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埃莱娜·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的朋友们,来谈谈你们的看法与感想?

罗姐谈天说地


这部小说时我继《罪与罚》之后读过第二长的长篇小说了,因为是去年看的,只能记得大致内容,但还好做了笔记,正好就借着这个问题来梳理一下。小说一共分为四部,每一部都对应着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的时间流逝,从莉拉与莱侬两人的友谊中逐渐展开的这个故事。


很多人都对莱侬的虚假以及流动性产生很大的质疑,还有人评论认为莱侬是一个伪女权主义者(我也认为)。但这些在我眼中看来恰恰是莱侬的加分项,我通常对“完美”女主形象并不感冒,反而是那些有明显瑕疵的角色更能让我感受到生命的质感与真实,


并且这部小说中没有一个人是“完美”的,有的甚至渣出了天际,但这并不影响我的阅读体验。其次之所以分为这三条线主要是莱侬的成长依次对应了友情,世界观,自我剖析,从这三个层面可以引申出整个故事的完整图景。(因为看的时间有点久,有些地方很模糊,请多包涵)


镜像视角:莉拉与莱侬


小说第一部就从莱侬的女性的视角来描述莉拉,童年时代起,莱侬对莉拉的情感是纯粹且真挚的,从他们第一次去阿奇勒的门前就奠定了她们的友谊基础,莉拉曾一度是莱侬的信仰。


其实对莱侬而言莉拉如此吸引她的地方,甚至模仿她走路的姿势与待人态度的做法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她想通过对莉拉的模仿来给予自身强烈的心理暗示,她想成为某个人,也就是对自身不确定性的排斥与自我存在的否定。


莱侬的否定主要来源于原生家庭,她曾表示对自己母亲的斜眼,跛脚都充满了厌恶,她一定不要成为像她母亲一样人。对原生家庭的本能排斥让她自身更添一道枷锁,所以利拉或许是她反抗这个世界的最初启蒙。


对莱侬来说利拉是她的信仰,而对于利拉来说呢?利拉曾对莱侬说过她是她的天才女友。我之前就一直在想,莱侬对莉拉来说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其实在我看来,莉拉因为天赋异禀的关系,显得极其不稳定,


这里的不稳定指的是对任何冲击性事物的接纳度不高并且因为思维敏捷,反而更容易产生一种非常态化的精神状态。我认为她对莱侬一方面是一种精神诉求,也就是她不断在寻求一种稳定,一种自身与外界的平衡点。


早在他们在阳台放烟花的时候,明明是很美的景象,利拉却产生了一种恐慌,她说她第一次有了一中“界限消失”的感受,并且在小说说多次出现,其实每次说到这里我都很费解。对莉拉而言,界限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她对自身掌控的程度高低还是她对世界认知程度的深浅,亦或是一种本能恐惧?直到我阅读到这一段,似乎对莉拉所说的”界限“有了浅显的理解。
一样东西的界限消失之后,会落到另一件东西上,就像是不同材料都融化了,搅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了。她很难说服自己,生命的界限是很坚固的,她没办法相信这些东西和人是坚固的,可以抵抗撞击和推搡。

这段话的前因是地震的突然开始,这和阳台上的烟花一样,都是不可预测的偶然性事件,只有在偶然性世界面前,莉拉才会出现慌乱与界限消失的感受。也就是说,这个界限是维持她自身稳固的一条脆弱的分界线,


线这边是理性,而线那边就意味着混乱与脆弱。但莉拉讨厌脆弱,她永远要保持警惕,一不留神那些东西的边缘会发生剧烈、痛苦的变形,会让她非常恐惧。那些本质的东西会占上风,会掩盖那些让她平静的稳定实体,她会陷入一个黏糊糊的凌乱世界,没办法清晰感知。

清晰感知对莉拉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也是他通过外部世界来客观评判自身的一种力量。我称莉拉这样的行为为”精神消耗“,她通过自身精神力的消耗来感知外部世界,从而吸纳进自己的内心,而这样的消耗无疑能使她内心平静且富有力量,但这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一切必须要在秩序、平静、稳固的社会架构下才有用。
以至于她后期开电脑公司,对那不勒斯的每一个人基本都了如指掌,并能根据他们的诉求与自身的观察使自己成为城区某种意义上来说的”上帝“,其实这也算上帝视角的一宗表现,所以利拉其实是恐慌的,他不知道下一刻是否就会变得黏糊糊的,如果一旦失态发展脱离她的掌控,她就会”变形“。在此我才认为利拉是羡慕莱侬的稳定的。

不管莱侬读书也好,写小说也好,她都一直处于一种趋于稳定的状态,并且不管是外部变形也好,突发事件也好,这些对她而言就如流动的水一样自然,她能够自然而然的接受。

当然,这里我也认为是莱侬上了大学后的生活经历所致,他去了很多利拉没有去过的地方,她曾说跨越边境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儿,沉浸于别的文化中,会发现之前以为是定居的事情,其实是暂时的。


