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讀懂海德格爾,並不太容易。
作為20世紀最有影響力的哲學家之一,他著實引出了一些深刻而又難以理解的問題。
比如本真性、死亡的意義、什麼是存在。
在這些問題之中,在他的闡釋與解答之中,他構建了一種體系,企圖走一種無前提的整體哲學之路,想在不受前人觀念影響的情況之下,重新闡明這個世界的一切。
畢竟,他相信著,在原有的西方哲學框架下,哲學已經窮盡了任何發展的可能。
他認為,哲學,已經終結。
任何創新都不再可能,任何所謂的發展,都只不過是對以前問題的重複。
他的那個時代,就已經處於這樣一個瓶頸時期。
不過我們要注意,這裡說的只是西方哲學。
長期以來,哲學的概念,哲學的發展,都是以西方的視角來看的,這就造成了一個錯覺:
彷彿只有西方的哲學,才能被稱得上是哲學。
然而事實上,哲學並不屬於西方,它作為一種智慧,是屬於全人類的,我們既有中國人的哲學,也有印度人的哲學,還有非洲的哲學,美洲的哲學,澳大利亞的哲學,某個不知名小島上的哲學……
我們能說,所有這些哲學都已經窮盡了發展的可能性嗎?
並不能。
而海德格爾自己也發現了這一點。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他看到了西方視角的侷限,選擇了去開拓一種整體性、無前提的學說,來破除自身西方哲學傳統中那種狹隘的框架。
他的這種嘗試,無疑是有意義的。
因此,在他的哲學中,我們也就能看到一些新的可能。
……
……
在海德格爾的哲學中,本真性是一個核心概念。
什麼是本真性?那可以理解為是指一種真實的自我。
由於反對自己的哲學傳統,海德格爾拒絕使用“意識”,“心靈”等詞語來形容自我,他自己對自我的解釋,是想直指問題的最深處:
生命的意義
生命在什麼情況下才是最真實,最有意義的呢?
他提出了一個“向死而生”的概念。
一個人最能夠感受到自己真實存在的時候,就是當他意識到,自己有一天會死亡,自己正在走向死亡,甚至只是在自己將要死亡的那一刻。
這是生命的倒計時,是存在的倒計時,是自我的倒計時,在我們感受到痛苦和恐懼之時,真實的自我,就這樣出現在我們面前。
無疑,海德格爾的這種看法,有一點悲觀。
但我們無法否認,往往是悲觀和痛苦,將人們引向了深刻。
存在,究竟是什麼呢?
是快樂和幸福嗎?是痛苦和焦慮嗎?
如果要二選一,他肯定會選擇第二種。但如果是我們自己做選擇,我們會選什麼呢?我們又應該選擇什麼呢?
在海德格爾那個年代,人們經歷了一戰和二戰,殘酷的戰爭和痛苦的回憶,使許多人喪失了生活的信心。
如何找到真實的自我,如何尋求生命的本真意義,就這樣成了海德格爾的一個哲學主題。
他用死亡來闡釋真實,就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那個時候人們的困惑。
不過海德格爾,可能也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麼悲觀。
就像他所讚揚的那首詩中所寫的那樣:
當生命充滿艱辛,人,或許會仰天傾訴:
我就欲如此這般?
誠然,只要良善純真尚與心靈同在
人就會不再尤怨地用神性度測自身
神莫測而不可知?
神如蒼天彰明昭著?
我寧願相信後者
神本人的尺規,劬勞功烈
然而詩意地,人棲居在大地上
我是否可以這般斗膽放言
那滿綴星辰的夜影
要比稱為神明影像的人,更為明澈潔純?
大地之上可有尺規?
絕無!
——《人,詩意地棲居》
生命,畢竟並沒有那麼脆弱,生命,也可以選擇詩意地棲居
在1959年退休之後,他就在家鄉的一個山間小屋中隱居了。
他時而在林中漫步,時而與家人談笑,時而又會同拜訪的朋友談論哲學。
在冬日裡,靜靜感受和煦溫暖的陽光;在春天,則泡上一杯咖啡,誦讀著詩歌,沉澱著思想。
這樣的他,這樣安靜祥和的他,讓我想起了《陋室銘》中的那一句話:
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
雖然他的小木屋算不上陋室,但也算得上儉樸,然而就在這樣一個狹小的空間中,這樣平常的人生當中,我們看到了無數深邃思想的誕生。
海德格爾,最終,也選擇了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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