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構投資者評論：記錄最傑出的投資人物與事件
文 | 梨枝
出品 | 機構投資者評論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黃光裕10年牢獄生涯過去，杜鵑把黃氏家族財富維持在220億以上，對於喜好藝術品，辦公室掛著中國現代藝術“三巨頭”之一朱德群和藝術家劉韡畫作的杜鵑來說，這是個功勳卓著的成績。
1、臨危受命，高牆夫妻
2008和2020一樣，歷史何其相似，又戲劇性十足。金融危機、汶川地震、奧運會， “逍遙子”張勇加入淘寶網，京東3C網購平臺搭建成功，樁樁大事如同熒幕悲喜劇，牽動眾人。2008那年，杜鵑的生活也經歷過山車般的大起大落。一夜間，她和身家430億的胡潤百富榜三連冠老公黃光裕因涉嫌操縱股價罪共同身陷囹圄，淪為階下囚。
“杜鵑挺不容易的”，董明珠評價。的確，杜鵑在2010年二審期間被黃光裕力保出獄，那是臨危受命去“救國美”的。此前，接任董事局主席的陳曉（永樂電器創始人，由黃光裕收編）推行“去黃化”：通過做黃秀虹（黃光裕妹妹）的工作引入永樂時期的舊相識貝恩資本，又宣佈大規模高管期權激勵計劃希望削弱高牆內大股東的控制權。黃光裕在“獄中遙控”，原已分家的小妹黃燕虹（與黃光裕前司機張志銘結婚，後涉足地產，成立明天地產，脫離國美，張志銘如今身家近69億）、夫人杜鵑紛紛迴歸，目的只有一個，阻止大權旁落。
雖然是生在北京的“大妞兒”，但過去在人們的印象中，杜鵑的形象多是相夫教子的“黃太太”，黃光裕可以與大哥黃俊欽分家，與妹夫張志銘翻臉，與小妹黃燕虹形同路人，卻唯獨離不開她。北科大畢業、英文好，又曾在中國銀行北京分行信貸部工作，相比於初中肄業的黃光裕，“野蠻生長派”的高管，杜鵑是當年真難得的高學歷職業經理人，還兼著黃光裕的智庫和翻譯。
進入複雜的內鬥戰場，儘管杜鵑因“戴罪緩刑”失去title，但仍是與黃光裕利益最密切相關的女人。原本只負責國美在香港投資併購業務的她，在多方勢力林立的混沌中，必須走好“鋼絲”，刻不容緩攻克三座大山：股權、人事和戰略。
杜鵑必然是清醒的，她未陷入“敵我陣營”的漩渦，把解決問題擺在了第一位。和黃家親信一致將拳頭朝外，率先擊敗並趕走了頭號勁敵陳曉。甚至到2011年，仍為股東的陳曉不小心“黑國美”，她堅持起訴到底。“誰也不能損害公司利益，這是天條，誰犯辦誰，沒商量。”在內部管理上，她對“沉默”的權力中樞總裁王俊洲和副總裁魏秋立寬大處理，僅撤銷了兩位的董事會席位，同時讓新血加入；也不忘給高管壓力，如修改期權激勵計劃，對業績提出更高要求等，軟硬兼施、張弛有度。
2011年3月，權力鏖戰結束，杜鵑也逐漸適應遊弋於多方博弈和決策管理的“杜總”身份。生活中溫柔如水的她開始瞪大眼睛挑連鎖店的毛病，從穩軍心，變為抓經營。也有人評價她為“國美政委”，她提出的“ 創造冬天裡的春天 ” 在員工口中流傳。2012年聖誕節，國美“被信任，是一種快樂”的戰略發佈會召開，試圖修復管理層與決策層之間的關係。對外，這是次聰明的表態。
