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生命*愛】微光


[小說] 【生命*愛】微光


[小說] 【生命*愛】微光

(一)
秋雨菲菲,飄飄灑灑。入秋以來,天空彷彿被捅了個大窟窿,一連幾天,淅淅瀝瀝的小雨總是下個不停,如絲,如絹,如霧,如煙,盡情纏綿成了一幅沒有盡頭的畫卷。方維收好手中的雨傘,抬頭看了看住院部的大樓,心情如以往一般沉重。小默住到這裡已經十天了,病情似乎還沒有出現明顯的好轉,這個九歲孩子對他的過度依戀,讓他這個做老師的心裡很是觸動和驚歎。


九樓是兒童醫院心胸外科的專屬病房,許是天氣不好的原因,走廊裡靜悄悄的,連一個探視的家屬都沒有。小默被安排在走廊最東面的特三病房,方維知道,只有重症的孩子,才可以住進帶‘特’字的病房。小默是他的學生,十天前在體育課上突然暈倒,急壞了他這個班主任和任課老師,跟著急救車來到醫院後,竟然得知小默的心臟有問題,方維看著醫生一張一合的嘴,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是五雷轟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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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默今年九歲,無論是學習中的上進,還是性格上的堅韌,都在逐漸凸顯他的優秀。就是這樣一個日後將成大器的孩子,老天卻沒有憐憫,任由病魔的利爪伸向孩子幼小的心臟。今天是星期天,方維備好課件特意去買了小默喜歡吃的漢堡套餐。作為一名老師,陪護不是他的職責,然而小默沒有父親,每每看到孩子見到他時的依戀與驚喜,方維都感動得想哭。


“編,編,編花籃,編個花籃上南山,南山開滿紅牡丹,朵朵花兒開的豔……”還沒推開房門,一陣悅耳的歌聲從裡面傳出,歡快的旋律驅散了不少惡劣天氣帶來的陰霾。方維駐足,嘴角揚起了一抹笑意。來醫院的次數多了,他知道小默很幸運,遇到了兒科病區最有名的責任護士言諾。這個言諾畢業於帝都有名的護理學校,不僅專業知識過硬,責任心強,人還很好,活潑明亮,使人一見便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諾姐姐,南山真的有紅牡丹嗎?”“有啊,滿山遍野呢,小默想不想去看啊?”“想去。”“嗯,小默乖,想去就好好吃飯,快點好起來!”“可是?諾姐姐,我還能好起來嗎?小辰他們說我快死了,因為我這裡得了很重的病。”小默說著用手指向心臟的位置,揚起小臉滿眼委屈地望著她。言諾一驚,旋即眼角佈滿笑意道:“小默,你怕死嗎?”“不怕!”“對哦!小默,你是男子漢,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狹路相逢勇者勝’,雖然你這裡生了很重的病,可姐姐相信你是個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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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姐姐說的對,小默,老師也相信你是個勇者。”聽到裡面的對話,方維調整了一下情緒,推門走了進去。小默是個聰明的孩子,在他治療的這個時期,方維不希望他受到任何負面情緒的干擾。“方老師!”小默看到他進來,眼睛頓時就亮了,後又撅起小嘴嘟囔著說:“方老師,你怎麼才來,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小默了呢!”言諾看到方維進來,心裡鬆了一口氣,點點頭向他表示致意。


“怎麼會,小默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呢!看,老師給你買了這個!”方維揚了揚手中的袋子,看著小默一臉的寵溺與心疼。“哇哦,是漢堡耶,老師,有沒有手槍雞腿啊,我最喜歡手槍雞腿了,尤其是外面那層脆皮,咬起來掉渣的感覺那叫一個爽,可是,可是奶奶從來都不會給我買這些東西。”說到這裡,小默的聲音小了下去,眼神也變得有些暗淡。


言諾感受到了小傢伙的敏感和悲涼,心頭彷彿被紮了一下,有些細細的疼。在兒童病區,大多數孩子都是被家裡幾代人輪番寵著,照顧著,唯獨小默,自從住到這裡以來,貌似除了那位白髮蒼蒼的奶奶來過兩次後,就只有眼前的這位方老師會時不時地出現一下。小默生在怎樣的原生家庭裡言諾無從得知,但她可以肯定,小默是一個缺愛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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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為缺少愛,他才會黏人,才會渴望得到讚賞和關注的目光。看著那顆低下去的小小腦袋,言諾的心疼又加劇了幾分,透過他彷彿看到了小時候同樣無助的自己。“小默,奶奶不給你買這些垃圾食品是對的,諾姐姐也只許你吃這一次哦。好了,我的小勇士,方老師來了,我就先走了,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在姐姐心裡小默從來都是最棒的。”“姐姐,我請你吃雞腿,明天你還來給小默唱歌好不好?”


面對孩子小心翼翼地懇求,言諾一愣,方維則是寵溺地揉著他的頭髮說“臭小子,拿我的雞腿賄賂美女啊,不過看在諾姐姐唱歌好聽的份兒上,老師準了。”“切,方老師,雞腿你送給我啦,現在它是我的,我管你準不準。”看著小默揚起臉回忿的滑稽表情,方維和言諾對視一眼,忍不住笑了。這才是一個九歲孩子應有的情緒,可以懂事,聽話,同樣也能撒嬌,磨人和搗蛋。


言諾收拾好東西退出房門,把時間留給了小默和他最親愛的老師。“小默,雞腿有掉渣嗎?好不好吃?”“老師,你要不要咬一口試試?”“……”“那奶奶這兩天有來過嗎?”“沒有,許是她太忙了。老師,其實我一個人也可以的,你忙的話也不用天天來看我。”“呵,口是心非的小東西!告訴你,老師我沒有女朋友,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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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老師你好差勁哦,竟然到現在都交不到女朋友。我將來可不要這麼差勁。”“……”“為什麼喜歡聽諾姐姐唱歌?”“老師,你聽過你媽媽唱歌嗎?雖然我不記得我媽媽了,可諾姐姐唱起歌來真的很像媽媽……”病房裡的對話斷斷續續,即將離開的言諾被兩個人雷得滿頭黑線,卻又因小默的那句‘像媽媽’而心生觸動。




