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意大利，我們更多想起的是佛羅倫薩教堂的恢弘穹頂，是羅馬鬥獸場的殘垣斷壁，是水城威尼斯的舟楫穿梭。但有多少人知道，在這個我們耳熟能詳的名字之下，還藏著一段陌生而瑰麗的風光——這裡有醉人心脾的世外桃源，攝人心魄的絕嶺雄風。它的名字叫做：多洛米蒂（Dolomiti）。
從米蘭西北方向，逐漸深入阿爾卑斯群山，便是多洛米蒂區域了，這裡是意大利、德國、奧地利的交界地帶。18座3000米以上的灰白色的“白雲石”峰巒，以及無數的深谷、湖泊、叢林，展現著無與倫比的自然之美。春夏徒步，深秋攝影，寒冬滑雪，這裡是阿爾卑斯的最後秘境,是建築大師勒·柯布西耶 (Le Corbusier)口中所說的：世界上最美的建築傑作。
山谷：世外桃源
多洛米蒂區域內山谷縱橫，不勝枚舉，但Funes無疑是其中最奪目的一枚。當年偶然從旅行雜誌上看到這裡的一張照片，便驚豔不已，心生嚮往，才有了這次深入阿爾卑斯山腹地的旅行。
跟著當地嚮導艾伯託，我們從Ortisei小城出發，一路沿山谷而行，水流清澈，落葉滿溪，秋色無邊。質樸的民居散落在風景當中。如果時間允許，就是這條山谷中的路，也足夠蹀躞半日的了。目不暇接之中，目的地Santa Maddalena小鎮已經出現在山谷盡頭，群峰之下。
當我們扛著腳架走到最佳拍攝點時，即刻便被拖入到了絕美的畫卷當中。眼前山谷起伏，綠草如茵，阡陌交通，牛羊自在；遠處鋸齒般的蓋斯勒群峰，帶著一種桀驁不馴的凌厲，在藍天下如遠古凝固的巨浪；山谷腰肢上最美的那一點上，修建於1394年的Santa Maddalena尖頂小教堂矗立山坡，如美人肚臍。正是日落時分，山谷中秋樹成行，黃綠夾雜，在夕陽的照耀下，散發著溫潤而迷人的光。四下闃然無聲，所有的人都被這樣的景色靜音了。或站或坐，看著最後的光線慢慢滑過教堂尖頂，最後把遠處的蓋斯勒群峰染成微紅，山谷清泠一片。
艾伯託告訴我們，在像Santa Maddalena這樣的多洛米蒂城鎮，絕大部分居民有著意大利奧地利雙重國籍。因為多洛米蒂所在的意大利南蒂羅爾地區，直接和奧地利的蒂羅爾地區接壤，在“一戰”前都屬於奧匈帝國領土。戰後奧匈帝國瓦解，根據1919年簽訂的《聖日耳曼條約》，整個南蒂羅爾地區被劃入了獲勝的意大利。這裡的所有人的生活軌跡和生命標籤也隨之改變。
沿途走走，果然所有的路牌都是意大利語德語雙語標識，就連教堂風格也是雙份的——Santa Maddalena教堂是更為奧地利風的哥特式樣，而順著小鎮道路繼續往蓋斯勒群峰的方面深入，在山腳下連片的牧場上，又可以看到更為意大利風的巴洛克式小教堂St. Johann，從1744年開始，它就這樣孤零零地佇立在綠野之中，瀰漫著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感覺。
沿著St. Johann教堂邊的小路，便可以進入阿爾卑斯山最美的徒步道路，一直通往蓋斯勒群山峰柱林立的最高處。但可惜這一次時間有限，不能從更高處俯視這片世外桃源，也沒法在傳說中的蓋斯勒群峰旁的木質餐廳的大露臺上，在與這“全世界最上鏡山峰”的對視當中，暢飲一杯了。
湖泊：群山眼眸
圖HANDONG
多洛米蒂的群山之中，散落著大小不一眾多的湖泊，她們負責這裡所有的靈動，是群峰的眼眸。我們選擇在雙湖中的安多爾諾湖(Antorno)等待日出，一箭之外就是更為有名的密蘇里納湖(Misurina)，空氣純淨，艾伯託告訴我們，這裡是歐洲最好的呼吸系統疾病療養地之一。
清晨的雙湖異常寧靜，薄霧輕攏，水草上結著微霜，湖邊是連片的彩林，彩林之上隆起氣勢磅礴的克里斯塔洛山（Monte Cristallo），海拔超過3000米，如同巨型的屏風，橫亙天際，山體上寸草不生，雪跡縱橫。湖的另一面則是多洛米蒂地標式的三峰山（Tre Cime），犀利地伸入天空。幾隻早起的野鴨子，游到了我們的附近，嬉戲打鬧，劃破了清晨的寧靜。不經意之間抬頭，第一縷光已經降臨了，巨大的克里斯塔洛山山頂被染成金黃。