也就是说,这种文化”入侵“对她而言是一种享受,并且能让自身更好的反思。其实莱侬的状态更像是一种普通人的平庸性,莉拉的”天才“视角反而达不到如莱侬那样的平庸稳定性,因为那是一种极其脆弱的状态。


里面有一句话我印象十分深刻,莱侬曾经写到道,我们的友谊是多么的辉煌与灿烂。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二人的友情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情感掠夺与消耗,这样的关系更偏向于竞争关系。


其实小说中他们二人的关系一种处于此消彼长的状态,前期利拉明显占上风,而到了青年时代,莱侬又处于上风,利拉的人生逐渐走向了下坡,一直到老年,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彼此消磨,此消彼长的。


但同时这样的此消彼长伴随的并不是无止境的闭环,他们是在向对方不停的索取一种自己能用得上的东西。并且她自己也认为他们的关系是痛苦的。这里其实对女性友谊的表述第一次用到了痛苦这个词,其实对我来说是不小的冲击。

对我来说友情的本质其实是相互索取,不断在时间中缓慢变质的一种关系。而作者认为这种女性友谊是痛苦的。小说中莱侬就说过,我们都应该能意识到:一切都和之前不一样了,我们对彼此的情感已经耗尽,对于我来说,


她的胳膊就像一段木头,或者是之前那种激动人心的身体接触残余的幻影。我忽然想起了,几年之前,我真希望她的了重病,要死了。我想,那时候虽然我产生了这样阴暗的想法,但我们的关系是活生生的、强烈的、所以也很痛苦。


关系因为情感而浓烈,也因情感而脆弱,脆弱引发变形,扭曲,所以痛苦。但痛苦的本质其实就是痛苦,它毫无意义的。但莱侬能从痛苦中产生新的思考,这是莉拉无法做到的事情。其实对莉拉而言,


她或许很早就已经观察到了莱侬的特质,他们二人都是通过对彼此的观察来产生思考,进而做出决策。她们就如同两面镜子,镜子里的人是可以互相置换的,本质上莉拉与莱侬没有差别,他们都是利己主义者,通过观察来践行自身的准则。


应了小说中的那句话,我们的友情时多么的黑暗与辉煌,那些阴暗的心思是在镜像中无法显现的阴影,而同样,那些辉煌瞬间也并不能通过镜子的反射来温暖自身,那些辉煌的瞬间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莉拉和莱侬的友谊,她们之间的关系比爱情更长久,比亲情更深刻,是一种非常规友情,用“友谊”来界定似乎太狭隘,这是一 种销魂蚀骨、混杂着爱与崇拜的关系。当代文学研究者蒂齐亚娜·德罗加蒂斯对费兰特进行分析,认为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就是“这个系列颠覆了人们对女性友谊的刻板观念——认为女性无法维持一种长期、稳定而深刻的关系”。


小说中对女权主义的讨论


作者费兰特因一度不在公众场合公开亮相,大众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会接受一些书面的杂志访谈。在访谈中她的言论就有很明显的女权主义倾向,在“四部曲”中,女性随时处在被男性(无论是不让自己读书的父亲,


还是暴力的丈夫,抑或是索要性贿赂的工厂老板)碾压的境地,女性在精疲力竭的边缘,为了不让自己陷入崩溃,避免自己的精神被碾压成碎片,只能通过写作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用文字固定住那些秘密,然后等待逃离。


莉拉从小就经历城区和家庭的暴力,但她并没放弃自我, 抗争一直伴随着她。莉拉从小就很有主见,但“对于蛮横不听话的女儿,父亲可以随意 处罚”。为了争取上学的机会,她和父亲发生激烈的争吵,


最后被父亲从窗子扔了出去,生生摔断了胳膊。莉拉结婚后,遭受暴力的处境依然在继续:“莉拉几乎一直站着,坐着身上会很疼。没有人提到她发肿发黑的右眼、破裂和下嘴唇以及淤青的胳膊, 包括她一直沉默不语的母亲。”到了暮年,莉拉甚至通过彻底消失来表明她的决绝。


在那不勒斯社会文化中,这种暴力是肢体的、语言的、表象的,也是思想上的, 甚至成为人们沟通的一种方式。大部分社会成员,包括莉拉的母亲似乎也默认了这种暴力的合理性。


女性遭受的这种暴力根深蒂固,暴力作为一种常态每日在那不勒斯的这个破败城区上演,整个城区要求女性绝对驯服于父亲和兄长,莱侬和莉拉从小到大的经历无不在说明:反叛在哪里出现,暴力就会在哪里出现。费兰特的控诉很沉痛,提醒女性保持一种警惕的态度和锐利的自省,捍卫自己的生存空间。


