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李村有一名產婦懷胎11個月上,肚子痛了三天三夜,還沒能分娩。
農曆八月初七,有一白髮長老路過此地,他看了看那產婦,又繞著房子轉了一圈說,肚裡的胎兒是“星宿降地”,由於產婦住的這間小祠堂屋宇陰暗,按風水相學上說是地盤太輕,載不住“星宿”。
經長老建議,大家把產婦抬到總祠堂內,才得以順產。
長老說,這孩子不是凡胎,是“仙之侶,天之徒”,於是就取名仙侶,字謫凡,號天徒。
這一位仙侶就是明末清初的文學家、戲劇家、戲劇理論家、美學家——李漁(1611-1680)。
身肩幾世耀祖期,一決功名大隱去
“冠帶醫生”李如椿是李漁的伯父,當時在如皋城內的藥鋪生意紅火。父親李如松在李漁出生後不久,便舉家遷往如皋,以助其兄照顧生意。
李漁自幼聰穎,襁褓識字,“四書”、“五經”過目不忘,總角之年便能賦詩作文。
為了讓李漁有個更好的讀書環境,李母效“孟母三遷”,將李漁安置到李堡鎮上的一座"老鸛樓"裡讀書。
後來父親因病不幸去世,全家人頓陷困境,李漁更加刻苦攻研。
崇禎八年(1635年),李漁去金華參加童子試,一舉成為名噪一時的五經童子。
然而以為穩操勝券的李漁卻在鄉試中數次落第,使他倍感打擊。
清明節祭掃先慈墓時,李漁百感交集,內心愧疚,長歌當哭:“三遷有教親何愧,一命無榮子不才。人淚桃花都是血,紙錢心事共成灰。”
功名不遂的李漁又適逢戰亂,只能歸家鄉,從此李漁“封侯事,且休提起,共醉斜曛。”
只少樓臺載歌舞,風光原不甚相殊
李漁自稱“識字農”,有點當代“碼農”的趕腳,他在伊山邊構築了人生中第一座園林——伊園。
伊園獨具匠心的設計和安排,構築了廊、軒、橋、亭等景,李漁笑言可比西湖:“只少樓臺載歌舞,風光原不甚相殊。”
熱心的李漁想在村口的大道旁修建一座涼亭,以便來往行人歇歇腳乘個涼。
號召之下有許多人贊助,鄉紳李富貴出錢最多。
涼亭落成那天,李富貴對李漁說:“誰先想好名字,就用誰的。”
李漁怕李富貴出語惡俗,攔了一下說:“且停停。”
“還停什麼,我想好了,就叫富貴亭!”
“我不是先說了嗎,叫且停亭。”
對聯李漁都想好了:
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
來者往者溪山清靜且停停
唯我填詞不賣愁,一夫不笑是吾憂
然而李漁並沒有在伊園多停留,他賣掉了伊園,舉家搬到一線大都會——杭州,創業去鳥。
李漁在杭州城內尋找創業商機,他在大街小巷、戲館書鋪觀察、思索,細心的他發現當時無論官人豪紳還是市井貧人,都對戲劇、小說有著濃厚的興趣。
李漁毅然選擇了這個創業風口,投入到被時人視為“賤業”的“賣文”之路,開啟了中國歷史上第一位職業作家的創作生涯。
李漁對寫作一絲不苟,稱自己的作品是“新耳目之書”,他努力發現“前人未見之事”,“摹寫未盡之情,描畫不全之態” 。
他以旺盛的創作力,數年間連續寫出了《憐香伴》《風箏誤》《意中緣》《玉搔頭》等六部傳奇及《無聲戲》《十二樓》兩部白話短篇小說集。可貴的是,李漁不販賣焦慮、憂愁,“唯我填詞不賣愁,一夫不笑是吾憂”。
作品《笠翁十種曲》一經問世,便被搶購一空,榮登年度流行暢銷榜榜首,被戲劇界推為“所制詞曲,為本朝(清朝)第一”。李漁也就成了風口上的豬,輕舞飛揚起來。
隨著作品的暢銷,令人頭疼的盜版現象層出不窮。“湖上笠翁”已是家喻戶曉的“品牌”,一些不法書商私刻翻印以牟取暴利,有的甚至隨便拿一個作品就冠名“湖上笠翁”來發行,矇騙讀者。
沒有知識產權法保護的李漁該仲麼辦?他決定偏向虎山行,直搗盜版中心——金陵(今南京)。
為維權而把家搬到金陵的李漁,華麗轉身,又成了史上第一位維權鬥士。
芥子雖小,能納須彌
在文人薈萃、虎踞龍盤的六朝古都,李漁一邊交涉維權,一邊又開始建造第二座園林——“芥子園”。
芥子園雖小,卻最為聲名遠揚,取的是“芥子雖小,能納須彌”之意。
三畝不到的芥子園萃取天下園林精妙,經李漁匠心獨運的精巧編排,繪成了一幅立體山水畫:
板橋茅舍、曲徑廻廊、舞榭歌臺、流泉飛瀑、茂林修竹、芳草名花、游魚鳴禽無不包容。
李漁在山水中融入天地之才情,把大千世界納入一微芥子,別有一番情趣。
他設計了棲雲谷、月榭、歌臺、浮白軒等景緻,還為這些景手題楹聯——
如月榭聯:
“有月即登臺,無論春秋冬夏;是風皆入座,不分南北西東。”
又如書室聯:
“雨觀瀑布晴觀月;朝聽鳴琴夜聽歌。”
可以這樣說,李漁是設計師中最懂文墨的戲曲家,維權鬥士中最懂生活的美學家。
多藝的通才,生活的玩家
李漁熱愛生活,外圓內方,既有內心執著所在,亦有圓融處世之道。
他把才情轉為山水,又在山水間蓄入天地才情;他來自凡塵,卻不拘泥於塵世的羈絆;他是多藝的通才,生活的大玩家!
