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金瓶梅》六十一:琴童听欢,玳安游巷(上)

本回书在小说中是第五十回,处于百回之半的位置,可以说是西门庆人生的转折点,也是整部小说的转折点,值得细读。

将上回书的时间往回溯,我们来到了李娇儿生日前一天,古时称为上寿之日。吴大妗子、杨姑娘都来了,观音庵王姑子还请来莲花庵薛姑子,又带来两个徒弟妙凤、妙趣。薛姑子剃着一个光头,生得魁肥胖大,沼口豚腮,铺眉蒙眼,拿班做势,咬文嚼字。在小说故事发生的时代,上一个朝代盛传的佛教早已渐渐没落,取而代之的是本土宗教道教,西门庆十兄弟的结拜仪式、官哥儿的寄名和西门庆重修祖坟等盛大仪式都是在道长的主持下进行,而佛教僧人,则沦落到给穷人烧灵位的窘迫地步。但吴月娘偏偏就对佛教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怀,对请到家中的尼姑们格外热情,不但对薛姑子甚是敬重,就是对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徒弟,也都招待周全。这其中,除了她本人对佛教的虔诚之外,还有对之前安胎药一事的期待。这里先按下不提。

西门庆送走怪僧回屋,玳安便悄悄道:“头里韩大婶使了他兄弟来请爹,说今日是他生日,请爹好歹过去坐坐。”西门庆刚刚得到怪僧的药,难免有点怀疑其真假,毕竟江湖术士坑人钱财的多了去了,刚好现在,可以拿王六儿来试试。西门庆立即分付玳安备马,又使琴童送一坛酒去,穿上便衣,戴上小帽,蒙上眼纱,带着玳安往王六儿家来。到韩道国家,西门庆先从袖中取出一根簪子,送给王六儿做生日礼物,王六儿接过来看,是一对金寿字簪儿,口里赞道好样儿,连忙道了万福。接着西门庆又拿出五钱银子,叫小厮去买一瓶南烧酒来,王六儿还不知道这是为了吃药引,一力推迟说刚刚喝勾了,不想再喝酒。

玳安回家,因为追赶怪僧实在太累,回家后倒下一直睡到掌灯时分,被吴月娘对西门庆又出去鬼混的怒迁到自己身上而被臭骂了一顿。

玳安被月娘臭骂一顿,想是心里不爽,提着灯笼走到前边铺子里,正遇了书童儿和傅伙计、平安儿饮酒,再想起书童儿得宠于西门庆,自己的第一小厮地位不保,两下里的怨怼正好找书童儿发泄,因把灯笼放下,向书童儿打趣道:好伪娘,我到处寻你,原来躲在这里吃酒。书童也正自要碰碰这个狠脚色,借得宠爬上第一小厮地位也说不定,毕竟自己背后有一家之主西门庆撑着,便回道:你寻我做甚么?想是要与我做半日孙子儿!玳安不由骂道:秫秫小厮,你也回嘴!虽然书童与西门庆之间的特殊关系已经人尽皆知,在此之前由于得罪了书童而被西门庆打的人还心有余悸,但玳安这次就是要惹书童,而且还毫无底线。

玳安说着走来将书童按在椅上,两个扭做一处。书童不是对手,有些着恼,玳安得寸进尺,又将书童掀起腿,按在炕上,尽力往他口里吐了一口唾沫,把旁桌上的酒也推翻了。两个的矛盾不断激化,还是平安筛了一瓯子酒给玳安,说该去接爹回来了,玳安才骂骂咧咧到班房内,叫了个小伴当拿灯笼,自己骑马到了王六儿家。

按照推算,玳安和书童应该都是十六七岁的样子,在现在可能只是一个中学生,但在古时候早就是成年人了,当初为想害韩道国和王六儿的市井无赖们求情,敲诈了二十两银子时,我们觉得书童已经长大了,当玳安替害主的苗青传话诈取中介费二十两的时候,我们也觉得玳安成长了,分别从两件事来看着两个人,我们都觉得此二人都很出色,不分伯仲,如今两个人放在一起对比,我们才知道谁高谁低。

闲话《金瓶梅》六十一:琴童听欢,玳安游巷(上)

玳安和琴童来到王六儿家中,王六儿为了讨好玳安,把他邀请去大吃大喝,吃饱喝足后还跟冯妈妈戏言起来。不想琴童儿无聊,走到卧房窗下,竟悄悄听觑房中发生的事。如曾经讨论过的,书中每在此类情节,都用了他人的偷窥视角,以此增加叙述的曲折和另类的幽默感。房中发生的一切,都被琴童偷窥的一清二楚,许多版本将接下来的细致描写尽皆删去,为了照顾部分读者,我便不进行展开,有条件可自寻来读。

王六儿这个名字,是同潘金莲相近的,潘金莲在家排名第六,也被唤为六儿、六姐。上一个同潘金莲及其相近的人是宋蕙莲,此人早已冤死在一步步的迫害之中。在二人同西门庆的房事之上,我们亦可进行一下对比。主动性上,潘金莲更多的是被动迎合,从在茶坊被西门庆捏脚,继而上了贼船,到得知西门庆喜欢像李瓶儿一样白净的身体,洗牛奶浴让自己变白,想通过改变自己来迎和西门庆,这期间潘金莲虽然通过各种手段想抓住西门庆的心,但每每失败,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而王六儿则不同,王六儿是通过自己的身体来得到西门庆。刚好又撞上西门庆的胃口,所以每每都可以得到西门庆的主动,主动试药,主动送礼,主动搞好关系,而反过来西门庆如此做又刚好满足了王六儿的需求——通过西门庆来获得财富和地位。在动机上,潘金莲更多的是对西门庆的渴望,而王六儿更多的则是动物的本能和对财富地位的欲望。

西门庆兴奋之余,不忘给王六儿许下诺言,要给韩道国做买卖。王六儿的回答更妙:“好达达,随你交他那里,只顾去,闲着忘八在家里做甚么?”读来让人嗟嘘。

正是:欲掩香帏论缱绻, 先敛双蛾愁夜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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