哦,媽媽,這是一個多麼讓人心生溫暖的字眼。相較於小默來說,她的童年算是幸福的吧,雖然其父不詳,可媽媽還在她的身邊,縱使媽媽對她百般嚴厲,卻也把滿腔的愛都給了她。想到自己的童年,言諾心裡五味雜陳,媽媽為了養她總是很忙,小小的她很早便學會了獨立。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甚至生病了也是一個人跑去打針。無助,孤獨,卻也一步步走向堅韌。媽媽常說:諾兒,請善待這個世界,因為它讓我們懂得了如何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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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幾天終於停了,當孱弱的陽光擠出厚重的雲層灑向大地時,這個秋天又多了幾分涼意。傍晚時分,方維走出病房,身後小默均勻的呼吸聲讓他安心不少。今天言諾沒來,小默略顯失望,可他還是很認真地唱完了那首《編花籃》。十多天了,小默還沒有迎來合適的手術契機,面對醫生的凝重,方維又一次深刻理解了什麼是無能為力。


小默不是他的孩子,可那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難道讓他眼睜睜地看著消失?不,他做不到。雖然他方維不是什麼聖人,可冷漠和袖手旁觀他還真的做不來。出門左轉便是步行樓梯,方維煩躁地抓抓頭髮點燃一支菸,還沒吸上兩口便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蜷縮在牆角里,雙手抱膝微微顫抖。方維一愣,看著那個隱忍輕顫的肩膀沒來由地一陣心疼。她這是在哭嗎?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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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諾今天很累,也很悲傷。剛才急救室裡的那場急救,讓她的心又如呼嘯的過山車般在天堂地獄裡來回走了幾遭。那是一個六歲的孩子,突發心衰,短短的二十分鐘,便讓這個抓著她衣角的生命消逝於塵埃。要知道,就在昨天,那還是一個活蹦亂跳的生命,還親暱地纏著她這個諾姐姐去買巧克力糖。工作在醫院裡,死亡彷彿已經司空見慣,可當她在病房門口聽到小默的歌聲時,還是忍不住崩潰了。小默,這個有著她童年影子的孩子,會不會也如剛才的孩子一般?可她真的盡力了,所有人都盡力了,為什麼還會這樣?



“言小姐,你這是……”聽到熟悉的聲音,言諾猛地抬頭,掛滿淚痕的臉上,眼底的脆弱怎麼藏也藏不住。“方老師啊,你來了。哦,沒事,我在這歇一會兒,一會兒就好。”方維嘆息一聲,遞過去一塊手帕,凝視她良久。摘了口罩的言諾今天他還是第一次見,不算驚豔的五官,卻讓他有股莫名的熟悉感。“走吧,地上涼,你若是病了,誰來給小默唱歌,讀詩。”說罷,方維伸出手將她拉起,掌心接觸的剎那,方維的心中莫名升騰起了保護欲。


回去的路上言諾逐漸恢復了平靜,從簡單的敘述中方維終於明白她的脆弱從何而來,而她對小默的關心和愛又源自哪裡。這個從小缺少父愛的姑娘,埋葬仇恨,吞下怨念,硬生生把委屈轉化成了良善。為著這份閃閃發光的品質,方維不免又多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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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諾知道方維在看她,被人這樣盯著,不免有些耳根發紅。被情緒左右一直不是她的性格,今天還真是意外了。不過更令她意外的是,她居然對這個僅限於認識的方老師沒有絲毫防備,任由他讀懂自己的脆弱,任由他牽手,任由他寵溺地揉著她的頭髮將她塞進車裡。他的手掌乾燥寬厚,被他包裹在掌心裡很是心安,這種溫暖的感覺特別像哥哥。對,就是像哥哥,這樣被細心呵護的瞬間,讓她想起了小時候呵護她的鄰家子牧哥哥。


“方老師,今天真的不好意思,讓你看到了我情緒化的一面。不過,真的很謝謝你。”車裡氣氛有些尷尬,言諾適時地說道。“哦?言小姐謝我什麼?謝我沒有趁人之危。”方維輕笑著揶揄。“……”言諾白了他一眼,知道方維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故意插科打諢。“叫我小諾好了,一口一個小姐的,叫的人很不舒服。話說做老師的不是都為人師表,嚴肅正直,你確定你這般能帶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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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做老師的做到哥這般那是需要境界的,我可不想我的學生還沒成年就渾身腐朽地爬滿屍蟲。”“切,自戀!”言諾眉毛跳了一下,鄙視地說道。方維看到她的表情,禁不住笑出了聲。“哈哈,你怕屍蟲。小丫頭,這就對了,你的臉面癱的樣子真的很醜。”言諾聽罷,不自覺地摸摸臉笑了。“方維,總之謝謝你,你愉悅了我低落的心情。”“高興了?不傷心了?”“嗯!”



看著言諾眼底出現了以往的靈動,方維的心裡總算鬆了一口氣。脆弱誰都會有,釋放後就要適時拔起,不然便會積鬱成疾。他不知道他對言諾的關心是懷著怎樣的情愫,也不知道越來越濃烈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總之,他不願意看到她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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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德潤衚衕15號位於城南南郊,那是很舊的兩間磚瓦房,言諾找到這裡時已經臨近中午。小院不大,卻很乾淨,一棵梧桐枝繁葉茂,上面簇擁著串串桐子。窗戶底下的躺椅上躺著一位目光呆滯的老人,一旁白髮蒼蒼的奶奶正在給他餵飯。食物的湯汁不斷從他嘴角流出,奶奶也不著急,細心地用毛巾擦去,然後繼續拿起勺子一點點地將食物送進他的嘴裡。


言諾看到如此場景,心中一顫,不由地溼熱了眼角。這就是最真實的愛吧,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無論你還是不是當年的樣子,你若不離不棄,我便生死相依。“姑娘,你找誰?”陳奶奶感覺到了身後的異樣,回頭便看見院子中央站著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哦,奶奶你好,這是小默的家吧?我是小默的責任護士言諾。”“哦,小默的諾姐姐啊,經常聽孩子提起你的。看我這,真是老眼昏花了,姑娘,快請進!”陳奶奶一聽來人便是言諾,很是激動,顯得有些無措。


她在心裡是很感激這個小護士的,畢竟小默生病以來,這個‘諾姐姐’對小默的照顧遠遠超過了她這個親奶奶。想到自己的孫子,陳奶奶心裡一疼,眼底溢滿了淚水。有哪個奶奶不疼愛自己的孫子呢,她也想日夜陪在醫院裡,甚至願意用自己的這條老命去換孩子的一世健康,可世事就是這樣殘酷啊,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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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懂事,體諒她的難處,在癱瘓的爺爺和他自己之間,他選擇了讓奶奶照顧爺爺。這個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長大了,堅韌的性格讓她這個做奶奶的感到驕傲,同時也很心疼。“姑娘,小默他給你添麻煩了,真的很謝謝你。”陳奶奶抹了抹眼角誠懇地道謝。“奶奶,你客氣了,這孩子討人喜歡。我今天來就是想說說小默的事情。”


