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存在主义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敬畏和信仰的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基于我们人类目前认知的有限和存在状态的神奇无解,我们应当对未知的力量保持敬畏和信仰。

如果把敬畏和信仰作为人生眺望探索的方向,那么,在这个基础上,我眼前又出现了另外一个角度的问题,那就是该如何去面对眼前的生活,就是关于如何走好脚下的路的问题。毕竟,灵魂可以出世,但肉体还是离不开世俗的羁绊,现实还是每个人都必须得面对的,那么,我们该如何去面对眼前的生活呢?其实,说到生活,我还是一般分为两个方面,即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或者说,理性和感性。

这个世界上,有只受科学规律影响的东西,如根据能量守恒定律、化学反应公式研制出的发动机及汽车,基于电的原理而发明出来的各类电器等等;也有只受我们主观意识影响的东西,如各类文艺活动及产品、各种情感及人际关系等,以及每个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等等,总之,这些事物是由人类发明出来的,它们在每个人眼里的价值、份量和色彩也都不一样,完全取决于每个人的主观感受。

我们可以把对前一种事物的认知,概括为理性认知,而把后一种概括为感性认知;或者说,把前一个领域分为理科,而后一个分为文科。但是,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因为感性的东西没法去比较和衡量,一个人眼中一个世界,每个人对世界的感触都不一样。所以,感性的东西往往就看起来比较个人主义,不可捉摸。毕竟,我们可以天马行空地对这个世界进行解读,定义,以梦为马,徜徉肆恣,而不必在乎所谓的对错,因为在文化领域,没有标准答案。

对我个人而言,随着年龄的增长,面对社会的现实和人情的冷暖,难免沾染了一些市侩气息。面对生活的不易,不免变得越来越现实功利。而对那些风花雪月、诗意情怀的东西,越来越无感,麻木,身上的浪漫细胞越来越少。这大概就是老了吧!老总是从心开始。年轻人总是那么天真无邪,纯洁真挚,诗意浪漫,而“越长大越孤单”。

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东西会变,如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方式和技巧;而那些属于天性的东西,则永远不会变,只是它们有时会被刻意隐藏起来。对我个人而言,“喜欢真实的东西”或者说“精神洁癖”,大概就是我的天性,我喜欢对一个事物了解个究竟,弄个水落石出,而不喜欢含糊不清,懵懵懂懂,稀里糊涂。我觉得,这种特质无所谓优点或缺点,而是个中性的概念,就像有人喜欢吃榴莲,有人讨厌吃榴莲那样,只要不违法,不伤风化,那么,每一种特质都无可厚非,都应当被尊重。

但长久以来,我对于感性层面的东西,尤其是文化活动或仪式感的东西不感冒,或者认为那是些没有用的东西,不可免俗地追随一种观念,即:认为那些精神层面的事物,不当吃,不当喝,没什么用。而且,我又增加了一个自己的理由,即:那些东西是人们主观意识作用下,制造出来的,而不是自然界中客观存在的,它们存在的唯一根基就是人们的主观意识对它的定义。而主观意识总是个性化的,而且是所谓的感性的,非标准化的,不稳定的。所以,它们是所谓的“假的”。

一旦有了这种意识,我就开始留意自己所见到、想到、接触到的事物,然后有意识地去筛选区分它们属于理性还是感性层面的,去机械地对号入座。分着分着,我开始陷入到紧张和恐慌中,因为照这个分法的话,刨除了感性层面的这些行为,剩下的那些行为就显得那样冷冰冰、毫无感情了,那我们和机器还有什么区别呢?

