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風並不一定像很多文人墨客眼中那般討人喜歡，它不知疲倦的吹著那用了快四年的素色窗簾，還順帶弄倒了倚靠在窗簾上的晾衣杆，“哐當”一聲，若素想不醒都很難。不過有些人就不一樣了，仰面朝天的睡著，沒有任何被打擾的跡象。若素十分無奈的勾了一下嘴角，心裡納悶昨天怎麼沒關窗戶，一邊手腳極輕的下了床，簡單的洗漱後，若素套了一件駝色的長款大衣便出門了。
新的一學期開始了幾周了，若素也從來沒時間在校園裡溜達，主要是被小組作業逼得緊，她確實是沒別的空閒。他們專業的王教授，是整個攝影學院出了名的敬業，眼裡自然容不得一點點沙子，說的官方些叫小組作業，其實也就她和林葉一組，大家都是自由組合，各憑喜好。若素散漫的走著，隨意披著的捲髮搭在肩頭，栗色的頭髮迎著晨光熠熠生輝，像極了出自名家手中的一幅畫，讓人不忍心靠近，更不忍心打擾。
可是總有人會忍不住上前的。
“若素？！”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若素下意識停住了腳步，剛想回頭，那人卻搶先了一步，跑到她前面來了。她對這人有些印象，是趙崢，那個“買通”廣播站，向整個攝影學院明示，很欣賞她的男生。當時那情況，現在想起來也令人扶額。上學期的某個中午，若素和林葉正在好評率最高的二食堂排隊。其實她們兩個是很少去食堂的，只不過是碰巧那天交了大作業後正值飯點。
“接下來是屬於經濟管理學院大四年級的趙學長的時間，”熟悉的校園廣播聽了快四年，今天倒是搞了個花樣兒，“同學們好，我是趙崢”。喇叭裡的女聲轉成了男聲，若素其實沒怎麼注意，愣神之間，倒是林葉一把拉住她，用一種吃瓜吃到自己人的語氣，“素素，你聽見沒，他說的是你！”廣播內容若素一個字沒聽清，食堂裡明明沒多少人，起鬨的聲音倒是不小。這播音設備大概是該置辦新的了。
“素素，你認識這個趙崢麼？”林葉又開始了。
“上次活動好像有這麼個人，不算認識，也不感興趣。”若素直接一句話噎了她。後來她也有收到趙崢託人送的禮物，皆悉數回絕了。這都一學期過去了，若素其實很詫異，竟然還沒改變心意麼？
“遠遠的看著就覺得是你，果然是你啊，素顏也這麼漂亮。”趙崢一開口便說道，還帶著這季節特有的白氣。
若素其實一直都不喜歡化妝的，但是在林葉的“不化妝對不起這張臉”的強烈要求下，若素基本每次出門見人都是被逼著化了點淡妝。只是她本來就底子好，徒徒的背了“化妝”的名了。
“有事兒嗎？”若素並不想跟他有什麼牽扯，只是出於禮貌的問道，況且，她並不能自如地接受這樣唐突的誇讚，實在不熟。
“那個，若素，中午有時間能一起吃個飯嗎？”趙崢特別誠懇的問，“開學以後大家都挺忙的，難得今天碰上了……”後邊兒這句堂而皇之的藉口，實在是找得不夠有誠意。再說，人家憑什麼答應？
就算是早晨，來來往往的學生也挺多的，若素本來就十分出眾，沒一會兒，行人就紛紛側目，儼然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畢竟，學校真的是一個最不缺人看熱鬧的地方，再加上，上學期校園廣播事件，這知名度，蹭蹭就上去了。
“對，事情挺多的。”若素現在挺不自在的，周圍有人認出了她，駐足觀望的有，交頭接耳的有。寧靜美好的清晨被八卦打破，碎了一地的渣子。若素在心裡暗自嘆氣，看向趙崢，“我不覺得我有時間。”沒別的字了，意思也再明顯不過。周圍有人發出笑聲，帶了剋制，卻不難聽見。
趙崢難掩失落的目光，卻又好像並沒有放棄，他懊惱自己把這種關係弄得很僵，輕咳了一下，緩解了一下再次被拒絕的尷尬，故作無恙的邀請道，“不說這個了，下午我們學院策劃的演講會，你能來聽一聽嗎？我是負責人，可以給你安排貴賓座呢。”趙崢看似開玩笑的說著，其實若素對這樣的講座是不感興趣的，但來往的行人像是卯足了勁想看笑話，再推脫也實在是讓他下不來臺了。群眾帶來的壓力從來都是不容小覷的，她並不想當眾讓他難堪。
“好的，我會去的，貴賓座就不用麻煩了，我有事，先走了。”若素淡淡的說完，轉身便走了，也不再多看那稀稀拉拉的人群一眼。不過幾米外都還能聽見趙崢在跟他們宣傳，“下午兩點半，舒雲閣，有精彩的演講，希望大家能來捧場！”