“同富貴易，共患難難”，儘管潮汕媳婦杜鵑對外表示要“還你（黃光裕）一個更好的國美”，但黃光裕鋃鐺入獄後，當年以52.68億港元收購老三永樂電器、以36億現金收購大中電器的龍頭大哥國美，再也不復存在。經歷“顛覆性創傷”的國美，從此再未佔據家電零售第一的位置。 2008年，國美市值曾破千億港元，如今只剩150億；曾經行業老二，敗給京東的蘇寧已於2015年投靠阿里，目前市值超830億；曾被蘇寧猛攻過的京東，目前市值近590億美元（截止2020年4月2日）。
2、國美開門人
杜鵑剪去捲曲的長髮，以一頭短髮迴歸國美時，她對總裁王俊洲說的第一句話是“ 王總，您的電子商務還沒做起來吶？ ”杜鵑認為，電商是她能給黃光裕的最好禮物。2010年11月，國美以4800萬控股庫巴購物網，持股80%。2011年4月，國美電器網上商城上線。他們的目標是“爭取2~3年內實現贏利，3年後領跑國內消費電子業電子商務市場”。但2012年，國美電商銷售額僅為44.10億，不足蘇寧易購收入的四分之一，還虧損6個億，這對杜鵑確實打擊不小。
杜鵑能替黃光裕掃蕩殘餘的戰役，卻無法替他應對呼嘯而來的新戰爭。於是，在張敬東與馬雲把酒言歡，賈躍亭生態化反，周鴻禕把公司搬回A股，王思聰成“星”撒幣的時代，杜鵑和黃光裕還得堅守最浪漫的 “書信傳情”，靠著“拖”字作為高牆內外守城戰京東的兵法，期冀全面金控架構 延申產業板塊，甚至是藉助2018年才出現的“國美手機”，實現國美“騰訊+阿里巴巴+沃爾瑪+安利”的新戰略。
黃光裕崇拜李嘉誠，他認為“商者無域”，但在如今國美的企業文化中，多加了四個字：“相融共生”。杜鵑這一idea無疑是國美變“溫柔”的友好信號。2017年國美營收3093.5億，成立30週年時，兩個掌管千億級企業的女掌門杜鵑和董明珠（格力曾經因國美價格壓制而斷絕合作）共同開啟直播； “家·生活”戰略，國美啟動與海爾、鏈家、愛空間、科大訊飛、海康威視等企業的全面合作；同年， 國美3.56億元戰略投資互聯網家裝公司“愛空間”，以1.05億元領投TCL旗下家電後服務提供商十分到家等。
從版圖看，國美似乎“部件齊全”，觸角也衍生到家電之外很多領域，可沉入到具體項目細品，除了和許多家電圈大企業一樣作為LP投資到高瓴，其它的項目，總讓人嘖嘖兩聲，踩到點又似乎沒踩準點，理不出脈絡。
今年3月13日，國美官方旗艦店進駐電商巨頭之一京東，一對冤家的渠道戰正式畫下休止符（2013年，6.18文案大戰中，國美那句“某東，放過蘇寧，打價格戰找我！”的口號，好鬥的國美似乎依舊曆歷在目）。和蘇寧投靠阿里相比，國美聯姻京東的戲劇性在黃光裕和杜鵑的襯托下，多了濃重的時代感。40不惑，50知天命。黃光裕現年51歲，如果今年市場盛傳的年中出獄再次不實（屢屢出現過坊間曝出黃光裕出獄消息，導致國美概念股中關村、山東金泰、三聯商社漲停），2021年2月16日，也是黃光裕正式服滿刑期，走出高牆的日子。
3、鏖戰後記
曾將玉溪捲菸廠帶入亞洲第一、世界前五的褚時健，1999年因經濟問題，被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2001年，73歲的褚時健獲減刑，保外就醫；75歲，他與妻子承包荒山開始種橙子，成為“中國最勵志的橙子”。
