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U16女足亞洲盃半決賽，中國0-2不敵日本，無緣決賽，同時也失去了參加明年U17女足世界盃的資格。賽後，只有15、6歲的姑娘們都哭了，主教練陳婉婷把所有球員召集在一起，鼓勵她們說：“你們不甘心，我也不甘心，但是足球就是這樣；離開這個球場不可以哭，抬起你們的頭。”
一個人的人生際遇到底會怎麼發生改變？
有人說，人生的每一個腳印，都會因為遇到不同的人，而踩向不同的地方。
2013年，中國女足的旗幟孫雯參加了在馬來西亞舉辦的亞足聯A級教練培訓班，她當時填的志向表是青訓。那時的孫雯正好40歲，卻跟一個比她年輕15歲的同學無話不談。那個年輕的姑娘來自香港，是香港中文大學醫學院專供運動醫學與健康心理的高材生，沒有踢過職業聯賽，卻有一個改變足球運動的夢想，她叫陳婉婷，綽號很霸氣，叫“牛丸”。
從訓練班畢業之後，孫雯並沒有執著於教練的崗位，而是走向管理的層面。
年輕的陳婉婷卻拿起教鞭，2015年12月，她成為香港超級聯賽勁旅東方隊的主教練，第二年率領球隊提前1輪獲得聯賽冠軍；5月，她收到吉尼斯總部的證書，成為“全球第一位獲得男子足球頂級聯賽冠軍稱號的女性足球教練”。不過她率領的東方隊在17年亞冠比賽中兩回合0-13慘敗恆大，6場小組賽狂丟24球，沒人把這個姑娘真的當回事兒。
2019年，孫雯經過幾年的摸爬滾打，已經在足協內部擁有了足夠的話語權。4月份，她把陳婉婷招入中國U16女足擔任助理教練。
想在國字號教練團隊裡紮根，最重要的一點應該是聽話而低調，陳婉婷卻帶著與眾不同的節奏，剛剛開啟新的旅程就在社交媒體發了一張自拍自己官宣。
孫雯對這種行為沒有什麼表示，她那時是U16女足的領隊，這支球隊的姑娘底子很薄，連續使用了兩位洋帥都不理想。7月，剛剛來到球隊不久的陳婉婷突然被提拔為主教練，而她只有2個多月的時間去準備9月份開始的U16女足亞洲盃。
孫雯改變了陳婉婷的人生，陳婉婷則要改變一群15、6歲女孩的命運，她對自己有著清醒的認識，在她的眼中，U16女足首先是一群女孩，其次才是足球運動員，她必須要理解她們的感受，而不是強行給她們輸入價值觀。
2個月時間畢竟太短，陳婉婷沒有太多的時間做什麼，只能從一些細節入手。比如U16亞洲盃開始之前，當姑娘們抵達酒店的時候，她們驚喜地發現，每個人的床頭都放著一張自己小時候的照片，而相框上寫著“向世界盃出發”。
這些女足球員們距離世界盃還很遙遠，這個夢想的植入或許有點理想主義，但作為青春期的女孩，小意外小驚喜正是她們最喜歡的。
比賽很快開始，U16女足首戰告捷，2-0戰勝韓國女足；第二場比賽迎戰實力強大的朝鮮女足，U16上下半場各丟2球，出現了潰敗。賽後，女足姑娘們紛紛低下了頭，止不住地哭泣。
此時，陳婉婷走上前，主動安慰每個姑娘，當她發現安慰沒有作用時，就讓所有姑娘圍在一起，問每一個人“你盡力了沒有？”有些女孩勇敢地點了頭，有些女孩面對這樣的問題不知所措。
陳婉婷說：“盡力了就抬起頭，不可以因為這場比賽影響我們。我們要學會面對失敗，（你們）盡力了就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每一個人。”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一個細節，在不停要求隊員們抬起頭的時候，陳婉婷卻始終俯著身子，以非常低的姿態面對球員，而不是高高在上地跟她們說話，這個舉動讓人感到無比溫暖。之後接受採訪時，陳婉婷對記者說：“看到這樣的比分，我也很失望，但教練不能把情緒傳遞給球員，我應該給她們更多的愛。”
在主教練的鼓勵下，U16女足很快重振士氣，小組賽最後一場絕殺越南闖入4強。然而對陣日本的半決賽中，因為出現失誤，U16女足下半場最後階段連丟2球，遺憾地沒能闖入世少賽的舞臺。
賽後，球員們再次低下了頭，流出傷心的淚水，陳婉婷又把所有人聚攏在一起，她說，你們不甘心，我也不甘心，但足球就是這樣，我為你們每個人的努力而驕傲。十五六歲面對這樣的失敗，（你們要學會）接受它、面對它，我們離開這個球場不可以哭，離開球場抬起你們的頭，這不是世界末日！
中國女足的眼淚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地流下來。比如2018年的女足世青賽上，中國國青女足小組賽最後1分鐘被對手絕殺淘汰，所有球員久久地趴在草叢上哭泣，甚至連對手都過來擁抱她們；2019年女足世界盃被意大利女足淘汰後，王霜在球場上哭泣的畫面，同樣讓人心疼。
但這些時候的中國女足，從來沒有得到過“不可以哭、抬起頭”式的撫慰。
在中國女足的歷史上，很少出現女教練的身影，拋開那些國外教練不談，李霄鵬和郝偉或許能成為女足球員們的大哥，賈秀全或許能帶給球員們慈父一般的感覺，但直男的世界永遠無法理解女人的感受，而她們絕對不只是球員，對待男足的那一套，對待女足未必管用。
就在陳婉婷的球隊被淘汰後3個月，在19年年底的女足東亞杯上，當中國女足發揮不佳的時候，主教練賈秀全在賽後抱怨道：球員成長需要太多東西，包括心理，場上她們自己的心理，可能突然之間就變了。
那時的賈秀全執教女足國家隊已經一年，依然發出這樣的感慨，這不是能力的問題，而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
陳婉婷並沒有提升女足的實力，U16國少女足歷來成績不佳，最近6屆U16亞洲盃，她們能夠出線全靠名額賞賜。在這個年齡段亞洲一共沒有幾支強隊，中國U16在對陣朝鮮、日本時始終難以取得優勢。
陳婉婷的執教能力或許需要打一個問號，但她帶來的心靈雞湯式的撫慰，卻可能是現在的中國女足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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