“奶奶,想必小默的情況醫生也已經跟您說了,根治這種瓣膜病只要時機成熟需要儘快手術,可醫院不是福利機構,無論怎樣治療,都需要錢。小默已經欠費好久了,您是不是有什麼困難?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孩子的爸爸媽媽呢?”聽罷言諾的話,陳奶奶沉默良久才嘆息道:“姑娘,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錢的事我正在想辦法。


你也看到了,這是小默的爺爺,兩個月前突發腦出血,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成了如今這般。我知道小默也需要錢,可湊夠幾十萬的費用對於我這個老婆子來說需要時間。姑娘,不瞞你說,我打算賣顆腎,只是我這把老骨頭了,不曉得還有沒有人肯出錢買。”聽罷陳奶奶的話,言諾震驚了,先不談老人的這個想法會不會違法,單是這份厚重的愛就值得所有人為之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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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您這是……您彆著急啊,錢的事咱慢慢想辦法。”看著老人堅定的眼神,言諾有些慌了。“好孩子,我不著急,讓你擔心了。只是小默這孩子太苦了,太苦了,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陳奶奶抹了一把淚,拉著言諾的手說。“那,小默的爸爸媽媽呢?”“沒了!”“啊?沒了?”“沒了……”


昏暗的房間裡,陳奶奶拖過來一個陳舊的紅木箱子打開,言諾看到裡面的幾樣東西后更震驚了。那是一個不大的箱子,裡面整整齊齊擺放著一套軍裝,幾沓照片,除此之外更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摞摞鮮紅的榮譽證書和六枚閃閃發光的勳章了。這樣看似簡單的幾本證書和勳章,承載的卻是一個軍人短暫而無悔的一生。看著那沓照片,言諾哭了,這刻她以這樣的方式認識的不僅僅是小默的爸爸,更是鐵錚錚的中國軍人。他們低調平凡,默默無聞,卻總能在民族危難時刻用血淚和生命詮釋著最偉大的愛。


昏黃的記憶斷斷續續,從陳奶奶的敘述中,言諾才得知小默是個遺腹子。小默的爸爸陳琛是武警消防支隊的隊長,曾多次參與過山火,洪水,地震等各種突發公共安全事件的應急救援,且多次立下功勳。青海玉樹地震發生時,小默在母腹中剛剛七個月,臨行前陳琛撫摸著愛妻黃鶯的肚子說:“兒子,爸爸要出任務了,乖乖呆在媽媽肚子裡等著爸爸回來哦。”黃鶯淚目,哽咽著說:“陳琛,你一定要平安回來,你若是……我便去陪你!”陳琛一愣,隨即揉著黃鶯的頭髮說:“傻瓜,不許亂說,照顧好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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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他們一家人還都生活在寧縣,陳奶奶把寶貴的時間留給了小兩口。直到兒子出門,她才不舍地追了出去,肯求兒子能不能不出這趟任務,因為他的兒子要降生了。兒子陳琛理解她的心情,寬慰她說:“媽,您一直教育兒子做人要頂天立地,兒子現在是個軍人,災情就是命令,我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救人。放心吧媽,你兒子我命硬得很,汶川地震都沒事,這次也不會有事的。”



那個飄滿花香的四月,兒子走了,帶著他救人的使命一去再也沒有回來。噩耗傳來時,天空飄著小雨,悲痛至極的黃鶯跌倒在馬路邊,當晚便產下小默。由於是早產兒,嬰孩時期的小默身體很不好,大病小病不斷,後來在爺爺奶奶的精心照料下才算安安穩穩地長大,沒想到現在又如此這般,這讓陳奶奶的心悲涼到了極點。


陳琛犧牲以後,黃鶯備受打擊,就連小默的出生都沒能讓她再有笑意,整日安安靜靜,不言不語。黃鶯的命是陳琛一次出任務時救下的,後來兩個人有了感情組建家庭,讓陳奶奶很是欣慰。只是現在這孩子這樣過度重情,真不知道是她的幸還是不幸。小默兩歲時黃鶯被診斷為重度抑鬱症,兩年不曾說過一句話的她突然消失在了一個雨夜,沒了半點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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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七年來陳奶奶從來不曾放棄過尋找,只是茫茫人海談何容易。四年前聽聞有人在這裡見過她,老兩口便帶著小默搬遷到了這裡,只是到了這裡以後,依然是沒有任何蹤跡。這座城是陳琛救下黃鶯的地方,積蓄早就花的差不多了,索性老兩口也就不找了,在這裡定居了下來。緣起緣滅一念間,幾年來的奔波心早就累了,滿目瘡痍中除了留守真的沒有力氣再去做些什麼了。


聽罷小默的身世,言諾一陣唏噓,抬眼間卻看到了倚在門口的方維,同樣一副唏噓的表情。陳奶奶緩緩合上箱子,幾顆淚就砸在了箱面上,漸起幾朵小小的水花。“奶奶……”言諾忙握住老人的手,卻找不到任何語言去安慰。“哦,方老師來啦。”瞥見倚在門口的人,老人家眼底起了幾分敬重之色,忙打招呼道。“嗯,奶奶,我來看看您,小默很好,您不用擔心。”方維進屋,在言諾身邊落座。


“唉,一把老骨頭倒讓你們見笑了。姑娘,叫我陳媽媽吧,小默不懂事瞎叫姐姐的。”“哦,沒事的奶奶,我從小沒有父親,叫聲奶奶不吃虧。”聽聞言諾這樣講,方維和陳奶奶都有些吃驚。“你父親他……”方維有些心疼地問。“我不知道,從小就沒有,媽媽從來也不提。不過沒關係的,我現在不是過的很好麼,許多事情知道了反倒徒增煩惱,我說的對吧?奶奶。”看著這個靈動的小丫頭如此灑脫,陳奶奶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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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維也是為小默而來,兩個陌生人對孩子的關心讓陳奶奶心裡一陣溫暖。當前最棘手的事情就是籌錢,小默的病前前後後沒有幾十萬是下不來的,方維和言諾那點可憐的積蓄,平時花還可以,擺放在重症面前就是杯水車薪。沒辦法,一病至窮,這個現狀普遍存在於小老百姓當中,誰都無力去改變。方維知道,因公犧牲是有撫卹金的,當他聽聞陳奶奶早在多年前就把陳琛的撫卹金捐贈後,心裡更是生出了一股敬佩之情。小默是烈士之後,能生在這樣一個浩然正氣的家庭是他的幸運,儘管命運有些曲折,可方維相信,小默最後一定能平安。


費了半天的口舌才打消了陳奶奶賣腎的想法,走出小院時方維和言諾不自覺地都鬆了一口氣,這個堅強的老人,還真是讓人心疼。兩個人並肩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忽然,路邊過來一個慢悠悠騎自行車的大帥哥,言諾壞壞地吹著響哨,嚇得那個孩子落荒而逃。“哈哈,哈哈,太好玩了!”“言諾,你是個姑娘家,矜持,矜持一點!”方維直翻白眼,這要是自己有個這樣的妹妹,會不會很丟臉?



