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罗萨伐底的吟唱者


  1

  我常常一个人看书,从书中感受先哲们的智慧和无以言传的意境。对于时间的体验,往往会出现不同甚至相反的表象。当你忘却时间时,时间也忘却了你,仿佛瞬间消失了一样,但是当你在初春的草地上,感受天空的悠远与恬静时,时间就会悄然停留,你的思绪就会在时间中找到永劫回归中不变的存在。

  在同样清新的天气中,太阳洒下柔和的微光,我站在教室的走廊里,靠在窗前,向外远眺,最远处是隐隐约约的群山,或是重叠的云层。我只能在清晨欣赏这一切,因为这时的阳光柔和清澈,天空静得如同透明的淡蓝水晶,折射着青春的五彩梦幻。早自习的时候,我就常常一个人走上教学楼的最上一层,在打开的窗边向外远眺,我的思想就就融入无限敞开的时间之中,忘却了自己,走进了时光中。然而,时间却不仅可以停留,而且可以将你带回过去的某个永恒的刹那,一朵现在的花蕾,可以开出过去、未来诸多时间的鲜艳花朵。当你轻轻的摘下一朵,她便在瞬间绽开,向你展现已经长河中最美丽耀眼的珍珠。

  2

  我又回到了家乡,我想此刻的高中校园里,教学楼前的花已经盛开了,每次站在那绚丽的色彩面前,在微风荡漾里,总是会被那淡淡的香气所陶醉。在清晨,快下早自习的时候,我就走出教室,从楼门口缓缓的沿着围着鲜花的精美栅栏散步,不知不觉的走向校门的方向,直到听到早自习的清脆而微弱的铃声。这时就会陆陆续续有同学从校门进来,迎面从我身边走过。而清晨的恬静此时这时就会被他们到来的热闹所打破,我之所以住校是为了腾出更多的时间学习,我在开学初的时候,并不是每到早自习前就散步的,而是因为我有一天在早自习写诗。

  对于枯燥的数学和英文语法,我真是不厌其烦,外面的春光如此明媚,透过窗户洒进来的细碎阳光落在桌子上,我缓缓的走出教室,感受大自然的气息,灵感从从心而至。细细的雕琢起词句来了。白云如柳絮般轻浮于天空之上,金色的晨光渗入云层,与淡蓝的天空交相辉映,形成一种半透明的清澈,缕缕阳光便从这半透明的棉絮中穿过,从遥远的天际照向大地。我能感觉到淡淡的花香随着微风翩翩飘来,四散到广袤无垠的天宇中去了。心醉神迷。天地银河为澄明所充盈,无数朵闪光的的晶莹莲花在银河中盛开。怀抱竖琴的萨罗萨伐底从七彩云层中踏闪光的蓝色花瓣向我走来。

  我在回教室的时候,已经得到了一首小小的诗歌了,我把诗句写在一个精致的小本子上,除了我,还有谁知道呢?我在诗歌中写下了我所见的最美的女神。惟当诸神本身与我们招呼,并将我们置于他们的要求之下时,诸神才能达乎词语。命名诸神的词语,始终是对诸神这种要求的回答。而这种回答,每每源出于一种天命的责任。我将我的瞬间明澈的理念,汇入无限的语言之流中珍藏起来。“神创造了天与地,大地一片混沌,水面一片黑暗。神灵舞动着水面,神曰:光,于是有了光。《创世纪》上说,万物由语言生成,生成的万物无不是由语言生成。相对于神创造的世界来说,我的艺术世界太微不足道,但它却很精致,至少对我来说。

  我在少年时代写了很多诗歌。但是现在一首也找不到了,我把他们留给了那个时代。过去真是一去不复返了吗?手握一片树叶静静的感受造物伟大与神奇,思绪飘过树叶上无数条条碧绿的脉络,寻找着通向往昔之路,脚下就是一条熟悉的的彩色石板路。初春的天空高远寂静,微风习习,但是并不感觉得凉,路上的人不多,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但是看起来比以前宽了许多,经过几年的规划,路两旁的树比以前多了起来,沿着这条路到一个路口,向右边拐,是一条繁华的街道,上学时,我就从这条路上来回的往返,即使在住校的日子里,我有时中午也偶尔回家吃饭。

  我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天边那片被夕阳染得金黄的云朵,那壮丽的色彩变换着因时间的变化而远去的图画。其中一幅逐渐的变得无比清晰。我就站在画中,眺望遥远的天际,天空之所以是蓝色,是因为人类想象的翅膀要借助美丽的色彩才能飞翔。尽管茫茫宇宙浩瀚无边,但是人目力所及,却映现着创世的原初风景。

