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 雷納託·古圖索 吸菸者 布上油畫縱98×橫82釐米 私人藏
上圖：古圖索的繪畫藝術風格綜合了表現派和立體派藝術手法，即表現主義的大刀闊斧與立體主義的細緻分解，注重 形象的塑造和單純色彩的運用。此畫就是用這兩種繪畫藝術手法來表現這位吸菸者沉思的一種神態。
古圖索的漫長曆程
〔意大利〕凱撒·布朗迪
李光文譯
雷納託·古圖索的這個專題畫展展出了畫家在長達五十年的勞動中創作的精品。然而該展的著眼點不僅在於向一位從 十六歲或更早時) 起就把繪畫作為自己生活宗旨的藝術家表示慶賀之意,而首先是為了揭示一個如此高度忠實的創作意圖是如何通過與過去、現在和將來日益更新的聯繫展現出來的。這一意圖的展現是在一個始終不渝的基調上進行的,這就是古圖索本人的畫風。
最後,該展還想突出古圖索這位掌握了自己命運的藝術家在現代藝術史上的顯赫地位。有一點再好不過地證實了畫家的自由意志,這就是他對過去的藝術,甚至十分古老的藝術一向投以專注的目光。比如,對里亞切銅像以及這一考古發現的過程 〔參看本刊 1983年第一 期 《兩尊希臘銅像的發現與研究》——編注〕。他都予以密切的注視。這決非出自兼收幷蓄的動機,而是一種熱愛藝術的表現。正是以這種對藝術的酷愛之情.畫家運用突出而明朗的抒情格調將過去的藝術形象重新塑造。例如但丁也曾以明快的抒情筆調向維吉爾借用了“古老火焰的信息氣古圖索不是一個厚古薄今的畫家,更沒有古玩收藏者的作風。他是一位現代藝術家,對於他,一切事物,包括歷史都會重現其現實意義,同他的脈搏一起跳動。
展覽所回顧的這一漫長曆程還反映了這樣一個事實,即古圖索賴以進行創作的 自然場景,從未被照相式地攝入畫布。實際上,古圖索著力提倡的現實主義不是視網膜機械反映的效果,而是經過了智慧的過濾:在被收入畫布的同一 時刻,它才成形,得以體現。然而古圖索從不以帶有偏見的形式為出發點。即使是在表現主義和立體主義最盛行的時 候,古圖索仍是在形象形成的時刻,從 中提煉風格,而決不把風格強加給形象。
所以,古圖索雖然一向對畢加索抱著極大的欽佩.卻始終不是一個畢加索式的畫家;而超現實主義的成分也沒能通過畢加索對古圖索加以滲透和浸染 畢加索曾向從委拉斯貴支到德拉克洛瓦等藝術家的作品進行學習,古圖索也曾借鑑於 丟勒,米開朗基羅和達·芬奇創作的形象。古圖索是將這些形象的內涵努力提煉出來,並把這些形象,置於畫面中其它形象的同等地位。因為這些客居形象,正如巴赫從威爾第、貝多芬從莫扎特那裡接受的主題一樣(只稍提一下著名的 《月光奏鳴曲》就夠了),雖然相似,同時卻又是別的什麼。畫家對於基里科①的敬佩也沒有影響自己作品的和諧統一。同樣,對於他為其創作了整整一套繪畫的莫朗迪②也是如此。當這些借用形象被辨認出來時,古圖索毫不掩飾,相反卻把它們合盤托出。人們十分明白,古圖索那種似乎並不炫耀 自身、而總是那麼含蓄和充滿內在活力的表現形式是何等重要。畫家的現實主義之所以不是社會主義現實主義③,他無可爭辯的共產主義信仰之所以從未給他的繪畫觀罩上一層面紗,其原因就在這裡。記得年輕時,我就一直聽到他對“美的繪畫”而不是美的 自然大加讚賞。
此外,這一展覽還就古圖索如何從表面看來非常客觀的 自然材料中提煉出輪廓清晰、真實可信的形象提供了典型的例證:這就是本世紀繪畫傑作之一的 《烏奇里亞的市場》 一畫。那些水果、蔬菜、牛肉、雞蛋宛如眼前的實物,但又是不能觸摸的,並不使人聯想到畫布之外的真實具體的現實。畫面中的平光,特殊的重量感以及堅實的立體感似乎都是為了烘托物品赤裸裸的原貌.這些物品毫無修飾,直截了當地表現在畫面上。這是一幅繪畫,僅僅是一幅繪畫。它的表現形式又不是形式主義的,也和刻意追求視覺幻景的作品毫無共同之點。其形式隱藏在物品中,似乎是從中輻射出來。
這種對於表現手段高度純熟的掌握說明了古圖索如何能在同一畫面上輕鬆自如,毫不生硬地把單色和彩色的部分成功地安排在一 起。這裡僅舉《陶里亞蒂的葬禮》 一例來加以說明。畫面上唯一著了色的是無數面紅旗,這紅色如吶喊,似號角,其表現力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而又毫無牽強之感。這樣的效果僅僅是靠了紅色的勢如勝利進軍的勃勃生機。在《離意》 組畫中,畫家也交替使用了其效果幾乎是無法解釋的單色和複色。實際上,這種效果正是古圖索繪畫頗富感染力的主要原因。作為繪畫巨匠,古圖索的創造,令我想起皮薩內羅④在芒託瓦(Mantova) 所繪的壁畫。那位著名畫師在壁畫中交替使用了紅色和複色。這一切使人感到,他是有意這樣來構思壁畫的草圖的,而那些草圖並不給人以未完成的作品的感覺。
誠然,古圖索的一個基本經驗是重新發現了立體主義。我之所以說是重新發現,是因為在他的繪面中出現立體主義的時候,古典的立體主義早已銷聲匿跡,即使在畢加索的作品中也不過如同鳳毛麟角、殘存無幾了。古圖索以新的決心掌握了立體主義的空間感。他不因襲摹仿,而繼續走根據不同的、往往是誇張的表現,通過平面的拼接對空間進行大割大切的道路。這不是象許多德國表現主義藝術家所做的那樣,為了變形而變形,而是對概括，直接和簡潔的內在聯繫進行處理的勇氣。拉丁語名詞的絕對第六格也是這樣概括、直接和簡潔的。在繪畫語彙的範疇內,古圖索的立體主義時期(它以榮獲貝爾加摩獎金的名畫《上十字架》 開始,以一系列流芳千古的傑作,首先是靜物而延續至今),不再屬於立體主義的歷史、而屬於更新的繪畫歷史。
在歐洲這種趨勢下,古圖索的繪畫,作為對當今這個時代的最真實、最生動的表現之一,佔據著一箇中心地位。他的繪畫在歐美廣為流傳的事實就是一個佐證。
目前在最富特色的繪畫大師的家鄉的格拉西宮舉辦的這個畫展也是一個意義重大而有力的證明。這一活動將使古圖索的繪畫載入史冊。
譯註:
①基里科(Giorgio Chirico,1888-1875),意大利當代著名 畫家,形而上畫派的領袖。
②莫朗迪(Giorgio Morandi,1590-1964),意大利當代著名畫家。
③此處是作者對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曲解,社會主義現實主義並不是赤裸裸的說教,而是離教育於藝術之中,它要求內容與形式的高度統一。
④皮薩內羅(Antonio Pisanello，1395-1455 /56 ) 文藝復興初期意大利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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