“矜持什麼?這幾天悶透了,釋放一下不行啊!喂,親愛的方老師,想到怎樣去弄錢了嗎?”“沒,實在不行老子就去打家劫舍,強搶民女!”方維故意一臉兇相地湊近言諾說。“切,沒正魂!”言諾白他一眼。“怎麼?小諾妹妹你有好辦法?”“沒,實在不行我也去賣腎,反正我無爹無娘沒人疼,我這麼年輕,腎的質量好著呢!”方維聽她這樣說,整個人瞬間石化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喂,方維,你那是什麼眼神?”“看白痴的眼神!言諾我告訴你啊!器官買賣是違法的,你不許胡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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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就去傍一個超有錢的半截老頭,然後……啊!我的耳朵,疼,疼!方維,你瘋了!”“言諾,你才瘋了呢!我拜託你腦子正常點行不行!再有亂七八糟的想法,把你的耳朵擰下來!”“哎呀,方維哥哥,我錯了,我錯了!你鬆手啊!疼!”“哼!治不了你了還。”“我這不是沒辦法麼,難道你願意眼睜睜看著小默他……”“小諾,不要講那個字,小默會沒事的。他的爸爸是英雄,萬不得已還有政府。”“可是陳奶奶不是不願意給政府添麻煩麼,她低調隱忍了這麼多年,從來沒人知道她的兒子是烈士。”“看情況吧,任何時候,命最重要。”


秋天總是很短暫,人們還沒有來得及享受涼爽的愜意,冬天便悄悄地來了。臘月初八這天,一場小雪揚揚灑灑地飄落到了這座小城,大街上霓虹閃耀,車水馬龍,熙熙攘攘中已經初見了年的喧囂。溫暖的病房裡不時有笑聲,不時有歌聲,窗臺上那盆綠蘿歡快地伸展著它碧綠的葉子。“諾姐姐,我明天真的可以出院了嗎?”小默撲閃著長長的睫毛,滿臉期待地問。



“對呀,小默你是個勇者,諾姐姐知道你會贏的。不過出院以後你得暫時住到方老師家裡去,因為爺爺需要照顧,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照顧你們兩個人奶奶會很累的。”“真的嗎?那奶奶會高興嗎?”“已經和奶奶講好了,春天來了你就回去。小默,住方老師家你高興嗎?”“高興!最喜歡方老師和諾姐姐了!”看著眼前這張竊喜的蒼白小臉,言諾微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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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以前,小默的手術時機成熟,方維終是違背了陳奶奶的意願,拿出小默爸爸的名號求得了有關部門的幫助。有關部門很熱情,反應也很迅速,更讓言諾吃驚的是,院長親自聯繫了北京和上海的權威專家會診,給小默制定了最可行的手術方案。院長說,言諾啊,小默的事情你該早點告訴我們,我們不能讓英雄的在天之靈寒心呢!言諾看著院長誠懇的眼神,張張嘴終是什麼都沒說。


儘管準備的很充足,可手術進行到一半時還是出現了狀況,心臟驟停,血壓下降,手術室裡氣氛一片凝重。言諾沒有參與這次搶救,因為是小默,她靜不下心來,只能像個孩子的家長般流著淚在走廊裡來回踱步。方維並沒有比她鎮定多少,聽到小默心臟驟停時,他臉色白得猶如一個死人。還好,老天總算憐憫,經過六個多小時的搶救小默撿回了一條命。


手術後的小默被送到了ICU,三天都不曾醒來,言諾就穿上無菌服守在他的身邊,給他讀詩,給他唱歌。這個孩子好像特別喜歡聽《編花籃》,直到第五天,她唱到‘摘,摘,摘牡丹,三朵兩朵摘一籃’時,小默終於眼角掛滿淚水,嘴裡呢喃著“媽媽”後逐漸清明瞭意識。孩子醒來的第一句話竟是:“諾姐姐,你別哭,以後小默保護你。”弄得她眼淚流得很兇了。善因種善果,因緣皆有報,雖然她言諾心裡有怨恨有孤寂,卻從來沒有像此刻般如此感激上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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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週五這天,高速路上發生了一起車禍,言諾剛要下班,便被急診科的一個電話叫了去。原來是傷者傷勢太嚴重,需要輸血,可她們醫院血庫裡沒有RH陰性O型血。是了,言諾從小就知道她的血型特殊,是所謂的熊貓血,所以她一直很謹慎,懂得保護自己,就是怕哪天出現意外因找不到合適的血漿而玩完。小李看她過來,焦急地扯著她的胳膊道:“言諾,就知道你會來,快,跟我去做檢查,傷者快不行了,先抽你點兒,從別處血庫裡調集的血漿四十分後能到。”



情況緊急,言諾沒有再說什麼,跟著小李匆匆過去檢驗科。“怎麼回事啊小李?”“聽說是一位歸國華僑,高速路上出了車禍,內臟損傷嚴重,大出血,沒想到是該死的熊貓血。人送來的時候已經快不行了,還好報警的那位先生也是這個血型,先抽了400,這才保住了那位華僑的命。可400哪夠啊,他還要讓抽,我們卻不敢了,畢竟快六十歲的人了,抽血可不是鬧著玩的。後來主任說你在呢,整個醫院裡就你這一個寶貝,這不趕緊著把你叫來了。你說這什麼人呢,非得弄出個熊貓血來,愁死個人。”“……”聽了小李的抱怨,言諾一陣無語,話說血型這個東西沒得選擇好不好。


路過休息室,言諾看見那位輸血的先生坐在那裡閉目養神,硬淨的五官略顯遲暮,一身正氣卻絲毫不弱,看這氣勢想必也不是個池中之物。只是,只是這個人怎麼感覺好熟悉啊,在哪裡見過呢?言諾正疑惑間,方崢警覺到有人在看他,便迅速睜開了眼睛,沒想到映入眼簾的竟是一位素面朝天的小姑娘,這讓他著實一驚。“喂,言諾,你在幹嘛,快點,快點,救命要緊。”小李看言諾在休息室門口呆愣著,不免有些焦急地喊道。“哦,來了來了,小李呀,這就是那個熊貓血的先生?”“對呀,竟跟你血型一樣呢,真是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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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崢看著那個被拉走的背影一陣恍惚,後又搖搖頭在心裡道:“自己真是老嘍,眼花了,竟能生生把人家小姑娘看成一位故人。”罷了罷了,陳年往事憶起也是徒增傷心,當前最主要的是看看那個臭小子。快過年了,那個臭小子因為婚姻的事跟他賭氣來泉城兩年了,竟然半點音訊也不給家裡,真是反了他了。話說現在的年輕人還有幾個能聽從家長安排的,跟他們那輩真是沒得比了。又氣又怒還能怎樣,還不得巴巴地偷跑過來看看。