2018年2月，遠離4年互聯網戰場的快播創始人兼CEO王欣（因涉嫌傳播淫穢視頻被判刑3年6個月）出獄，並快速推出了一款新社交app；2020年，曾經的賭徒與梟雄黃光裕，曙光也在不遠的前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黃光裕10年牢獄生涯過去，杜鵑把黃氏家族財富維持在220億以上，對於喜好藝術品，辦公室掛著中國現代藝術“三巨頭”之一朱德群和藝術家劉韡畫作的杜鵑來說，這是個功勳卓著的成績。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就像國美的股東叫“戰聖”（目前，國美兩位股東分別為持股95%的戰聖投資和持股5%的黃光裕之母曾嬋貞），這極其形象的概括了杜鵑婆家黃氏家族稱“王”的前半生。2010年那場控制權大戲，憤憤然大鬧十回合，如今也散場十年。
既生瑜，何生亮。十年回首，陳、黃二人都付出了代價。陳曉直至今天還會談及國美，還會提到後悔將自己的孩子永樂電器託付給了錯的人。客觀講，永樂在賣給國美前，陳曉已經在與大摩的對賭較量中交足了學費，也正是這次深刻的教訓，使“鐵算盤陳曉”空降國美時開始提倡精細化管理，追求“單店效益”。
一個善攻，要規模第一（黃光裕的鐵律是一定保持對蘇寧電器1/3的領先），
一個善守，看利潤。原本能力上互補的搭檔，卻因為性格、利益、地位、時局，活生生將各自的骨肉，共同為中國商業史烹製了一道經典大餐（查看文後附錄回顧）。即使是貝恩資本，從2009年4月進場，到2015年1月22日貝恩一鍵清空國美股票套現共約20億，相比18.04億元的進場價，持股5年半賬面也僅賺1.96億元，算上深度介入的資源與損失的輿論，也絕不是筆劃算的買賣。
後國美的十年，陳曉屏蔽了輿論，迴歸到輕鬆舒適的狀態。雖然也圍繞圈中老友袁立給他留下的平臺“新滬商”做了很多事兒，四處講講課，甚至還熱衷投資了一陣文化與媒體，但終歸像失了主線的遊俠，沒了主場的勢頭。
“外姓人為外人”是潮汕家族傳統觀念中心照不宣的成分。2019年，在劉麗煥成為國美法人代表之前（劉麗煥為北京戰聖投資法人，2008年，被國美收購的大中電器曾為戰聖投資提供1.37億無息借款。戰聖投資為由國美併購的三商聯社的第二大股東；外界認為，戰聖投資是國美電器一致行動人），國美的法人一直由黃母擔任。而杜鵑呢，從調和黃家內部的權力和利益關係，爭取國美擴張到跨越行業建立網絡，杜鵑在國美的角色已跨越“守門人”的階段，成為“黃者歸來”前的“開門人”。雖然高樓倒了一大半（國美最高市值曾近千億），大門也開得顫顫巍巍，當年“沉默倒戈”被拉回的高管（王俊洲、魏秋立、李俊濤）還在高管之列，但在杜鵑守護的疆土裡，培養他從“黃太太”變為“杜總”的“王"的位置，還在（國美如今的官網上，沒有核心團隊與管理層，只有一個黃光裕）。
行業破土時，悶頭向前，極速行軍，攻城略地，晝行千里夜行八百不為過。行業增速放緩，大量湧入的企業開始陷入存量博弈時，大魚吃小魚開戲，精細化與創新成為課題。
始於黃光裕管理的漏洞與“賭”性，“中”於多輸的僵持格局。黃氏家族的財富算是保住，但江湖大哥，已更迭數代。如果沒有杜鵑，故事應會有完全不同的收尾，但當下的境況是，市場留給黃氏的空間也已不多，歸來後，是轉型突破，還是新闢疆土？是繼續寬容待下，還是血洗“算賬”？
《歸來》裡，陸焉識平反後回家，馮婉瑜開門看到他說了句“你來了”，而不是“回來了”。陸犯焉識用溫柔的眼神看回去，“我回來了”。
附：國美“經典”博弈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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