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年前,非典席捲。誰也沒有預料到,一代巨星隕落。
從香港文華酒店縱身越下之前,他給經紀人打了兩通電話。
“我想趁這個機會看清楚一下香港。”
“你5分鐘後,在酒店門口等我。”
風霜一世,從患上抑鬱症開始,周遭的塵囂再也與他無關。
他像是踐行了電影《異度空間》自己扮演的那位心理醫生的臺詞:
我是不可以愛任何一個女孩子的……但如果你覺得開心,我跳下去,我可以做。
張先生留下了一段遺言:
“Depression!多謝各位朋友,多謝麥列菲菲教授。這一年來很辛苦,不能再忍受。
多謝唐唐,多謝家人,多謝肥姐。我一生沒做壞事,為何會這樣?”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小鮮肉們跑到韓國鍍一層金,做幾年練習生,細皮嫩肉地回國出道,然後和那邊解約。
引得少女心氾濫的一大票粉絲尖叫、甚至不惜重金替偶像打榜。
為什麼他們被批“娘炮”,卻從未有人用這個詞形容過更“誇張”的哥哥張國榮?
殊不知,張國榮,這個響噹噹的名字,是第一個進軍韓國市場的粵語歌手。
他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位,因為離世而上央視新聞長達30分鐘的娛樂圈明星。
為了紀念張國榮逝世17週年,韓國院線將重映《霸王別姬》。
這麼多年過去了,全世界都在緬懷張國榮,多少大牌明星不吝表達對張國榮的喜愛。
張國榮出生於上個世紀50年代,一個香港中產家庭,父親是有名的洋服店老闆。
時勢造英雄,富足的家庭環境助他換來海外留學的機會。
這位公子後來不顧家人的反對,闖進了娛樂圈,熬了十年:
終於和譚詠麟,撐起了八十年代香港歌壇的半邊天,代表了那個時代香港人的夢。
30年前的香港,鎏金歲月醉生夢死,名利場的縱情聲色,燈紅酒綠下的男男女女,無比鮮活。
全香港,只找得到一個肯免費演電影的,那就是張國榮。
有個女藝人,有段時間和張國榮住在同一棟公寓,總一起搭公司的車去片場。
有一次,途中,張國榮問她,你過得好不好。
沒說兩句,女藝人就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掉。
沉默了幾秒後,張國榮攬著她的肩膀說:“我會對你好的。 ”
她是林青霞。
張國榮的一顰一笑,牽動著全香港人的心,在雍容和矜貴的容貌下:
全香港人狂熱、深情地看著他,就像看著自己的明天。
他用實力證明了:“熬十年八年,就能榮華富貴”這個香港夢,是可以實現的。
最孤獨的人,也最親切
在《喝彩》裡,是張國榮第一次在時裝電影中扮演重要角色。儘管這個角色並不討好,但是他依然很賣力。
一出場就是耀武揚威的樣子。可是,他用二十年後的演技和氣場,令人怦然心動,讓觀眾只想讓他贏。
很多人在期待這個初露鋒芒的少年,闖出一片新領域。
他開始漸漸以花花公子、假裝很有錢的窮小子、反叛的飛車手…出現在青春電影裡。
直到《烈火青春》的上映,完全顛覆了所有人對張國榮的印象。
有身份地位、站在道德制高點的人,指責露骨的情慾場面,只有少數人明白,這是香港電影史上的新浪潮。
於是,這部電影中的符號和人性,被分析解構後,發現任何時代的人,都會在這部電影中產生共鳴。
如若說《烈火青春》攪動了香港電影的軒然大波,但距離張國榮的大紅大紫,還有一年。
復出樂壇後,推出了一張名為《紅》的專輯之後,那個沉醉於情愛世界中的痴情玉公子,以另外一種面貌出現。
驚豔了一世。
那個放浪形骸於舞臺燈光下的冷傲嬌子,渾身散發著妖豔和性感。
這種橫眉冷對千夫指的不屑一顧,讓很多人瘋狂。
小樓依舊當年貌,
世間再無程蝶衣
在張國榮去世的兩年前,陳凱歌曾經做過這樣一個夢。
像《霸王別姬》裡的程蝶衣一樣,張國榮穿著戲服,用非常純正的普通話對他說:
從此別過了。
第一次看《霸王別姬》,是在高中第一堂語文課上。
虞姬是真虞姬,霸王是假霸王。
師傅說:人總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
可回首一看,程蝶衣還是那個哼唱我本是男兒郎的小豆子。
看到街頭的糖葫蘆,還是會恍惚一世。
他從未成全過自個兒。成了戲裡戲外的一個瘋子。
頭頂上撒下無數抗日宣傳單,雪花似的紙片,掩去了臺下的喧譁,臺上那人,彷彿從未停滯。
程蝶衣醉心於虞姬的貴妃醉酒,絕美的舞步把這段禁忌之戀埋葬在舞臺上。
在這場戲裡,只有程蝶衣一個人入夢:
不過是大夢一場空,大夢初醒卻是訣別時。小樓依舊當年貌,世間再無程蝶衣。
因為不瘋魔不成活,中國再也拍不出第二部《霸王別姬》。
可以說,張國榮也成就了導演陳凱歌。
張國榮當年提前四個月就去了北京,先去祭拜了大師梅蘭芳。
學了地道的京片子,一板一眼、每一個步法,拒用旦角替身。
就連吃飯時,也在不停練習京劇動作。
十幾斤重的鳳冠頂在頭上就是一整天,上妝後,貼片容易因咀嚼動作而脫落。
不想麻煩化妝師補妝,所以張國榮,經常十幾個小時不吃一口飯!