令他沒想到的是,兒子還沒見著呢,先目睹了高速路上的一場車禍。可憐的傷者是個華僑,竟然跟他一樣流著該死的熊貓血,這讓他怎麼還能袖手旁觀,只得老實地挽起袖子坐在這裡抽點血。抽了400還不夠,方崢急了,命令小護士接著抽,那強硬的語氣嚇了小護士一跳,小護士哆嗦著說再抽就危險了,可他指著裡面說:“不抽,裡面的豈不更危險!”小護士語塞之際,那個叫小李的小護士跑來告訴他說:“老先生,您彆著急,真的不能再抽了,我們醫院還有一位熊貓血,馬上就過來,您先休息一下。”說罷小李護士跑了,想必那個小姑就是他們醫院的熊貓血吧,呵,血液這個東西,還真是神奇。


言諾平時就貧血,昨抽了血後她的臉色就已經很不好了,護士長特赦她三天帶薪假,這使她有點小竊喜。給小李打了電話,知道那位華僑已經脫離危險了,她這才算徹底鬆口氣。不管怎樣,那都是條命,她可不希望她的血液白流。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冬天的懶覺最舒服了。還沒穿衣服,方維的轟炸電話就來了,言諾無語只得接起,誰叫小默在他那裡呢,她總是牽掛著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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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維,你想死啊,打擾我睡覺!”“我的祖宗,幾點了你還睡,豬啊!快穿衣服,我去接你,我們去逛超市,小默要吃燒排骨,可憐的我不會做啊。”“切,我看是你想吃了,不會做不知道有百度搜啊,跑過來擾人清夢。”“言諾,給你三十分鐘,如果你不下樓,我就問收破爛的要個喇叭,讓你們整棟樓的人都知道你是豬。”“喂……”還沒等言諾說完,那邊“啪”的一聲掛掉了電話。



言諾很憤恨,卻也乖乖地起來洗漱。小默出院半個月了,方維把他照顧的很好,只要她休班便會跑過去看看,三個人吵吵鬧鬧日子倒也過的開心。小李見過方維,偷偷地問她是不是男朋友,她否認了。她也不知道她對方維持著怎樣的一份感情,在一起時很隨意,很自然,如同哥們般雞飛狗跳,卻又有些欠缺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方維於她來說更像哥哥吧,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友情之上,戀愛未滿?


今天是臘月二十三,中國傳統的小年,言諾做了六個菜,三葷三素,都是小默和方維愛吃的。言諾很會做飯,這點她很像媽媽。小時候媽媽只要有時間就會在廚房裡忙碌,儘管一直都是她們兩個人,可逢年過節時媽媽做起飯來就像對待貴客般認真。尤其是燒排骨,每個細節都一絲不苟,後來還手把手地教給她。小時候她不懂,長大後她漸漸明白,那些菜都是燒給她心愛的人吃的,尤其是那道燒排骨,一定是那個人的最愛。


[小說] 【生命*愛】微光


剛動筷子,門鈴響了,方維在泉城的朋友不多,哪個不長眼的這會兒過來敲門。看著方維憤憤去開門的樣子,小默衝她擠擠眼說:“諾姐姐,方老師生氣了,鐵定是因為門鈴聲打斷了他的啃排骨。”“小默,你方老師就是一頭豬。你不是喜歡吃排骨嗎,等會都吃完,不許給他剩。”“吼吼,諾姐姐,誰告訴你我喜歡吃排骨啦,我喜歡吃雞腿好不好。”言諾滿頭黑線,就知道那個人謊報軍情。



“方維,誰呀!”言諾見開門的人半天沒動靜,不禁有些疑惑。“不認識,收破爛的!”“臭小子,誰是收破爛的,你堵著個門做什麼,老子要進去。”聽到聲音不對,言諾和小默都跑了出來,見到是昨天的那個先生,言諾有些吃驚,看看方維脫口道:“他,他就是昨天的熊貓血。”“哈哈,原來是你這丫頭。”聽到言諾這樣叫他,方崢樂了,被兒子拒絕的那股鬱氣也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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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方維不情願地將父親迎進屋,回到餐桌前接著啃他的排骨。“是叔叔吧,您還沒吃飯吧,今天小年呢,一起吃吧。”任言諾再傻瓜,也看得出兩人的父子關係,貌似還是慪氣的一對父子。“嗯,沒吃呢,收破爛的哪有時間吃飯啊。我是方崢,方維的父親。丫頭你是?”言諾有些尷尬,不知道怎樣回答,正斟酌著措辭,方維突然接話道:“我媳婦,喏,那個,我兒子,怎麼,您老不好好跟北京待著,逼婚逼到泉城來了。”


聽到方維這樣說,言諾臉一紅,忙解釋道:“叔叔,您誤會了,不是他講的那樣,我,我是他朋友。”“小諾,怕什麼啊,他還能吃了你不成。”啃著排骨的方維聽到言諾否認一臉挫敗,有些不甘地繼續嚷嚷。方崢仔細打量著言諾,臉上雖不動聲色,心裡卻早已波濤洶湧。昨天這丫頭跑的太快,只留給他一個恍惚的背影,今日又見,他確定他沒有老眼昏花。這丫頭真的像極了他的故人,這眉眼的靈動,害羞的神態,還有眼底閃爍的流光,跟他心底珍藏的那個人簡直如出一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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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您怎麼了?”言諾見方崢愣神,有些不解。“哦,沒什麼,想起了一位故人。丫頭,今天小年呢,做了什麼好吃的呀?”見言諾疑惑,方崢忙收斂情緒,朝餐桌落座。“幾個小菜,叔叔我去給您準備碗筷。”方維見父親坐下,翻了個白眼,衝方崢嚷道:“哎呀爸,您都看見了,我兒子都有了,那什麼,我可不跟林倩結婚啊,要結您自己結去。”“臭小子,說什麼呢你!這娃當真是你的種?話說才兩年,你要真整出這麼大的兒子來,我這老子讓你當。”



