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木齐,可否成为一个影视中心?

乌鲁木齐、洛杉矶,相距万里。两者乍一看没什么联系,但细究起来竟蕴藏着太多“一模一样”的基因。

令人震惊的是,这两座看似迥异的城市,都散落在大致相同纬度的北半球(乌鲁木齐在北纬42°45'-至44°08'之间,洛杉矶地处北纬34°03′)。全年充沛的阳光跨越太平洋,照亮这两座城市共置于一片天空的命运。但不知是何缘由,洛杉矶在美国历史上成功了实现了逆袭,充当起美国影视娱乐界的“老大哥”。乌鲁木齐却始终扮演着西域边疆的原始生态,除去类似牧场、草原、戈壁、吐鲁番、民族歌舞等“固定认知”之外,竟是“别无长物”。

好莱坞往事

1886年,美国房地产商哈维·维尔克特斯在洛杉矶郊区买下了一块地皮。慢慢地,维尔克特斯夫人发现洛杉矶是个山美水美的好地方,她就干脆从苏格兰运来大批冬青树准备好好绿化一番自己的“精神家园”。在英文中,“hollywood”是冬青树林之意,“好莱坞”之名就此诞生。弗朗西斯·伯格斯、格里菲斯分别于1907年、1909年在好莱坞取景拍摄,精美的影片画面吸引着成千上万美国东部地区游客。久而久之,很多美国东部的电影公司都以到访洛杉矶拍片为荣,好莱坞终于取代了纽约,成为美国电影产业、娱乐产业和旅游产业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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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莱坞


洛杉矶和好莱坞在美国的崛起是一个奇迹,这可以归结为洛杉矶“天生丽质”,它拥有无可比拟的海岸线和自然风景。这引来众多原本聚集于美国东部电影人的“慧眼”,他们在美国广袤无垠的地段中发现了这片电影人的福地,并不吝重金开发这里的一草一木,直至其取代了纽约、波士顿、费城等繁华大都会。

毋庸置疑,洛杉矶是幸运的,它恰逢美国电影最“高光的时刻”。20世纪20年代至40年代是美国电影的鼎盛时期,各个电影公司都跃跃欲试,想要拍摄出旷世奇作。《西线无战事》《一夜风流》《乱世佳人》《卡萨布兰卡》等电影在大放异彩的同时,还捧红了像葛丽泰·嘉宝、奥黛丽·赫本、玛丽莲·梦露等不胜枚举的电影巨星。这些自带光环的影视明星将洛杉矶视为圆梦的大本营。一时之间,洛杉矶星光熠熠,一跃晋升为令其他美国都市难以企及的“天使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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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洛杉矶


1955年7月17日,一座“不可一世”的娱乐界的庞然大物在洛杉矶建成,吸足了全球每个爱玩爱闹的大朋友和小朋友的眼光。它就是迪士尼乐园——一座闻名遐迩且至今无可替代的文化城堡。

退回到上个世纪中叶的某一天,华特·迪士尼陪同他的两个女儿在洛杉矶的格里斐斯公园游玩。当他看到两位“小精灵”坐在旋转木马趁着曼妙配乐沉醉不已时,脑海里就立刻萌生了一个“儿童乐园”的想法。迪士尼突然地想到了他的父亲。1983年,其父在芝加哥哥伦布纪念博览会工作时,曾携其爱子游玩于博览会大道乐园(Midway Plaisance)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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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斯尼乐园


浪漫的摩天轮、精彩的“高空”设施、俏皮的环园小火车以及狂野的西部秀演出(Wild West Show),成为迪士尼不可磨灭的童年回忆。1948年8月31日,迪士尼终于决定在洛杉矶新建一座乐园,并与当时美国知名电影场景设计师迪克·凯尔西(Dick Kelsey)通力合作,以洛杉矶影视中心为主题的“米老鼠公园”(Mickey Mouse Park)终于显露于世,它是全球第一座迪士尼乐园的雏形,也决定性地将洛杉矶这座城市的品位从电影中心拓展为娱乐中心。