所以,必须得重新审视一下“感性”这个概念了。

首先,感性到底是我们天生就具备的还是后天受各种文艺作品熏陶影响而产生的。在这一点,我想从对自身的观察说起,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拂晓时分起床,然后去村头的河边溜达一圈,不知为什么,就是喜欢拂晓时分的那种静谧和光影,就觉得那种氛围特别唯美。

我还喜欢站在田埂边,望着一望无际的原野,直至远处的地平线,陷入到对远方的无限遐想中。

后来,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我暗恋上了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于是,在没有勇气告白的愁闷中,一篇又一篇地写着自创题材的“诗”,借此来排解心中的相思之苦。有人说:每一个陷入爱情中的少年,都是诗人。果然如此。

再后来,我爱上了旅行,我向往东北白山黑水的风景,我喜欢大海无边无际的宽广,我痴迷大漠戈壁地雄壮苍凉,我更幻想漫步在小桥流水,烟雨迷蒙的江南,在某一个铺着青石的巷子里邂逅一个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我觉得我身上的这些特质,大概就是所谓的“文艺青年”吧,虽然现在这个词被人提及时,越来越带了一些嘲讽和不屑的味道,但没关系,无论你是否标榜自己讨厌它,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有它的气息,它流露在你不经意间哼起小曲儿时,你登到山顶兴奋地大喊大叫时,你看到电视剧的某一个片段,而咬牙切齿或潸然泪下时,以及,被一些东西触动心灵时。所以,我觉得,感性是天生的。它是造物主刻在我们灵魂里的密码。

其次,感性有没有价值和意义。

关于感性的价值,或者说,它有没有用,我觉得,不用那么深刻地去讨论,有句话叫“存在即是合理”,虽然我对这句话并不完全赞同,但它涉及到了一个概念,那就是“存在主义”。

虽然落红无所谓有情无情,山川湖海也没有任何人格化的精神,有道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是,这些冰冷的事实仍不妨碍我们在“仍怜故乡水,千里送行舟”中读出的故土情怀;在“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中,读出的洒脱浪漫;在“风萧萧兮易水寒”中,读出的慷慨悲壮。

是的,虽然人是感性的,我们把世间万物人格化了,那些多愁善感,浪漫诗意,不过只是我们主观、个性化的感受,是完全因人而异的。但是,我们仍然不能否认感性色彩的意义,因为,它们给我们带来了价值,包括审美,宣泄,倾诉,消遣,心理安慰和寄托,甚至社会秩序的维护等等。

所以,价值这个概念并不能同功利色彩划等号,那些能满足吃喝拉撒的事物叫有价值;但是,吃饱喝足后,总得消遣,所谓“衣食足而知荣辱”嘛,所以,娱乐消遣也是一种价值。否则,大家吃饱喝足后,还能干什么呢?总不能干坐着发呆吧?那样会枯燥乏味死的,所以,还得自娱自乐,你给我唱支歌,我给你跳个舞,以及种种诸如此类的行为,相互解闷儿嘛。所以,说到什么行为是有价值的,我觉得,在合乎法律和道德的前提下,所有能让我们获得某种满足的,无论是生理层面还是心理层面的东西,都是有价值的。这就是我在这所说的“存在主义”。更何况,道德的制定本身就是以人类的利益为参考标准的,是一种更具现实考量的存在主义。

其实说到底,人类的种种行为,无非是围绕满足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这两个层面展开的,再细分点就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的金字塔结构了。

有人要说了,你这种论断太绝对化,比如说那些搞慈善的人、热衷于奉献的人、无“小我”的人,他们的行为准则就既不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也不是为了满足心理需求。但是,其实,奉献的满足感、欣慰感、价值追求的驱使等等,也是一种追求,一种心理需求。

所以,我们的种种行为,都是有一定的现实考量的。司马迁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而我觉得:天下熙熙,皆有所求。其实,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需求呢?无非是:首先,得活着;其次,就是活得更好一些。先满足身体,再满足心理,不是吗?

我们发明出了音乐、舞蹈、戏曲等等各种声色犬马的东西,不过就是消遣嘛!或者美其名曰“文艺”,这诚然是好的。不能说其是没有用的东西或者说是可有可无的。关于生活的意义,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我们能在吃喝拉撒的生理层面之外,发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整出这些新鲜有意思的东西来,让我们的生活有声有色,多姿多彩,这本身就是了不起的事情,就是有价值的,对吗?我们人类可以自由地去想象,去感受,去定义,去赋予山川湖海感情色彩,去把花鸟虫鱼人格化,甚至用一些器物去做一些仪式,以使心灵得到慰藉,这都无可厚非,甚至,这些就是人世间所有意义的所在,也就是我所谓的“存在主义”。