“呵呵,爺爺您英明,我叫小默,今年九歲,是方老師的學生。”看著父子倆鬥嘴,小默很羨慕,同時在心底裡也萌生出了一絲傷感。言諾揉揉他的頭髮,給他往碗裡夾了一隻大雞腿。原本很隨意的一頓飯,由於方崢的加入,不免有些侷促,誰知吃到最後竟然變成了很親切的話家常。方崢吃飯無肉不歡,尤其喜歡吃燒排骨,只是多年不曾吃到記憶中的味道了。可當他夾起一塊排骨放進嘴裡時,味蕾的衝擊使他整個人都震驚了,那樣熟悉的味道不是沛瑤還有誰,只是沛瑤她不是早已經……


“丫頭,排骨燒的不錯,誰教你的?”“我媽媽!”方崢聽到言諾的回答有些激動,顫抖著雙手站起,哆嗦著嘴唇又問:“那,你媽媽是不是江沛瑤,她還活著?”“呃?”方崢的反應讓言諾愣住,一個不可置信的念頭迅速攀升在她的腦海中。“不,叔叔,您可能認錯人了,我媽媽不是江沛瑤,她叫言念吉。”“哦,念吉,念吉,不是沛瑤。”聽言諾這樣說,方崢瞬間失落,只是心底的感覺為何如此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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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媽媽是不是蕪城人?”“嗯?是的,叔叔您怎麼知道?”“哎呀,爸,你到底想說什麼?這一驚一乍的。”在方維的記憶裡,父親向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那氣場在他認識的父輩當中無人能及,只是今天,父親失態了,竟如小孩子般戰戰兢兢,小心翼翼,這讓他這個做兒子的實在看不下去了。聽到兒子的質問,方崢只是擺擺手,繼續看著言諾道:“丫頭,你媽媽她還好吧?你爸爸是?”



聽到方崢提到自己的爸爸媽媽,言諾心裡一陣酸楚,半天才嘆了口氣說:“叔叔,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些什麼?我只能告訴你,我媽媽是言念吉,她是個很平凡的醫生,不是你的什麼故人江沛瑤。從小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七歲那年,媽媽在抗擊非典中不幸染病,之後十年,她一直在後遺症中努力地活著,就是為了親眼看到我成年。


我不知道我的爸爸是誰,媽媽從來不曾提過,直至她去世,都不曾給我提起半個字。我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個男人,為何棄媽媽於不管不顧,而媽媽又是懷著怎樣的恨或愛將他珍藏在心底裡一輩子。叔叔,難道你認識那個人嗎?認識那個將媽媽拋棄一生的人嗎?”話講到這裡,言諾已經確定眼前的這個男人和媽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直覺這個東西有時候準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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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出這樣的質問,言諾只是替媽媽不甘,同時也為媽媽艱難的一生感到悲涼。她忘不了自己被罵野種的日子,媽媽無力地抱著她哭;也忘不了惡毒的大媽們對媽媽的指指點點,使媽媽屈辱地揹負著破鞋的罵名。為了她,媽媽幾次顛沛流離,最後才在杜叔叔的幫助下在桐城站穩腳跟。杜叔叔對他們母女倆很好,只是,他是子牧哥哥的爸爸,而不是她的爸爸。


聽到言諾的質問,方崢心裡一顫。沛瑤,你好狠的心呢,這麼多年來,你竟這樣悄無聲息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改了名字,生了女兒,卻不曾過來與我相認,你這樣決絕的一生,讓我這把老骨頭情何以堪。是了,女兒,他確信眼前的這個丫頭是他和沛瑤的女兒,雖然鑑定結果還沒有出來,他確信一定是。沛瑤那樣驕傲的性格,跟他有了肌膚之親後怎會讓別的男人來染指。他慶幸昨天自己思維夠縝密,能夠根據恍惚間的一個疑慮拿他和這丫頭的血袋去做鑑定,使得自己沒有在茫茫人海中錯失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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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氣氛有些凝重,幾個人除了小默都各懷心思。“爸,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和小諾的媽媽?”“唉!孩子,你和小諾不能在一起,因為她是你妹妹。爸爸這一生自問無愧蒼天,對得起百姓,到頭來終究還是負了兩個女人,我對不起沛瑤和你媽媽。”雖然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可聽到父親這樣說,方維還是有些不甘相信。“爸,你瞎說什麼呢,小諾的媽媽是言念吉,不是江沛瑤!”



“念吉就是沛瑤。言是沛瑤母親的姓氏,她給自己改這個名字,是在懷念蘇丹的巴吉小鎮,那裡是我和沛瑤相識的地方,也只有在那裡,我才是她一個人的崢哥哥。”聽罷方崢的話,方維愣住了,只有言諾抹著滿臉的淚,丟下一句‘我沒有爸爸,我是個野種’後“砰”地一聲關上了臥室的門。“我不許你欺負諾姐姐!”小默看到這情形,如小豹子般推了方崢一把,匆匆地追到了臥室裡去。方崢看著臥室緊閉的門一陣苦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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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外面的天陰陰沉沉,傍晚時分又一場小雪降臨了這座城。窗外寒風蕭瑟,室內溫暖如春。閃著微光的檯燈下,言諾哭腫了雙眼,方維則滿臉憤恨,方崢看著眼前的這雙兒女,心裡漫過一陣疼惜和難過。猶豫斟酌了好久,終於在茶香嫋嫋中敞開心扉,將這雙兒女帶到了他的巴吉小鎮,一起傾聽那個動亂年代下他和沛瑤的故事。
方崢和沛瑤相識於蘇丹。那一年蘇丹總理訪華,希望得到中國的援建,由於它南部的石油資源豐富,上面很重視這件事,於是便派遣了專業的技術團隊前去考察和籌劃。方崢是方家的長子,對於戰爭時期就為國家做出過各種犧牲的方老爺子來說,這正是一個讓兒子去歷練的好機會。正巧那時候方崢剛被逼迫著成了婚,家族利益的聯姻本就是一種傷害,與其和沒有感情的妻子相敬如賓,倒不如接受父親的建議出去歷練。於是,經過多方走動,方崢終於帶著團隊進駐到了蘇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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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是貧瘠落後的,雖然那時候我們國家也並不富裕,可相較於蘇丹而言,也不枉為人間天堂了。在外面的日子很苦,尤其這個國家並不安定,種族的繁雜和幫派的並立,使這塊貧瘠的土地一次又一次地受到創傷。剛去沒多久,方崢便在一次勘探任務中負傷了,右腿粉碎性骨折。由於當地醫療條件有限,他被連夜送往巴吉小鎮,因為那裡駐紮著一支由中國志願者組成的醫療隊。在那裡,他認識了江沛瑤,那是一個驕傲,鎮定,又歡快明亮的姑娘,使他的心初見便被沉淪。