  3

  我一如既往的在早自习快下课的时候,沿着教学楼前的开着鲜花的栅栏前散步,整个校园这时是最寂静的,静的如一片小小的树叶,只有习习微风的微风飘来,才偶尔发出细小的声音,那声音小到趋进无。我不知不觉的就向校门的方向走去,想着这天早晨一直萦绕在耳边的词句,课文里也有美妙绝伦的佳句。

  我在琢磨诗句的时候,常常将现实抛向九宵云外,心醉神迷的在意识的空无中徜徉,直到我感觉有人向我走过来,我才从几乎静止的内在时间中走出来,世界又以他本来的样子行进了。远远的我看见一个人向这边走来,那是早晨第一个来学校的同学。早自习下课的铃声还没有响,对于我来说,总能看到最早来学校的同学或老师。她的身影由远及近,由于那天有淡淡的薄雾,她就如同从云海中走出来一样。在我还在看她的模样的时候,她已经从我的身边掠过了,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的步履轻盈。在我看她的一刹那,沉睡的记忆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照亮了我的整个意识界和潜意识中的暗淡不明之处。

  那是在更早的时候,在我刚上初中一年级的时候,第一次期中考试伴随着我对中学时代的好奇与熟悉,如期而至,在考试之前,我和同学们是怎样的努力备考啊,那次考试很特别,因此直到今天我仍然记忆犹新。在翠绿的叶片上那颗晶莹剔透的水滴,永远折射出最灿烂的阳光,我们和上一界的同学一起考试,每个座位都是两个年级的同学,答两套不同的卷子。在临近考试时,我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并与和我一起的同学聊了几句关于那次考试的话题,以缓解紧张的气氛,我们都祝贺对方取好成绩。然后就等着发试卷,这时一个女生向这边走来,其实她应该坐在我后排的座位上,因为此时只有那个座位上还没有人。在我的记忆的森林中,有在天空中飞翔的洁白无暇的天鹅,盛开的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活泼的在林中奔跑的小鹿。但是清澈见底的微波摇曳的小河面上,映出的总是那张最美的脸庞。她纤长消瘦,步履轻盈,宛若天人。那谦弱而柔美的气质,散发着青春羞涩的光辉,纯净白皙的脸庞在恬静的光芒中显得超凡脱俗,莲花般的双眸,微光闪闪。含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纯真与明净。当我答完卷子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我看着手中的钢笔,那被阳光照耀而反射的炽热光芒,让我觉得如在梦中。

  而就在我重见她的那一刹那,银河中的千朵莲花上的露珠一起绽放出了最耀眼的光芒。将如梦似幻的的阿波罗世界清晰的充盈在我的内心深处。沉睡的狄奥尼索斯慢慢苏醒。一生只有一次,永恒的重叠,在时光中渐渐的变得清晰。无数的虚幻之美凝结成实体。她在我的身旁步履轻盈的的掠过,我回头转望,感到天旋地转,瞬间过后,我又感到灿烂的阳光和轻拂的微风,晨光微熏。

  自从那天以后,我还象往常一样在快下早自习时出来散步,除了谬斯的召唤,更因为谬斯本人,想到每天都能在晨光中遇见她,我就期盼时间能在清晨多停留一会,而一天中其它的时间快点流去。但是往往漫长的一天中清晨总是有如昙花一现,而我却在几近一天的时光中,等待昙花绽放的那一时刻。

  4

  我又走在通向校园的这条小路上了,(尽管它现在是一条宽阔的道路了)然而我却没有以前那种焦急的感觉了,那是被固定的时间所束缚的感觉。尽管天穹对你来说你无限的广阔,大地可以无限的沿伸,但是时间却永远能将你禁锢在狭小的场域中,因为每一时间都是对过去的重复,对前一天的重复,时间无非被分成上课与下课、上学与下学这非此即彼的单调形态,日复一日的重复不但将过去纳入一个简单的循环,而且延伸到现在,并指向未来,相对那时而言,一直延伸向高考。那是一个特殊的时间之点,能打破重复咒语的唯一时点。然而过去期望中的未来,现在又已经成为往昔,甚至陈旧的落满了尘土。

  以前这条路可没有现在没有这么宽,路边也没有时尚的店面,不过却有我为之心旷神怡的身影,我总能在回家时在这条路上找到那美仑美奂的背影。迎着正午的阳光,我的眼眸中充满了幸福的泪水。前面是我的久违了的校园,有很多的变化,但是即使在梦中,我也依然能完整的将它复现出来,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校门比以前变的漂亮宏伟得多,大理石与现代化的巧妙结合,颇能从中感受到艺术之美。但是那却不是我记忆中简单朴拙的校门,周围的景物已焕然一新,微风中飞舞着刚刚飘落的树叶,盘旋的落到树根上。以前的校园门口,有一个宽敞明亮的饺子馆,今日早已不在,不过店里的饺子,委实是我平生所吃过的最可口的。时移境迁,那浓浓的味道,还没有在我的心里化开,每当我凝神静思,那滋味便从我的心灵深处涌来,它从未现实,而是将自己深深的隐藏。