回去的路上，若素去宿舍樓下的早餐鋪買了4個燒麥，兩杯桂花糊。原本以為林葉肯定還在睡，沒曾想她一進門就看見林葉正倚靠在窗臺上快速滑動著自己的手機，甚至沒察覺到她回來了。若素故意重重的放下了桂花糊，弄出聲響，林葉果然頓悟了，“呀呀呀，你給我買了桂花糊！”這人不僅嘴裡叫嚷著，還飛一般的蹦了過來，一邊麻利的打開包裝，一邊嘀咕著，“素素，我跟你說，下午有演講！”
“我知道了，兩點半，”想著林葉的一貫作風，若素睨她一眼，“也可以不去的，自願捧場，你不用擔心。”
誰料林葉竟然一邊咬著燒麥，一邊反駁著，“我要去，你也得去，不能放棄學習的機會！”
若素望著她，給了她一個“說人話”的表情，林葉才訕訕的繼續說，“我們群裡說，這次請的是全國排名第一的顧氏集團的CEO……”若素聽得一臉納悶，林葉看著她一臉不開竅的樣子，著急得很。
“就是一個堪比吳彥祖的帥小夥，年輕多金，海外歸來，是值得我們爭取的資源！”
若素被她這番模樣逗笑了，搬了個小椅子坐下，“兩個問題。第一，什麼群，我怎麼沒看到消息？第二，你又沒見過，怎麼知道是帥小夥而不是大腹便便的生意人呢？”若素望著林葉，表情還挺認真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期待林老師的解答。”說實話，若素的這般模樣真的是可愛極了，兩個烏黑的眼睛跟葡萄似的，滴溜溜的動來動去，只是她並不自知。
“好啦好啦，”林葉坦白道，“我加了一個“單身貴族群”，這是裡面的小道消息，你就別取笑我了，問題呢，我也給你解答了，你就跟我一起去嘛。”只是她還不知道，若素原本也就是要去的。
“好，一起去。”若素難忍笑意，“還單身貴族群。”其實這幾年來，也只有在林葉面前，若素才會偶爾露出這麼可愛的樣子。那種年輕小姑娘的古靈精怪，彷彿被什麼藏起來了，久久不得見。
去舒雲閣的路上，人可真的不是一般的多。若素在沿途的公告欄上看見宣傳部貼的畫板“神秘來賓，敬請期待。”她的心又不可抑制的惆悵起來，對她來說，又有什麼好期待的？
林葉抓著她的手，“我們得快點兒，一會兒沒好位置了！”
會場裡黑壓壓的一片，她們兩人還是在比較靠前的位置。這麼多的人，多半是大一的學生吧，大三大四的可沒這麼多熱情和時間，當然了，還有就是像林葉這樣聽了小道消息來的人。隔得遠遠的，趙崢帶著工作牌，在跟若素打招呼，若素點了一下頭，便低下了頭。
“距離活動開始還有十分鐘，請大家儘快就座。”喇叭裡傳來提示聲，人群也是聒噪的很，若素沒由來的覺得心裡透不過氣，悶悶的，便跟林葉說要去洗手間。
走出會場，若素整個人都舒暢了一些，她挑了個長椅坐下，在公告欄後面，可以擋風，這樣的位置給人一種別樣的安全感。手機裡存儲的照片素材也挺多了，但都沒有令她滿意，看來這次的小組作業，得下苦功夫了。
“會議延後，財務總監再調查一下背景……”，公告欄後面傳來一些斷斷續續的聲音，若素原本還在思考自己的小組作業，突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她站起來，回頭便看見公告欄下露出的一小截穿著西褲的腿，還有一雙鋥亮鋥亮的皮鞋。若素朝著那雙鞋挪了步子，其實也沒別的想法，卻不曾想磕到椅子的邊角，痛得她“嘶”的一下發出聲兒來。
“晚點再議，有事處理。”很明顯，那人聽見了動靜。若素看著“皮鞋”動了，有些莫名的心虛，小腿又疼，索性低下頭，蹲在地上，用手揉著被撞的地方。
“請問，有事？”他已經站在了她面前，大概是覺得這姑娘鬼鬼祟祟的，他看著這蹲在地上的一團，冷冽的語氣，毫不加掩飾。
若素聽著這疏離冷淡的幾個字，頭都快低到了地上，之前的惆悵感愈發明顯，一陣又一陣的熟悉感湧上腦門，讓她一時難以招架。只是現在，她哪裡有空照看那些繁複的情緒，那種被人抓包的窘迫壓在她身上，她不想抬頭，彷彿一個做錯事兒的小崽子，可明明，她無非是打擾到了他的通話，什麼事兒都沒做吶。
她兀自搖了搖頭，有些慌張，急於否定。
男人大步離開了，當若素回過神來，只看見了他上車的背影。矜貴的高定西裝，從背面看，也帶著一種難以接近的氣場。
這種感覺，著實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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