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霖
9月10日，美國總統特朗普突然宣佈，解除“大鬍子”博爾頓的總統安全事務顧問職務並立即生效，坐實了一段時間以來的相關傳言。博爾頓下崗儘管已是遲早之事，但是，這個消息依然引起巨大震動，甚至直接波及石油市場。據CNN報道，受此影響，近期剛剛低點反彈至57.75美元的美國油價立即暴跌2.2%，至每桶57.30美元。這表明，好鬥好戰的博爾頓離開美國安全團隊，市場預期美國與伊朗、委內瑞拉和朝鮮的戰爭風險將有所降低。但是，特朗普與博爾頓根本就是一路人，他們的分歧只是策略性、技術性差異，換掉博爾頓並不意味特朗普在外交上改弦更張，而是繼續“任我行”，急於在外交上取得突破，挽救他競選連任所面臨的頹勢。
博爾頓下崗：不從不忠不合群
特朗普10日在推特發文稱，他已要求國家安全顧問博爾頓辭職，並指出他“強烈不同意”博爾頓的許多建議，“就像政府中的其他人一樣”。特朗普表示非常感謝博爾頓的服務，並將於下週任命一位新的安全顧問。這個決定雖然屬於“狼來了”式的政治寓言，但一旦發生還是太過意外，連博爾頓本人都措手不及。據報道，下崗前最後一刻，博爾頓還在白宮召集高官會議，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將馬上出局。一週前，白宮曾公佈，10日當天博爾頓將與國務卿彭佩奧和財政部長姆努欽出席新聞發佈會。
好面子的博爾頓獲悉自己丟官後，發佈試圖挽回顏面的聲明，強調自己主動請辭：“我昨晚提出辭職，特朗普總統說‘我們明天再談吧'。”博爾頓寫道，“我特此辭去總統國家安全事務顧問並立即生效，感謝你當初請我來為國家服務。”消息靈通人士告訴CNN，白宮已在討論接替博爾頓的人選，儘管已有至少10個目標，但是，誰將被特朗普選中尚無眉目。分析人士稱，鑑於特朗普本人令人難以琢磨，他也許會在大名單外選一個意中人。目前，安全事務顧問暫由博爾頓的副手庫珀曼是代理。
這是特朗普就任總統以來第三次換掉安全事務顧問，博爾頓的兩位前任分別是弗林和麥克馬斯特。導致博爾頓丟掉飯碗的大概有“三宗罪”，即與特朗普頂牛犯上、對總統不忠、與白宮班子特別是安全團隊關係緊張。
炒掉博爾頓的導火線是10日深夜他與特朗普的一次爭吵。白宮人士說，雙方當時在橢圓形辦公室討論陷入僵局的阿富汗局勢，由於博爾頓固執己見，反對在戴維營會見塔利班領導人而引發特朗普的極其不快，在會議結束時，特朗普直接對博爾頓提出走人要求。不僅如此，博爾頓還通過親信製造副總統彭斯與總統不和的假象，迫使彭斯被迫在推特公開向特朗普表忠心，聲稱支持在戴維營與塔利班領導人進行談判。
本月2日，美國阿富汗問題特使哈利勒扎德宣佈與塔利班達成部分撤軍原則協議，引發阿富汗政府及美國內部多數精英不滿，包括彭佩奧與博爾頓也都不贊成。特朗普在沉默近一週後宣佈暫停與塔利班的談判，即已表明他的安全團隊內部存在嚴重分歧，而圍繞是否接待塔利班領導人，塔利班與博爾頓的分歧徹底爆發，不僅成為壓斷博爾頓脊背的最後一根稻草，更進一步凸顯了特朗普政策的搖擺與反覆。此外，雙方圍繞伊朗核危機、委內瑞拉危機、朝核危機等，都由最初的一拍即合發展到日益格格不入。儘管兩人都奉行單邊主義和美國至上，但是，博爾頓似乎過於強勢和死板而擾亂了特朗普的全盤計劃。博爾頓曾公開威脅向委內瑞拉派兵5000人進行干涉，最終不了了之；他也曾主導美國對伊朗採取軍事報復，但在最後十分鐘又被特朗普緊急叫停。
特朗普對博爾頓越來越失望的另一個原因是，作為安全顧問他不僅試圖主導總統的外交和戰略議程，而且不願意為總統分擔責任甚至出面遮風擋雨，尤其是面對媒體時缺乏對總統外交政策的信任與呵護，甚至逃避責任。美國媒體舉例說，在8月25日法國G7峰會期間，博爾頓輕描淡寫地做了“會見新聞界”和“本週”節目後提前逃會，使得意外遭遇伊朗外長“攪局”的特朗普在西方夥伴中形單影隻。