天选之城

和洛杉矶相比,乌鲁木齐无论在自然风光的资质还是历史人文的积淀,都是与之并驾齐驱,不分上下的。地处天山山脉中段北麓、准噶尔盆地南缘的乌鲁木齐简直是上天的馈赠,它东部邻博格达山,南部挨天格尔山,西部靠喀拉扎山,俨然是一位被高山所簇拥的“座上宾”。除了连绵不绝的山川,乌鲁木齐界内还有丰富的自然景观,北部的古尔班通古特沙漠令游客赞叹不绝,境内乌鲁木齐河、头屯河、白杨河所流经之地,都构成这个城市独有的西域景观,是成千上万的“朝圣者”垂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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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美的自然风光留下了原始人探索世界的脚步。早在新石器时代,人类就在乌鲁木齐一带繁衍生息。西汉时期,这里成为十余个游牧部落栖息的“十三国之地”,西域都护府在此屯兵驻扎。这里成为中原腹地在欧亚大陆延展自己“大国梦”的桥梁。在隋唐时期,乌鲁木齐当之无愧地成为了古代丝绸之路的交通枢纽。到了唐代,统治者为加强这个战略要冲之地的地位,在天山北麓设置了轮台城。唐代边塞诗人岑参还在此留下“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彪炳千古的诗句。现如今,这个轮台城的故事便可依稀地在乌鲁木齐东南郊的乌拉泊水库南侧找到它悠久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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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拉泊古城遗址


现存乌拉泊古城遗址呈现方形,它显然少了昔日风光无限的尊荣,却给人留有更多遐想的空间。凄冷的西风吹过,一眼戈壁大漠。曾经固若金汤的城池现在只剩下一些残缺的土墩,这些遗留的烽火台将零散地将行色匆匆的旅人包围起来,仿佛要信誓旦旦地为他们还原一幅庞大恢弘的边塞画卷,细细吐露“北风卷地白草折”的如烟过往。

既然乌鲁木齐这么具有“优质城市”的潜质,为何就是没有成为中国西部的“文化都会”。电影人为何不太青睐这片山美水美的好地方,娱乐产业也难以在此放飞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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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三面环山,坐拥优美风景


很多人将这两座城市之间的差距归结于自然地理的位置上。得益于美国东西海岸皆毗邻海洋的“黄金地形”,西海岸的洛杉矶享有与东海岸纽约港同样优渥的天然条件。而且,洛杉矶不仅是一个海滨度假城市,它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交通枢纽。如果说濒临大西洋的纽约港是欧洲进入到北美大陆的天然通道,紧邻太平洋的洛杉矶就是亚太地区各国和各地进入北美的“天选之城”。

但是这样的天然优势,并非幸运地归属于乌鲁木齐。作为世界上距离海洋和海岸线最远的“最内陆城市”,乌鲁木齐隔山探海地向世人传递它的款款深情。但地理距离的阻隔,无情地稀释掉这座城市激情的想象,残忍地将它急切的呼唤屏蔽掉,让她失去了往昔艳丽多姿的容貌。在一个海洋文明占据上风的时代,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乌鲁木齐也难以扮演战略要地,更何谈在此基础之上幻化为一座影视文娱之城。

野心的消退

如果乌鲁木齐放在中国的唐朝,它也许会基于“丝绸之路”成为连接欧亚大陆的文化桥梁。但是伴随着中国的政治中心由长安转移至北京,经济中心由中原腹地转移至东南沿海一带的历史趋势,中国的影视文娱之城在民国时期座落于“十里洋场”上海,在当代则是优选中国首都北京。乌鲁木齐彻底地丧失了“天下中心”的地位,这也使其难以具备像洛杉矶那般影视名城的条件。

就乌鲁木齐近些年的发展水平来看,基础设施的建设尚有一定的空间,又如何去“妄想”经济基础之上的上层建筑、吃饱穿暖之上的歌舞升平。更何况,近些年来所实施的“一带一路”倡议,其实更偏向基础设施领域的投资和建设,人文交流是第二位的。缺少人文交流的乌鲁木齐,即使有再巨大的影视资源、再高远的文化目标,也难以让自己自带一股子“文绉绉”的劲头。


乌鲁木齐,可否成为一个影视中心?

