趴在我肩膀上呼呼大睡著了。
我只好抱著體重已經有些超重的她打道回家。一個上午，她賺得了一額頭幸福的汗水，和因髮夾和皮筋失去蹤跡而轉變成的後現代髮型。
當我帶著疲憊的女兒回到家時，見到了六歲的侄女牙牙。
她剛好相反，在六一兒童這天，卻滿臉髒亂、衣裳不搭調的在家屬區裡一個人瘋跑，我這時才後悔沒有把她也帶去街上，一起感受兒童節的氣氛。
看到我帶著女兒回家，牙牙並沒有多想，她興奮的問：“姑姑，你帶著妹妹到哪來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今天是六一節，我帶著妹妹到街上玩啊。”
“那你給她買禮物了嗎？”
我說“沒有，她玩累了，睡著了，來不及了。”
侄女牙牙神秘而興奮的笑了：“姑姑，我有呢。”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心想，今天她沒有上街的她怎麼會有禮物，難道是她媽媽送過來的？
誰知她湊到我耳邊，神秘的說：”昨天放學時，老師給我們每個人發了一張卡片，拿著它可以去心連心超市領一份禮物。“
然後她語鋒一轉，”姑姑，我的那張卡片呢？我今天還要去領禮物的。“
我突然記起來了，前一天放學回來，她手中拿著一張類似名片似的卡片交給我，要我幫她收好，說是學校發的六一節去商場免費領取禮物的卡片。
想到這，我笑了，這不過是超市做促銷的一種手段罷了，能領到什麼呢？也許是一支鉛筆、一個本子，或許是一瓶娃哈哈，如此而已了。
我當時接過卡片，看了一下，就隨意放在書桌上了。我以為她和我一樣，不會放在心上，或許在外面玩得早就忘記了。
被牙牙這一問，我有些尷尬：”我就放在書桌上的，應該還在那裡吧，等下要你阿姨和爸爸帶你去領。“
我記得，那卡片上有說明，8歲以下兒童須家長陪同才能領取。
牙牙很信任我的說：”好的，姑姑。“
說罷，轉身又去玩了。
吃午飯時，我跟嫂子和哥哥說起讓他們帶女兒牙牙去領禮物這事，他們和我一樣，開始嘲笑牙牙這份小孩子天真的認真。
他們似乎很有些不情願。
嫂子新近懷了孕，反應有些強烈。哥哥對於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天休息，要頂著下午的大太陽去領這點微不足道的禮物，認為有些荒唐和不值得。
他對女兒牙牙滿不在乎的說：”花兩塊錢的車費去領一塊錢的禮物，你是不是沒事做？等下給你一塊錢，你去買個雪糕吃不是更好？“
侄女牙牙站在那裡，沉默著。
她一旦想表示不同意卻又無法徵得大人的同意時，就只會這樣，會選擇沉默。她的動作成熟得不像一個同齡小孩子的作為。
我的心裡有些隱隱作痛。
本想我帶她去，彌補今天沒有帶她一起出去玩的遺憾。可是，無奈自己一個人手上帶抱著一個剛剛一歲的孩子，實在精力不夠。
沉默了一會，牙牙又跑到外面玩去了。
小孩子忘性大，我們以為她會忘記了這件事情，或許裝作忘記了這件事情。畢竟，這只是一份超市免費贈送的禮物，有什麼值得有足輕重呢？
等到天快黑了，快吃晚飯時，大家才發現牙牙還沒有回來。
一同沒有回來的還有她的爺爺。
飯菜做好了，在桌上冒著熱氣，我好吃的女兒拿著勺子在叫著吃飯飯了。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他們還沒回來。媽媽和哥哥正準備出去找時，她爺爺帶著牙牙回來了。
她爺爺看上去明顯有些累，說著超市領禮物人有多麼多，隊排多麼長，自己等得多麼煩。
侄女牙牙卻全然沒有聽見一樣，手上拿著一個小袋子，看上去裡面有幾根棒棒冰、還有一包餅乾之類的零食。比我想像的東西要多。
她緊緊地抓住這個小袋子，使勁地抿住嘴角的一絲微笑。
她爸爸笑了：”牙牙，這是你領的禮物嗎？不可能吧，有這麼多？是爺爺幫你買的吧。“
說完伸手要去拿來看。
牙牙賭氣似的本能的護住禮物：”這是我領的，這是我的禮物！我要去收好，不給你看！“
哥哥伸到半空的手這一瞬突然停下。
我原本要笑，卻發現自己的笑容也僵在臉上。
去年年底，牙牙的爸爸和牙牙的親生媽媽因為感情不和天天吵架離婚了。
今年，爸爸替她找了個新媽媽，兩人感情很好很和諧。
牙牙的親生媽在離婚後自己開了個小店，忙於新的交際和店裡事務，也很少管孩子。
新來的阿姨媽媽對牙牙表面上很親切，也很客氣，但也無心多顧。
牙牙更多時候由爺爺和奶奶帶著。這次去超市領禮物，也是爺爺帶著去的。
牙牙收到的這一份六一節禮物，是超市免費供應的。但牙牙卻如獲至寶。
牙牙，你讓我心痛。
牙牙，誰奪走了那份屬於你的禮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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