養傷期間,他向沛瑤隱瞞了成婚的事實,用自己的幽默,敏銳和真誠一點點地去打動這個姑娘的心。蕪城江家,方崢雖不熟識,卻也略有耳聞,那是個以經商為主的大家族,沛瑤雖是庶出,卻也被教育的很好。得知沛瑤也是為逃婚才來的蘇丹,他心裡一陣苦笑,她和他還真是相像,接受了新思想新教育的他們,都學會了叛逆,學會了遵從自己的心。只是沛瑤比他勇敢,她寧願捨棄江家的身份跟著志願者東奔西走,也不屈從於父母安排。相比起沛瑤,方崢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懦弱。



面對心愛的姑娘,他要勇敢一次,他決定回去後不管任何人反對,他都要娶沛瑤。在他看來,真愛面前既定的婚姻根本不算什麼,可是他忘了沛瑤的驕傲。在巴吉的日子是溫暖的,醫療隊的後面有條小河,沛瑤經常推著方崢去散步,興起時還會光著腳踩河底的石頭。有一次踩滑了,整個人都跌到了河裡,把方崢嚇壞了,剛掙扎著從輪椅上起來,卻見沛瑤早已經玩起了水,那“咯咯”的笑聲使他覺得,哪怕用全世界去換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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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方崢的傷便好了,回到勘探隊的他再也不能心無牽掛。於是,巴吉鎮沛瑤的那間小宿舍便成了他在蘇丹的一個家。沛瑤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她給當地村民免費治病;教附近村子裡的孩子學中文;還給落後的聖瑪麗醫院當老師,傳授專業的醫療知識和技術,為當地留下了一支帶不走的醫療隊。每次去巴吉,都能讓方崢看到不一樣的沛瑤,這個生長於杏花煙雨江南的女子,彙集了整個江南的才氣與靈氣。


《編花籃》是她喜歡的歌,即興便會哼上幾句,燒排骨更是沛瑤的拿手菜,為了滿足自己的胃,方崢不知央求過她多少次。他給她背《飛鳥集》,給她用口琴吹《小小少年》,多少個月色朦朧的夜晚,巴吉的那條小河邊依偎著兩顆心,或開懷大笑,或呢喃低語。沛瑤說,方崢,我從來不輕許諾言,但在我的愛情裡你可以享受平等。聽到沛瑤的規則,方崢心裡一凜,愛情來得太晚,他還有什麼資格和她平等。驕傲如她,此刻方崢已經覺得配不上她了。



巴希爾和圖拉比的爭執日益激烈,使得蘇丹這個國家越來越不安定。籌建考察已經接近尾聲,受政治因素的影響,上級要求方崢所帶的團隊有序撤離。臨別的夜晚,方崢最後一次踏進巴吉的小屋,沛瑤早已做好了一桌飯菜,並斟滿了兩杯茅臺。氣氛有些傷感,在此夜方崢終於道出了迫不得已成婚的事實,不過他向沛瑤保證,回國後就離婚,此生非她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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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瑤並沒有表現出歇斯底里的憤怒,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最後她哭了,哭倒在他的臂彎裡。她說,崢哥哥,為什麼你不是我一個人的崢哥哥,為什麼有欺騙,為什麼相愛的人總是這樣難。那晚,方崢在最純粹的愛情面前感受到了凌遲的痛。酒醉情濃,當沛瑤的處子之身給他時,他有一絲的猶豫。他知道這刻沛瑤妥協了,這樣要求平等又極其驕傲的一個姑娘,因為愛向他妥協了,可他卻再也配不上她了。


深入骨髓的歡愉之後,戰爭打響了,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考察隊還來不及撤離便被當地武裝分子劫持為人質,而巴吉的醫療隊則被維和部隊接應著撤離。令方崢沒有想到的是,五天後沛瑤隨同外交部的一位高官主動作為人質交換了考察隊的安全。方崢不走,要留下來。沛瑤哭著吼他:“方崢,走啊,快走啊,不要讓我們國家的人才枉死他鄉,祖國還需要你們。”“不,沛瑤,要死一起死!”方崢拉著她的手說。“小夥子,走吧,任何時候國家利益都將高於一切。”那位外交官的一句話警醒了他。是啊,國家利益,連沛瑤都懂得,是他太短目了。



軍車開走了,他不忘沛瑤最後跟他說的那句話。她說,崢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活著,報效國家,造福百姓。如果我活著,便會去找你。回國後他才知道,沛瑤會四國的語言,外交部為了減少傷亡沒有帶翻譯,是沛瑤自己主動請纓去做翻譯。她說她活著便會來找他,可他得到的消息卻是沛瑤為了掩護外交官,死在了武裝分子的槍下。他等了一輩子,沒有等到她活著,卻原來江沛瑤已死,活著的只是言念吉。他心愛的姑娘,為了他的仕途,終歸是偷偷妥協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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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聽完方崢的講述,屋裡靜得只剩下時鐘的滴答聲,重新揭開流血的回憶,使得方崢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言諾靜靜地看著面前的這位老人,原來這就是她的爸爸,原來這就是媽媽的愛情,沒有拋棄,沒有背叛,有的只是濃濃的愛意。她忽然理解媽媽為什麼要改名字,為什麼從來不跟她提爸爸了,因為爸爸走的是造福百姓的仕途,所以縱使再愛,媽媽也不想影響到他。


“既然疑慮沛瑤阿姨的死,那麼這些年您就沒有找過她嗎?”方維問。方崢一愣,沒想到問話的竟是兒子。“找過,只是偷偷的在找。我回來時才知道你已經一歲了,縱使我和你媽媽沒有愛情,可你是無辜的,所以回來後我也就沒有即刻提出離婚。為了你媽媽和方家的顏面,也只能偷偷地找。不過你媽媽是知道沛瑤的,她包容了我的愛情,只說,她和沛瑤一樣愛我,既然人沒了,就踏實過日子吧,她不會和一個不在世的人較真。”