日出之後，稍作休整，我們繼續跟隨艾伯託去尋找多洛米蒂最美的湖——Lago di Braies。它藏身在群山之中，四周被高大的山體環繞。湖不算大，但水深超過30米，水色碧綠。湖水極為清澈，水中的枯木、巨石，清晰可見。時值深秋，層林浸染，倒影入湖，又將深碧的湖水挑染成異色。湖中有一座木質的船屋，可以從這裡乘坐古老的木舟遊湖，如行鏡中。湖畔高大的Croda del Becco山，神似川西亞丁三神山中的仙乃日，巍峨而莊重。一座建於1904年的小教堂，靜靜守護，已逾百年。陪這座教堂，臨湖小坐半日，無所事事，也許便是最好的安排。
來到Braies湖後，艾伯託明顯顯得更為興奮一些。原來他的家就在離不遠的的San Candido小村裡，那裡有兩座美麗的教堂。此處離奧地利只有一步之遙了，雖然多年過去，但村裡人依然倔強地保留著奧地利情節。艾伯託告訴我們，在被划進了意大利版圖之後，墨索里尼政府曾經對這裡進行全面意大利化——所有的人都被要求做一個選擇：要不離開家鄉遷居到合併了奧地利的德意志帝國當中，要不就留在故土但像一個傳統的意大利人那種去生活。當時有超過7萬人離開了多洛米蒂，其中也包括了艾伯託的一些親屬。但他們一家選擇留了下來，因為他們捨不得這個全歐洲最美的家鄉。
群峰：桀驁不馴
圖 handong
最後一天的清晨，我們早早出發，通過一條私人公路之後，開始徒步向多洛米蒂另一處地標式的地點——三峰（Tre Cime）進發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在見識過山谷的秀麗和湖泊的柔美之後，我們在這一刻才真正開始接近了多洛米蒂的內心。
30分鐘的徒步之後，我們走到了三峰腳下。白雲之上，三個巨大的石柱拔地而起，如同三座面目模糊的巨像，統領著周圍裸露的白雲岩。巨像的領地中寸草不生，大大小小的石峰，也無一例外都呈現出犬牙交錯的銳利。在這裡，多洛米蒂肆無忌憚地展現著它最桀驁不馴、最野性凌厲的一面。極目四望，千巖萬壑，群山俯首，雲起雲落，渺小之感油然而生。也許這才是毫無修飾的多洛米蒂，是群山之王本來的面目。
三峰腳下有一座著名的徒步小屋——Rifugio Locateli，這也是多洛米蒂山區常見的徒步配套設施。在這裡可以補給物質，可以過夜休息，當然對於更多來到這裡的遊客來說，必須要在面對絕世三峰的窗前，喝上一杯咖啡，看雲捲雲舒，享受內心的狂野被一點點喚醒；或者在寂靜無聲的夜裡，看著璀璨無匹的銀河升起在三峰之巔，驅走內心所有的積鬱，接受震撼與洗禮。也許這才是多洛米蒂之於我們最大的意義。
說到多洛米蒂山桀驁不馴的內心，想到了艾伯託分享過的一段話——他說現在生活在這個區域裡的人，一部分逐漸認同了意大利人的身份，一部分則依然保留著濃郁的奧地利情結，但還有一部分從群山深處長大的人，有著更為獨立自主和桀驁不馴的性格，他們追求著截然不同的身份——拉汀人，他們堅持以拉汀語（一種拉丁語和當地方言結合的語言）為官方語言，堅持發展自己特色的學校、媒體，保護自己的手工木雕等文化和傳統。他們拒絕被周圍幾種強大的文化所同化。也許，這就是這桀驁不馴的群山賦予他們的獨特性格吧。
最後的日落，我們決定留給休斯山（Alpe di Siusi）的高山草甸。巨大的草場如波浪起伏，在陽光的照射下形成了絕美的明暗和淺深。秋樹，木屋就隨意地散落在這些反差當中，彷彿有人精心構圖一般。一條小路通往天邊的造型魔幻的Sciliar山。當落日墜入了群山，我們以為一切已經結束的時候，絢爛的光線在猝不及防中重返雲霞，將整個天空染成了緋紅，而Sciliar原本灰白色的白雲石山體上，也變成了一種最奇特的微微的玫瑰紫色。“阿爾卑斯之光 (enrosadira)”，我們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叫喊了起來，而這難得一見的自然奇觀，便成為了我們收到的最珍貴的臨別饋贈了，旅途再無遺憾！
閱讀更多 光影文藝之旅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