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司途(十)


北京司途(十)

八月,丽都新一轮的宴会在郁郁葱葱的院子里又开始了,导演、演员、编剧、作家、网红纷纷到场,三巡骑着平衡车在院子里与每个人打招呼,他那娴熟的社交技巧看上去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绝没有留下任何练习过的痕迹。

院子里又恢复到原来的盛况,那些人当中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也有一些正红极一时的新人。他们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得知了这个地方,怀着一探究竟的心态加入进来,在踏入院子的那一刻仿佛感觉自己正式进入了上流社会。关于李氏夫妇的悲惨结局没人再提及,历史很快被他们遗忘了,谁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也完全不重要,无论是木司还是三巡,都仅仅被当作是那位颇具神秘色彩的主人派出来的一个代表。

木司开始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好几周都没有出过门,三巡为他找了个保姆,根据他平时的口味每天做好饭送到他的门口。他每三天出来拿一次饭,碗碟从来没有送出来过,屋里也不发出任何动静,哪怕是晚上也不见他屋里有一丝亮光。三巡住在楼下,每天带回来不同姑娘,她们深夜发出的叫声时常响彻整个院子,自然也能刺破楼顶传到他的屋里。

他对这一切都失去了兴致,如果说此前他还对自己的遭遇心存一丝恐惧,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充满担忧,那么现在连这些都一并消失了。他被丢进那间暗屋里自生自灭,对过往的辉煌也无动于衷,人们忘记他的速度比记住他要快的多,他自己何尝不是这么渴望的呢。

五丸:“故事的结局正如大家所知。“

细周:“即便如此,你也要把它有头有尾地讲完。“

茧云中间为初六哭了好几次,对于其他情节则完全没听进去。

五丸:“结局并不重要,那几乎是必然的。如果非要说结局,我希望听者们能抛开之前对他们形成的任何偏见,并怀着一颗怜悯之心去看待他们的最终宿命,若不能这样的话,我说这个故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细周:“请相信,我们会的。“

五丸看了茧云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三巡身上的光辉可以看成是木司垂死挣扎后的回光返照,可惜这根本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命运终究是不可逆转的。在他和阮一正式分手的半年后,某天她突然出现在那座院子的门口,这让他手足无措了一阵,对她从未如此成熟的相貌大吃一惊,所有关于他们的记忆瞬间涌现出来。那几天他们一直在一起,重温了丽都的大小饭馆,有一次两人在电影院里泡了一天,至于看的什么电影他们都没什么记忆。

晚上他们仍然像没分手时一样睡在一起,聊着以前的生活,却都不提在这半年里各自的经历。他每晚都抚摸着她的身体入睡,习惯性地把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身上。

直到一天晚上她再也忍不住了,面带娇羞地说:“你为什么不进来?“他对这句话感到意外,这么多年他都没能进入她那副坚硬如石的身体,如今早已形成了不去靠近的习惯。为了再次证明这一点,他遵从了她的话,艰难试探,竟然......

而在那一刻,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快感,反而是一种几乎濒临崩溃的羞辱感充斥着他的脑袋,令他血脉喷张,差点昏了过去。他从床上跳了起来,嘴里嘶吼着,这一切把他从所有的幻想中拉回到了现实。他用头撞击着墙壁,壁纸上很快出现了斑斑的血迹,整栋楼都在发出轰轰的声响。

阮一跪在床上哭诉着,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那些亏欠大概是永远无法弥补的,这种看似好意的弥补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创伤。他们六年的感情本可以不必这么残忍的结束,但是她选择了归来,并满怀欣喜地带着花朵残败后结出的恶果,仿佛是在炫耀她那坚硬的身体并非不可进入。她仅仅用半年的时间就否定了他六年的煎熬和付出,也无情地否定了他的整个人生。

木司疯狂地敲着他的门,脸上带着一副惊惧的表情,他打开了门,听到他说:“快,送我去机场,快,马上。”他穿着拖鞋就出了门,行李箱越过门槛的声音十分清脆,大概里面根本没装什么东西。

三巡从桌上拿了车钥匙就跟出去了,走到外面看到对面酒店的保安向他挥了挥手,又像是在对他暗示些什么,夜晚的空气燥热难忍,路灯上飞舞着密密麻麻的蚊虫。木司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随后发出砰的一声,他钻到副驾驶上,催促着三巡:“快走你个笨蛋,别以为我不知我这些天你都干了什么。”

三巡一脚油门,汽车迅速窜出了丽都,驶上了机场高速。夜里十点,机场高速依旧拥堵,一辆辆缓慢行驶的汽车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到处寻找可以钻进去的缝隙,汽车收音机里播放着当天的资讯。“快,走紧急车道”,他的手机不断发出收到微信消息的声音,他对此置之不理。三巡不顾周边司机的谩骂猛打了一把方向盘,上了紧急车道后,速度很快加到了120。

随着几滴硕大的雨水落在挡风玻璃上,倾盆大雨呼啸而至,砰砰砰地砸在汽车上。即便他开着雨刮器,前方的路也难看得清楚,视线完全被雨水遮住,他只能凭借着凭直觉按照直线行驶。“不要减速,快,你不是很想取代我吗,机会就在眼前,这是你最后一次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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