乌鲁木齐夜景


一个城市要想真正成为一个影视中心、娱乐中心,不仅要具备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其还要深入地在自身当代文化的发现和挖掘上下功夫。这是一种文化觉醒和自力更生的过程,它亟需脱离依靠外部环境“扶持”的思路——比如国家相关政策的偏倚、外部世界的器重。

导致中国“西部第一城”的乌鲁木齐没有成为中国文化影视中心的原因有很多,人们总偏爱从经济、社会、交通、基础建设等“常规因素”去寻求原因,却极大地忽略了更为深刻而弥久的要素——那就是现代文化的觉醒和重建。

乌鲁木齐的文化政策不是没有,而是略显单一,主要还是集中在丝绸之路的历史和少数民族独有的文化资源上。2005年,新疆丝绸之路博物馆在乌鲁木齐建成,从历史的角度来定义这座城市的文化基调。但是,历史早已成为一段“旧时光”,丝绸之路也在当代被赋予为像“一带一路”等一些新鲜的文化符码,单纯地依靠类似历史博物馆、研究所、文化节等形态,很难在新时期审时度势地更新升级乌鲁木齐的都市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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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文旅部门近些年来也是非常重视乌鲁木齐文化IP的打造。丰富的少数民族文化活动、多元的自然人文旅游资源都让四面八方的游客纷纷到访。但这种打造依然停留于一种较为固化的思维,人们依然认为乌鲁木齐归属于历史,是一片神奇的少数民族聚集区。这一点可以从2003年落成的“大巴扎”可见一斑。

当游客们在这一新疆最大的民族特色购物市场中漫步,满眼看到的皆是少数民族的纪念品。“大巴扎”10万平方米所营造的旅游产品固然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却难有跳出既有框架,难见一片可以基于旅游资源而成就影视制作、知名主题园区建造的“新天地”。这其实反映了乌鲁木齐在发展过程中所遭遇的瓶颈,它被概括地形容为“文化包袱”。

文化包袱

所谓“文化包袱”,就是指一个国家或一个城市在历史上曾拥有过一段“辉煌的岁月”,辉煌的印记以如影随形地积淀为其相对稳定的特质、性格和气质。即使时代会变化,但这一地域的普遍文化气象和社会心理惯性仍保有维持原状的“文化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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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风景


历史不仅不容忘却,它还是难以磨灭的。乌鲁木齐无疑是一座有历史、有故事、有积淀的城市,但这种独特的历史竟让乌鲁木齐始终被人们视为边疆之城,却难以突破为一座真正具有现代浓郁影视文化的“新兴之城”。相形而言,洛杉矶在建市的过程中,就没有那么多历史往事积累起来的“文化包袱”,它只是一座“由冒险者肆意而为的‘飞地’”。

当这种“文化包袱”一旦形成的时候,某种思维的局限就不仅在乌鲁木齐及新疆地区内部出现,还在外部环境中形成难以短时逾越的“文化偏见”。很多人一谈到乌鲁木齐,都自愿地将其认定为一座少数民族文化浓郁的城市,很少有人会“脑洞大开”地将其与洛杉矶那般的西部影视城相提并论,即使两者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客观来看,这种弥漫于整个社会的“文化共识”正逐渐演变为不可更改的铁律,牢牢的钳制着城市文化重塑的雄心和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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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杉矶海边