從此,張國榮便成了半個京劇行家。演戲演到這份兒上,恐怕只有他了吧。
可是,張國榮再也沒有從程蝶衣的戲裡走出來。
說好了一輩子,少一年、一天、一個時辰,都不是一輩子。
因為我愛你,
所以進退失據
在張國榮生命最後的五分鐘,為什麼不和摯愛唐唐一起度過?
就在當天,分明約了唐唐去打羽毛球的,可是唐唐沒有等來張先生赴約。
分明在11月自殺未遂後,唐唐哭著對他說:要生一齊生,要死一齊死。
張國榮吩咐經紀人陳淑芬在酒店門口等,接著,她就聽見一聲巨響。
大概是因為生前最愛美,最容不得別人看見自己最不堪、有瑕疵的一面。
可他知道陳淑芬可以處理好自己的後事,所以選中了她。
當然,更不想讓此生摯愛唐唐看見這一幕,對他太殘忍。
那一天,香港全城的白玫瑰售罄一空。
凌晨三點,看見張國榮的屍體那一刻,唐唐想起張國榮曾幻想過他們老了以後的場景:
老夫老妻,不就像那些公公婆婆,在花園,拖著手仔,坐在bench那裡聊天咯,喂喂鴿子啊……
臨近2003年,張國榮強撐病體,因為聲音過於沙啞而幾經波折,才錄成了最後一首留給唐唐的歌。
《我知你好》:“好,我深知道,為我學會自己不喜歡的嗜好。同認真的想終老,你給我這城堡。”
張國榮與唐鶴德,幼時即相識,再次見面,是在張母生日家庭聚會上。
兩個翩翩玉公子,一個是26歲的歌壇新星,一個是24歲的銀行界精英,互生情愫。
唐鶴德,人如其名,溫潤如玉,一直幫張國榮打理財務。
當年被前經紀人譚國基背叛,用他的錢謀私利。
張國榮和他打官司,連律師費都是賣掉車子換來的錢。
在自己最失意落魄的時候,是唐唐,把自己積攢的所有積蓄給了他,自己卻省吃儉用地啃麵包。
張國榮不厭其煩地提起這段雪中送炭,一沒名氣二沒財富時,能夠對他這樣的人,只有唐唐。
上世紀80年代,中國這個保守的大環境,還沒有那麼寬容。
人們極盡汙穢之詞詆譭看似“畸形”的愛情。
1997年1月4日,香港紅館,張國榮的復出演唱會。這一年,香港即將回歸。
燈柱打下來,皎白如月光,他比任何時候都認真和堅定:
“這首《月亮代表我的心》,送給我的母親,同時,也送給另一位在我生命中摯愛的朋友。
……你們知道我說的是誰,不就是唐先生麼!”
那一刻,無數鏡頭鎂光燈前,張國榮的愛,只屬於這個人。
只要他開心,外間無權過問,他只會做回張國榮。
此生,唐唐從未辜負過張先生給自己的“摯愛”這個詞。
戀情公之於世後,輿論風暴中唐唐不堪其擾,辭去銀行家高收入的工作,與張先生遠遊天涯。
加拿大溫哥華的街頭,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找路人來給他們拍下親密的合照。
無論張先生工作到多晚,唐唐雷打不動地開車接他回家,下著大雨,車子不能停門口。
唐唐把傘遞給張先生,自己冒雨跑回駕駛室,掉頭,把車子開到張先生面前。
不讓他沾到一滴雨。
張先生舉著傘,夜黑的眸子裡,凝視那個深愛著的人,微笑著。
跨越千禧,2001年,他們在香港的街頭被狗仔跟拍,唐唐心有顧忌地回頭。
張先生卻毫不猶豫地牽起他的手,右手拿著戲票,無比堅定地大步向前。
這張照片,被評為“本世紀最偉大的牽手”。比肩張國榮好友王菲,與小謝那張世紀牽手。
一年後,張國榮被確診抑鬱症,在此後的照片裡,他的眼神彷彿失了焦。
唐唐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唐唐最痛苦的,不是知道張先生髮病起來連自己都會傷害;
不是在張先生耍脾氣不肯喝藥時,自己先喝一口,然後像哄小孩一樣哄他喝一口。
而是眼睜睜看著這個病,把張先生的肉好像撕裂開一樣,形容枯槁。
葬禮上,一米八的唐唐,悲傷得被人攙扶著,將一封信放入棺內張先生的手中。
他親手按下了火化張先生遺體的按鈕,反覆呼喚著“阿仔……你不要走”。
手上一直維持著“為你鍾情”的手勢,這是當年張先生在演唱會上對著臺下的唐唐做的暗號。
張國榮全港訃告上,唐鶴德以“摯愛”的名義,排在了家屬的第一位。
張國榮一生有很多個稱謂,哥哥、LESLIE……唯有唐鶴德,喚他張先生 。
很多別有用心的人質疑張國榮走後,唐鶴德就移情別戀。還有記者問他:
“此刻你是不是最愛Cheung?"
“你為什麼說是此刻?我一直深愛著他,不止現在,二十幾年都是如此!我和Cheung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
“你們會不會很快就不記得我了?
我不是一個貪心的人,我希望的就是如果有朋友問起你們八十年代的香港歌星裡面都有誰,你們隨便提起我,我就很滿足了。”
如果這是一個約定的話,千千萬人信守,從此,4月1日,不再只是愚人節。
他是被人狠狠愛過的。
春風伊始,在這一天懷念哥哥的人很多,這由來已久的深情,他值得被人惦記。
這一生,多謝你。春天該很好,你若尚在場:你依然在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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