  5

  在一个星期一的傍晚,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吃晚饭,在等饺子上来之时,闲谈来打发时间,夕阳与烘云交相辉映,把教学楼的几片窗户镀上一层玫瑰金色,那光芒灿烂无比,将天空与大地照得透彻清朗。“放学了,我们别说上课的事了,让我们看看这把扇子上写的是什么。”一个同学说。“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我们一起念起来,也可是说是背起来苏东坡的词句来。隐约感受到一点文人骚客的意趣,欢快的笑声流入夕阳之中。我很巧妙的取笑我的一个朋友:“我本楚狂人,风歌笑孔丘……”大家又都笑了起来,他想反驳,却一时找不出词语来,我们正在沉醉于喜悦中时,店里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在我们近旁的一张桌子上,有两个女生(那坐在右边的,不是我魂牵梦绕的萨罗萨伐底吗?)她们也在听我们说话,或许是因为被那其乐融融的欢乐多所感染,她们也小声的抿着嘴笑了起来。一股无以言传的幸福之感涌进我的心灵,那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笑容。她那美丽清澈的双眸,深深的刻在我的灵魂上,与以往她在我眼中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往昔时光中点点滴滴虚幻之美变得亲切真实,飘渺的梦幻变得清晰。

  6

  我到教学楼的时候,正是下课的时间,在走廊里,人如流动的水,从我身旁不规则的穿过,各年级的,男生,女生,每到下课,走廊里都是这样的热闹,说话的声音互不干扰的沿着自己的方向传递,折射。他以前也是这里的一员,这众多喧闹的人中的一个。

  现在觉得自己和这情景之间有一道距离,虽然是透明可见的,但并不能融合,这是以前从未感觉到的,因为只有在其中才会有此感觉。上课铃声响起,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划过后,走廊立刻寂静起来。隐约从教室里传来:上课,老师好,请坐,今天我们要讲的是……

  每走过一个教室门口,都会听到不同的声音,更确切的说是不同的表达。

  我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这声音犹如音乐把自己带到过去与现在交织的情境之中,天气真好,阳光洒在窗户和走廊上,泛起光芒,我记不得我离开这里多少时日了,这并不是物理的时间,而是来自心灵深处的遥远,我轻轻的走上教学楼的最顶层,在一扇打开的窗户前,向外远眺天际,是的,我为什么又回到这里呢,以前站在窗前眺望,常看见远处的苍山、浮云。以前每当站在这里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出校园,飞向广阔的天际的感觉,仿佛光线要冲破障碍在前面的云层一样。现在绝对自由的我,也绝对的孤独,是什么召唤我回到这里呢?或许,这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一个春日清晨在窗边远眺时的瞬间遐想。永恒的现在一刹那间绽放,照亮了过去和未来,甚至时间本身。

  在快毕业的时候,我依旧在早自习的时候出来散步,在我的心中,散步的意义已经超过了最初的梦想。那是我的神圣的仪式,除了爱,我已经不知道还有什么让我如苦行僧一样日复一日的坚持,永劫回归真的将一切都导向虚无吗?

  在临近毕业的前几天,在校园旁书店里,我最后一次和她不期而遇,她一直在我的身旁翻看一本本书,我几乎热泪莹眶,要和她说,我在过去的白天和梦中十五万八千零八十分都在想着她。然而,直到她把那一书架上的几乎所有的书都翻遍,也没有听见我说一个字,我心里的泪落到银河中,成为莲花上的点点露珠。每当一个梦实现时,你发现你仍然在梦中,那么就会洞悉摩耶的本质。

  7

  往昔的追忆犹如流云飘忽而过,未来的梦想飘渺不可捉摸。站在窗边,向外远眺,一缕阳光透过灿烂的云层,照澈初春的大地。我下了教学楼,向校门口走去,一种久违的似曾相识的喜悦又从心中涌现出来,天地间一片澄明。

  萨罗萨伐底的琴音从银河中穿越朵朵莲花飘来,在那里,在那遥远的地方,葡萄季节闪闪发光,森林显现,自然充盈着时光的形象。自然栖留,而时光飞速滑行,这一切都未自完美,于是,高空的光芒照耀人类,如同树旁花朵绽放。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