在现代社会中,“文化包袱”成为划分洛杉矶和乌鲁木齐的分水岭。在美国独立战争100多年之后,一个没有太多文化历史的洛杉矶一时之间让众多美国东北的探险者纷至沓来,他们脑海中只有利用山美水美的自然风情去拍摄电影、建造主题乐园的执念。但是,乌鲁木齐就没有“如此幸运”,他从古至今的文化符码犹如一片浩瀚的时光海洋,早已将现代人对一座城市的想象力和重塑力吞没至尽。

洛杉矶是充满信心的,具有重塑性,它是现代新兴文化的一种自然迁移和重构的结果,最终因其自然风光培育为电影基地和娱乐中心。但乌鲁木齐至少现阶段还是一种“打造的都市”,它虽有众多文化资源,但这些资源仅仅是由已经积淀起而成的自然资源、人文资源、历史资源的“排列组合”,它缺少了一些为现代人所喜闻乐见的“新鲜的吸引力”,以及建立在这种吸引力之上的社会建构的意义。


乌鲁木齐,可否成为一个影视中心?


需要强调的是,“文化包袱”在文化传播的层面上,并非是一种贬义词,它是中性的。其实任何一座有历史积淀的城市——比如北京、巴黎、罗马等——都难免受“文化包袱”所束缚的宿命。关键的是,在现代文化大张声势的时期,如何合理地摆脱“文化包袱”,寻找到古今文化相平衡的意念自觉,成为建构一座富有文化气息城市的圭臬。

都市化经验

在比较洛杉矶和乌鲁木齐不同宿命的时候,我们不妨跳出这两座城市本身的比较。借助一种普世的国际视野和全球经验,方能窥探出其中更为深层次的缘由。看对于一座都市的建造,人类历史上经历两场重要的“革命”,它们以巴黎和纽约为标志,在都市的上空刮起两股不同的“文化风暴”。

到路易十四时期,巴黎城里的很多防御性质的建筑,都被统统地拆掉。在这位“太阳王”的眼里,那些充满戒备的建筑是“开放巴黎”的藩篱,构成了巴黎“冲出欧洲,走向世界”的重大障碍。1667年,一位叫做尼古拉·德拉雷尼的巴黎警察局局长又为这座城市的“公共属性”增添了不少亮色。在德拉雷尼看来,一座国际大都市光有林荫大道还不够“美”,它还应该在夜色降临之时,呈现出华灯初上的娇媚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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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巴黎的背后是精细的度量


当古典的巴黎走向19世纪的时候,一位被称为“巴黎工程师”的乔治-欧仁·奥斯曼(George Eugéne Haoussmann)的男爵又在一次地改变了这座充满浪漫因子的都城。他严谨地援引了直线和几何学的设计理念,将巴黎的大街小巷中的名胜古迹、奢华酒店、购物中心、咖啡馆、博物馆、高校等人文景致用数学、物理学的精度学科划分,这座城市一下子就迸发出新的涵蕴——它集理性与感性、设计与人文,漫步于此的游人分明在公共区域,却总怀有一种畅览自家院落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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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纽约城


纵使类似巴黎等国际都市的人为打造更“惊为天人”,但现代都市更需要像纽约那样的“都市幻想力”。据统计,19世纪对美国共有1.28亿套住宅,但其中只有不到300万套的住宅是用于休闲度假的。但到20世纪30年代之后,经历了经济大萧条的美国纽约民众不再以都市内的摩天高楼作为他们生活逻辑的起点,而是借助有轨电车、私家汽车等交通工具的普及化和便捷性,轻而易举地抵达超脱于大都市之外的生机盎然的田间地头。

从此,一个大都市“人为设计的繁华”逐渐被都市之外的田居雅舍所取代。看来,一个现代意义的都市是基于从无到有的幻想培育起来的,而不是依照一种先验的思维打造的。它需要规划、需要整合,更需要重塑、需要创造。洛杉矶和乌鲁木齐之间的差距也体现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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