这个世界上本无所谓有无意义,但是,我们人类定义了善恶美丑,所以,才有了关于意义的衡量标准。人是万物的尺度,此之所言及是。

人总是应该有所追求,有所坚守的,啥都无所谓的人,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不分善恶美丑的麻木不仁,或者说没有底线了。我特别喜欢儒家思想里的那句话: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人要有底线,有所坚守,而这个坚守,在我看来,就是崇尚真善美。真,即为对真理的追求;善,即为对道德节操的恪守;而美,即为对审美品位的修养。而行事的方向则是“立德,立功,立言”,即:为世间创造价值,为生命赋予意义,增加生命的重量。生命本身是苍白的,是生物意义的存在,生命的意义在于我们赋予它意义。

这世间本没有美,但因为我们心中有美,所以,我们才能看见美,所以,这世间才有了美。再美的夕阳,再古老破败的神庙,也有人发现不了它们的美。壶口瀑布的雄壮,梅里雪山的圣洁,天门山形态的鬼斧神工,它们的美,栖息在附近的小动物能看到吗?

因为我们冥冥之中,因缘际会地,有幸在这尘世间走一回,因为我们是人,所以,我们不能动物意义地活着,我们要朝着一种向上的方向,要追求真善美,我们不能只是听命于身体里的基因本能,我们还要真诚地活着,善良地活着,快乐地活着,诗意浪漫文艺地活着。

我们一方面仰望星空,探寻真理;一方面脚踏实地,面对生活。对我而言,我更愿意感性地去生活,而不再去在意哪些东西是所谓真实的,哪些是我们发明出来供消遣和自娱自乐的。

仰望星空的事就交给人类灵魂的守夜人——哲学家吧。我只想轻轻松松地享受这活着的每一天,像个好奇的孩子那样,去探索这个神奇的世界,每一天都能有新的感悟,每一天都能发现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美,把每一天都当做老天爷恩赐的礼物。在大自然的怀抱中,最真实、最放松地活着,就像崔健那首歌的名字那样: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儿野。

风在摇着它的叶子,草在结着它的种子,明月照山间,清风拂江面,阳光雨露,万物生长,这个世界其实充满着诗情画意,勃勃生机,这个世界可以很美。但是,这一切,只有那些心中有美的人才能看到。

就像肖陆峰写的那首小诗那样:

你写PPT时,阿拉斯加的鳕鱼正跃出水面;

你看报表时,梅里雪山的金丝猴刚好爬上树尖;

你挤进地铁时,西藏的山鹰一直盘旋云端;

你在会议中吵架时,尼泊尔的背包客一起端起酒杯在火堆旁;

有一些穿高跟鞋走不到的路,

有一些喷着香水闻不到的空气,

有一些在写字楼里永远遇不见的人。

是啊,什么是有用的事情,什么又是无用的事情呢?不是只有挣钱是正事儿,“玩儿”也是正事儿,而且,比挣钱更重要,对吗?先不要急着说“站着说话不腰疼”,或者“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抑或是“衣食足而知荣辱”,先吃饱饭才能去干那些“吃饱了撑的”才干的事儿。其实,灵魂的修行,与有没有钱或者所谓的财富自由无关,感性是一种品位和境界,是由内而外的,与外在形式无关。有些地方,身虽不能至,心却可以到达。如果心中有世外桃源,即使身居闹市,也依然可以把日子过成诗。王阳明龙场悟道,于安静狭小的一隅山洞里,仍可以心系世间万物,神游于寰宇,与天地精神对话。

感性是一种品位,审美是一种能力,生活是一场修行,我们需要努力地去学习如何生活,努力去积累感性细胞,这样,你就会发现一个崭新的世界,美丽的世界。既然有幸这人世间走一回,我们为什么不让生活多一些色彩呢?

秉赤子之心,怀浪漫情怀,与文学为友,和天地精神对话,岂不快哉!

对于终其一生,眼里只有所谓利益的人,他们不过就是生理意义上的活着罢了。可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殊不知,“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何不如像李白那样“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感性,是我们人类特有的温度。即使人生只是一场梦,何不把这梦编织的美一些呢?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人生的存在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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