“爸,兒子我服您半生,不成想您的感情生活竟是一團糟,同時負了兩個愛你的女人,這下你不會逼迫我和林倩成婚了吧。”“臭小子,跟這等著我呢!林倩那丫頭有什麼不好?不過,無論你答不答應林家的這門親事,你和小諾都不能在一起,因為她真的是你妹妹。”“您哪隻眼睛看到我們在一起了,憑空多出這樣一個妹妹還真是頭疼,真不知道我上輩子欠了你們誰的。”看著方維的故意跳腳,言諾再也擠不出一絲微笑,只是悠悠說了一句:“你誰也不欠,我說過要與你相認麼?”沒有情緒的一句話,卻讓父子倆的心跌到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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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諾需要時間,方崢也沒有逼她,三天後回了北京。走時給她留了一紙親子鑑定書,並從母親的遺物中帶走了幾份剪報。言諾愣愣的,看著鑑定書上那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基因相似率,她知道這輩子再也與方家脫不開干係了。只是方崢現在的位置太醒目,她不打算與他相認,出現在公眾的視野中,沒有多少益處,只會給彼此都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還有媽媽的剪報,她從來都不知道媽媽的剪報是用來珍藏愛情的。那一頁頁精心剪切的報紙,記錄著爸爸的仕途生涯,從縣裡到省裡,再到北京,每一次的談話,出訪,還有和他相關的各種事件,都被整理的仔仔細細。媽媽雖沒生活在爸爸的身邊,卻用這種方式陪同他成長,看著他一步一個腳印地報效國家,造福百姓。


臘月二十八這天,陳奶奶做了一大桌的菜叫言諾過去吃飯。言諾知道,陳奶奶是因為她除夕要值班,所以提前做了年夜飯,為的是一家人能夠熱熱鬧鬧地吃頓飯,過個年。席間方維也在,知道了他是自己的親哥哥後,言諾有絲尷尬,可是很快便釋然了。飯後方維提議帶著小默去放煙花,護城河邊上星光點點,“砰”的一聲巨響後,夜空的寧靜被劃破,朵朵煙花綻開,還來不及驚呼,天空便旖旎出一個五彩斑斕的夢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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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默高興得又蹦又跳,果真是個孩子,孩子的世界最乾淨,最單純。不知何時,言諾的旁邊來了一位年輕的女士,看著煙花中的小默半天沒有移開視線。言諾有些防備,剛要叫方維,卻發現身邊的這位女士早已淚流滿面。“你?”“小諾吧,我是黃鶯。”黃鶯?黃鶯!“啊!你是小默的媽媽!”言諾驚呼。“是,只是不知道我還有沒有資格做他的媽媽,這孩子還要不要我這個媽媽。”



“黃鶯姐,這些年你在哪?你知不知道陳奶奶為了找你顛沛流離了多少個城市?你知不知道小默在ICU昏迷時曾哭喊著叫媽媽!你怎麼能如此狠心,棄他們於不管不顧?”言諾看著如此冷靜的黃鶯,有些激動,竟不自覺地質問了起來。黃鶯不語,半天才嘆息道:“小諾,你說的這些之前我不知道,但現在我都知道了。當年我被一位首長所救,經歷了涅槃重生,這些年一直在倫敦執行任務。


我知道我虧欠了小默,更虧欠了這個家,可既然我還活著,總得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才不枉此生。哪怕我的身上只剩下點點微光,我也願意把它灑向需要我的地方。現在好了,任務終於完成了,我的殘生可以只為小默而活了。”微光?黃鶯姐竟是這樣看待人生。“那,你在倫敦執行什麼任務?”“這個?好吧,反貪,只能告訴你這兩個字,不過你要保密。”夜風習習,煙花朵朵,方維拉著言諾在護城河邊上漫步,把最美的時間留給了那對母子。溫情是這個世界上最能打動人的東西,它驅逐了寒冷,豐滿了生命,昇華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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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的春節是令人難忘的,在這場新冠肺炎的襲擊下,全國都按下了暫停鍵。除夕夜,言諾請戰,跟隨泉城第一批醫療隊支援武漢。方維得到消息時,言諾已經踏上了援鄂的飛機。來不及告別,來不及囑託,她就這樣輕輕的走了。由於疫情的嚴重,方維心裡很是焦灼,只在微信上給她留言:言諾,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援鄂四天,言諾發來第一條消息:哥,武漢真的太難了!你能想像門診大廳躺滿人的場景嗎?你能承受一個五歲小姑娘拽你衣角救她媽媽的哀求嗎?你能理解搶救幾個小時的病人死亡後醫生的崩潰大哭嗎?哥,黃鶯姐說,人活著就要灑點微光,我真恨我的微光不夠啊!


援鄂九天,言諾的第二條消息發來:哥,你知道嗎?今天武漢的街頭空曠寂靜,可是窗戶裡所有的人都在齊唱國歌。平生第一次我為我的職業而自豪,也平生第一次為我自己生於華夏而自豪。今天,身邊的一位醫生倒下了,可沒有人害怕退縮,在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上,所有的人都是英雄,沒有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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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鄂十六天,第三條消息發來:哥,火神山醫院已經正常運行了,四大王牌醫院也有序接手了各個重症室,武漢有救了,我們也總算可以鬆口氣了。只是,我發燒了,可能是中標了,不過不用擔心,我正在隔離治療,可以好好休息了。會好的,武漢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哥,告訴爸爸,我不恨他,從來沒有恨過,今天在電視上看到他了,儘管我這個女兒見不得光,可我還是會因為我的爸爸是方崢而感到自豪。


援鄂二十天,第四條消息發來:哥,我昨天睡了好長時間,真的沒有力氣了,我知道我快不行了,沒想到死亡來的這樣快,可是我不怕。哥你知道嗎?這二十幾年來,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不被喜歡的小孩,不然怎麼會沒有爸爸呢!可自從你出現後,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原來不只有孤獨,還有親情和愛。初次見你是在小默的病房裡,你給小默扮豬臉,原以為你是孩子的爸爸,不曾想竟是孩子的老師。雖沒有血緣,可這份親情和愛讓人動容。哥,真的很慶幸生命裡有你,可是,你為什麼要是我哥!好了,代我照顧好爸爸,妹妹累了,要去找媽媽了!我的銀行卡密碼是小默的生日,裡面的錢全部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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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春三月,春暖花開,在這個櫻花爛漫的季節,武漢迎來了生命的春天。只是沒有人會知道,在這片灑滿英雄血淚的土地上,有一個女孩從此在櫻花的國度里長眠。小諾,你說,哥為什麼要是你哥,這個問題哥一直沒有辦法回答。可是就在昨天哥卻珍藏了一個秘密,一個連爸爸都不曾知道的秘密,只是這個秘密再也沒有機會與你訴說了,那就是哥不是爸媽的親生兒子,原來哥並不是你哥。



妹妹,你看到了嗎?春天真的來了,南山的牡丹開了,只是哥也該走了。別了,我的小諾!你放心,往後餘生我會做另一個你,用熱情善待年華,用微光溫暖世界,用生命詮釋愛……
月末的清晨,一架直飛意大利羅馬的救援飛機呼嘯著衝破雲霄,舷窗外白雲朵朵,天空湛藍。透過濡溼的眼角,方維看到了連綿起伏下祖國的大好河山和淨藍天空上小諾的盈盈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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