特朗普對博爾頓不再容忍的第三個原因是，博爾頓與安全團隊其他骨幹長期不和，除了前面所言的為副總統彭斯設套，多次與彭佩奧發生爭執。因此，當博爾頓被解職後，第一時間對媒體表態的彭佩奧淡定地說，他對此“絲毫不感到意外”。彭佩奧抱怨到，博爾頓與安全團隊的很多人都談不到一起，他本人不同意博爾頓的很多想法，博爾頓也反對其他很多人的建議。美國媒體披露，博爾頓分管安全事務後排除異己，任人唯親，造成安全團隊的混亂。
特朗普換將 呼來喝去成常態
俗話說，鐵打的白宮流水的總統。但是，特朗普進入白宮後創下不斷更替部下的歷史紀錄，文官武將走馬燈般地來來去去，讓人眼花繚亂。這個過程，很大程度上與特朗普的公司治理思維相關，他把政府當作家族企業經營，喜歡重用家人親信和言聽計從者，也隨意卸磨殺驢、諉過於人，當然，也不乏部分建制派官員因為志趣、理念和行事風格不和而主動離職者。最關鍵的一點在於，特朗普上臺以來，內政外交思路變化較大，起伏不定，他本人又簡單粗暴、朝三暮四甚至前後矛盾而令部下無所適從。
博爾頓是特朗普首任內第三位安全顧問，也是與之共事時間最長的核心幕僚，可見他們總體上三觀相合，氣味相投，儘管博爾頓那扎眼的大鬍子推遲了特朗普對他的啟用。特朗普的首位安全顧問弗林，是其競選班底核心骨幹，在白宮易主不足一個月及他本人上任僅24天就閃辭，成為美國曆史最短命安全顧問，堪稱“通俄門”事件犧牲品，算是為特朗普頂缸離職。第二位安全事務顧問麥克馬斯特將軍在上位一年零兩個月後，因特朗普即不能容忍其按部就班的工作風格，更無法接受兩人在一系列外交事務上的分歧而辭職。
特朗普的國務卿也換了兩任，第一位是石油公司大老闆出身的蒂勒森，儘管他恪盡職守且小心翼翼地躲在總統身後免出風頭，還是被特朗普看不上而邊緣化，以致外交大權旁落給乘龍快婿庫什納，導致蒂勒森最終忍無可忍，公開指責特朗普。為了推動朝核危機實現突破，特朗普選擇彭佩奧接替上任僅14個月的蒂勒森。事實證明，蒂勒森不看好朝核危機前景的判斷並沒有錯，但是，特朗普要的是百依百順且任勞任怨的死忠部將。彭佩奧能穩坐國務院至今，顯然是摸透了特朗普的脾氣，也學會了如何賣乖。
此外，在特朗普任內離職的干將名單很長，包括白宮辦公廳主任普里伯斯、新聞秘書斯派賽、首席戰略師班農、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科恩、聯邦調查局局長科米、衛生部長普萊斯、司法部長塞申斯、幕僚長凱利、副安全事務顧問麥克法蘭、駐聯合國代表黑莉、國土安全部長尼爾森、特情局局長阿勒斯、藥監局局長戈特利布、國防部長馬蒂斯和情報總監科茨……其中幕僚長換了3任，白宮通訊主任竟然換了5波。這些重要閣員與助手，除個別因個人或家庭原因外，絕大部分離職都與特朗普執政風格與政策分歧相關。如此高密度、高頻率的走馬換將，既是特朗普內政外交十分混亂的原因，也是使這一特定更加明顯的結果。但是，即使頻繁換將也不會改變特朗普總體的政策走向與策略風格，即為了達到維護美國核心利益和實現總統特定目標，他可以六親不認，也可以朝三暮四。
博爾頓不是特朗普開掉的第一位干將，也肯定不是最後一位，尤其是競選情勢不樂觀而外交又全面陷入被動的當下，特朗普既面臨美俄冷戰加劇、美中貿易摩擦僵持，又無法在朝核危機、伊核危機、委內瑞拉和阿富汗戰爭等問題上取得重大突破，面臨的內外指責越來越多，壓力越來越大，這就意味著極其率性、善變而又善於推脫責任的特朗普，還將不停地進行內部洗牌，或出臺讓部下難以適從的舉措而導致新的離職風波。
作者：馬曉霖（著名國際問題學者、浙江外國語學院教授、“西溪學者（傑出人才）”）
注：本文轉自華夏時報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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