李漁愛吃,他是大閘蟹的“癮君子”。蟹上市的時節,他家的七七四十九個大缸就會裝滿螃蟹,隨抓隨吃。
大閘蟹剛退市,李漁又未雨綢繆,準備下一季的買蟹錢了。他把這筆錢稱為“買命錢”。
李漁不但愛吃,他還會吃。他吃麵,吃的不是面,而是喝湯,因為他覺得好東西都在湯裡。
李漁崇尚素食,愛吃蔬菜,最喜歡吃筍。他說筍是“蔬菜中第一品也,肥羊嫩豬,何足比肩”。
他把筍和肉一起煮,最後筍吃完了,肉全剩下。
李漁懂家居。
他討厭用油漆刷牆,覺得俗。他用醬紫色的紙糊在牆上當底色,然後把豆綠色的雲母箋,隨手撕裂成不規則的大小塊進行拼接,這樣可以露點紫色的底。滿牆鋪出來的是冰裂紋的效果,頗有哥窯瓷器的意思。
他還找名家在牆上畫松樹,在枝椏的地方嵌進木楔子,讓鸚鵡站在上面,體驗叢林生活的感覺。
李漁對傢俱也頗有研究。他認為,若有抽屜,凡是急需之物拿著便捷。同時還提出不獨書案如此,就是撫琴觀畫、供佛延賓的臺座,也都應當有抽屜。他強調一事有一事的需要,一物有一物的用場。
對於櫥櫃,李漁是這樣說滴:“造櫥立櫃,無他智巧,總以多容善納為貴。”
他告訴我們,為了充分利用空間,櫥櫃須多設隔板,所以分層多放物品。
他強調架板的靈活性,作為簡單實用的操作,是增加或減少平行層級的數量。
為了生活得更愜意,李漁創新不斷,他設計出了暖椅和貯冷水祛暑的涼杌,用以抗衡季節的變化。
在大多數人都求安穩的亂世,李漁不滿足於此,他把日子過出了一種閒情,他把才情用於日常的點滴細涓。
李漁風月無邊,最懂女人。
他覺得女人應該讀書寫字。只要女人坐在那裡,面前一本書,手上一支筆,就是一幅畫。
而女人拿著棋子,躊躇不下的姿態,又是最迷人的。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他覺得女人讀書能打發時間,就不容易空想。
女人成堆容易家長裡短出岔子,一男一女在一起呢,不在案前,就在床上,讀書變成了緩兵下火最好的方式。
李漁深諳妝化之道,他一針見血地指出:“婦人本質,惟白最難。”
你說他是不是"婦女之友"?
不受行路之苦,不知居家之樂
李漁不光是一位生活家,他還是一位旅行家。他覺得大自然是“古今第一才人”。為了向大自然汲取才情,李漁決定行萬里路。
他攜帶“李家班”遠途跋涉,自己寫劇本、找演員、排戲劇,走到哪裡演到哪裡。李漁講究的是現場直播,他乾的是環球商演。
為了便於兒子應試,67歲的李漁遷回杭州。
人雖老但玩心依舊,李漁又買下一處舊宅,開始營建“層園”,也是李漁一生建造的最後一個園林。
層園緣山而築,坐臥之間就能飽覽湖光山色。在這樣一座“繁冗驅人,舊業盡拋塵市裡;湖山招我,全家移入畫圖中”的世外桃源中,李漁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從詞曲、音律到服飾、器玩,從園林、居室到飲食、養生……李漁無所不玩,無所不懂,無所不通。
他愛家居、愛生活、愛女人,他是萬人迷,全民愛豆,他寫戲劇、造園林、搞環球商演,他打官司維權、品蟹黃青竹,他就是這樣一位風流調皮叛逆而又不失勇氣的令人高山仰止的生活家!
才情者,人心之山水;山水者,天地之才情。愛服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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