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
不管你知道不知道,同意不同意,我就这样默默称呼了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就像谜一样吸引了我。我不敢对你说。也不敢让你知道我是谁。因为我知道你有一个很好的家。而且,我不想让你把我归入贪图你声名权势的那一类女人之列。我纯粹地爱着你,就像爱着自己的一个梦。我永远永远也不想让梦醒来。
好好保重你自己,保重你的身体,微笑和灵魂。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不是一个轻浮的人,也不是一个恶作剧制造者。之所以给你写这封信,也许只是为了让我澎湃的爱情变得平和一点儿。如果你看了这封信会觉得恐慌不安,或者鄙视,或者厌弃,请因为我毫无恶意的缘故而原谅我自私的表达。
谢谢你。只要你存在着,就值得我感谢。
一个傻女人
这是一封情书。
心血来潮,我数了三遍。一遍就着纸质书,一遍在手机上,还有一遍,是word文档代劳。让人郁闷的是,同样是文字和标点,竟然得出了三个不同的数字:
294,298,296。
我不知道哪个是正确,如果我自己数的那两遍一致,我会偏向于认可自己,哪怕面对着的是一丝不苟执行命令的机器。可我的前后不一致,也就暂且信了word文档的统计。
我知道,再数一遍,再仔细一点儿,没准,我会离正确答案更近一点儿。可事不过三,再多,只会把一时的有趣变成了冗长的无趣。更何况,有了正确答案又如何?
就像这封情书,也只不过是麦子的一次心血来潮,她把它一笔一划写在信纸上,我相信她写的时候,一定有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也有一遍又一遍被强压到心底的无聊感,同此时清点字数的我一般无二。
一个闪念,想把这封情书发给我的男性友人们,虽然,它是从小说里摘录而来。
我想让他们见识一下,手写体时代女孩子的情深意重。顺便,也想问问,若是收到这样一封匿名的情书,他们会是怎样的心情。
曾经,我的一个朋友,或者说是,我的一个曾经的朋友,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我爱你,与你无关”。于麦子,真的爱一个人与对方无关吗?如果是,又何必这样捧出一颗心去表白,又颇费踌躇地把它寄了出去。
她不求这份爱有回应。对方有家庭,对方的人品又不容许他在感情上旁枝逸出。是的,怎么能够,只是为了给自己积蓄已久的心情找个出口,而将他拉进前景不明的混乱?
既然这样,这份语焉不详的情感,对于韦,也就是这封情书的收信人,又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这无疑于有人告诉你,你身边有一个宝藏,遗憾的是,不管你想不想要,今生都与你无缘交汇。
就是这么一封冒失的情书,在一个月黑风高,哦不,是心血来潮的夜晚--姑且称之为夜晚吧,白天人总是理智,夜晚,也只有夜晚,各种思绪才可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白纸黑字,从混沌的、无形的、隐秘的、私己的意识里跳脱而出。
它的旅行没有费什么周折,城郊的绿邮筒,寂寞,寥落,却在这个秩序井然的世界里,按部就班地称着职。
不是没有想过,这封信会被冷落在邮筒里,天长日久,发黄,变脆,然后,成了碎片,灰飞烟灭。这样,麦子心底的秘密,还是秘密,时光和这份情,会一起老去,无声无息。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在他的办公室看到了这封信,她也看到了他对它的珍视,那又怎样,她也只能佯装不知情。乃至以后,这封信被他的妻子看到,引发一波又一波风暴,她也只能远远站在风暴之外。
有这样一份不能诉诸于众,甚至不能被对方知晓的情感,谁又能说清是值与不值,是幸,还是不幸。
我的一个自称情圣的朋友,也有一句名言: 爱,是一场自我催眠,并非真实存在。一如麦子对韦不舍的关注,和倾慕,也终究只是在心上搭了个舞台,没有观众,没有舞伴,只她一人倾情表演着。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甚至怀疑过这种爱情的存在价值,站在道德的角度,又该如何定义它,直到读到汪国真的诗,《默默的情怀》:
总有些这样的时候
正是为了爱
才悄悄躲开
躲开的是身影
躲不开的 却是那份
默默的情怀
月光下踯躅
睡梦里徘徊
感情上的事情
常常 说不明白
不是不想爱
不是不去爱
怕只怕
爱也是一种伤害
这篇小说,名字就叫《那是我写的情书》,收集于作家乔叶早期的中篇小说集《最慢的是活着》。在我看来,是向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的致敬之作。
如今,重新读来,只觉得恍如隔世。不记得从哪一年开始,手写书信已经被电子邮件取代,接收与删除,都是轻而易举。即时信息的传递也算得上一日千里,手机,短信息,QQ,微信,上一秒对一个人有了好感,下一秒就可以说喜欢,说爱。
偶尔,走过邮局门口,看到绿色邮筒站在繁华的街道旁,落落寡欢,也会想起麦子的那封情书,它呀,就是从如这邮筒一般张开的空洞,投进,又寄出的呀。
我甚至想,现在,还有多少的情意,还愿意这样默默无声,如从前的车马慢慢慢慢着,用心去爱一个人,不求有结果。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我还是满希望收到这样一封信的。
閱讀更多 青青竹葉青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