我也同样认为,小说后半部分对她自己写小说还有对圣经的看法都足以说明她仿佛是在为女性发声,就拿她的这句话来看我们很难明白,女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我们的每个举动、思想、语言或者梦想,深入分析一下,就好像并不属于我们。


这种深入分析会让那些比较脆弱的女人陷入危机,因为他们无法进行深入反思,他们认为只要把男性清除出去就能走上自由的路。


在这里莱侬所展现出来的是她对女性的思考,(这里似乎是已经和尼诺重逢了,我有点忘记了)但依旧可以看出,她对女性的考量永远是站在男人的肩膀上进行评判的,包括她最开始写的自传体小说,她只是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展现在了纸了,但她的目的并不是想要引导女性,而只是为了挣钱,功利性成为了莱侬的主要动机。


很明显莱侬是一个机会主义者,“我喜欢取悦于人,尤其是喜欢取悦老师”。在大学舞会上,莱侬认识了富家子弟马里,她虽然“没有办法爱上他”,却毅然和他在 一起,因为“他给我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衣服、鞋子、新大衣还有眼镜框”。


后来马里被学校开除,莱侬很快就改变了关注对象,这次是一个出生于知识分子家庭、前途无量的另一个男生,她虽然无法爱上他,但“我越来越担心会失去彼得罗,我去找 他,缠着他,我对他产生了感情,我一直都等着他给我表白”。


而莉拉的“坏”也是“众所周知”,“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莉拉就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她很快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很坏”;“莉拉对我来说很耀眼,对于其他同学来说她只是很可怕。


从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莉拉是整个学校,甚至是整个城区最遭人恨的女生”;“她的每个动作都说明一个问题:伤害她是没有用的,无论如何,她会变本加厉地还回来。”但这些描述丝毫没有掩盖她们的人性魅力,


反倒让她们更加真实,迸发出一种难以抵挡的生命力,费兰特塑造的这两个女性形象和通常的“女性神话”截然不同,她们更逼真,更能引起读者的认同和共鸣。


在“四部曲”中,女性遭遇的暴力不仅仅是表象的、身体的,而且还有隐藏的。 第二部《新名字的故事》中,莱侬成功摆脱了暴力的城区,作为社会下层出身的她,终于嫁入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过上了资产阶级生活。


莱侬老年时回顾一 生,由于心情低落产生了幻灭感,把自己的一生定义为“只是一场为了提升社会地位的低俗斗争”。她的社会地位的确得到了提升,但故事远远没有结束,她不得不承受婚后无聊、机械的性爱。


她体会到:“婚姻和人们想的不一样,它就像一个机构, 剥夺了性交的所有人性。” 莱侬已经觉察到了婚姻作为体制对女性的盘剥和压榨,这种幻灭和醒悟为她后来实现救赎做好了铺垫。


《第二性》里也有类似的表述:婚姻原则是淫秽的,因为它把应该建立在自发冲动基础上的交换变成了权利和责任;它让身体注定在一般性中互相把握的同时,给予身体一种工具的、因而是可耻的性质;丈夫往往想要完成责任而变得冰冷,而妻子羞于感到自己被献给一个对她施行权利的人。


费兰特通过莱侬的婚姻体验把波伏娃提出的问题具体呈现出来,女性需要回归对自己的身体、时间的自由使用,而这又要经历一场殊死斗争。这场“贴身肉搏” 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心,莱侬通过摧毁婚姻来实现对自我的掌控。


“我和彼得罗婚姻破裂的事情,不仅仅把阿黛尔卷入其中,而且这个消息还传到了米兰,甚至是法国。


我想这样最好,能让我们分得痛快点儿。我对自己说:该发生什么事儿就发生吧。”莱侬经历婚姻的失败,她离开两个女儿去法国为她的女性主义著作做宣传:“我谈到了从小我在我母亲以及其他女人身上看到的家庭和生育最糟糕的一面, 还有男性对女性的奴役,我谈到了我从小就想掌握男性的思维方式。我感觉自己是男性捏造出来的女性,是他们通过想象构建的。”很显然,莱侬的这场“贴身肉搏”也是以女性主义理论为武器。

李巨多


关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无论是兄弟姐妹还是父母朋友,抑或是夫妻恋人,在相处过程中真的有人会如我一般敏感、多疑、时而不安,时而痛苦……各种复杂的情绪。这让我很安慰,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容易多想的人,很多很简单的事往往也因为我的多思多虑而变得复杂、麻烦,尤其是和我老公在一起之后,因为他是一个从来不多想的人,这不仅给我自己带来了很多痛苦,也给他带来了很多痛苦。但是现在我很庆幸感觉找到了同样的人,不管是莱农还是莉拉,她们都是对生活、工作、感情细致入微的人,她们都有丰富的感情和思想,无论它们是好是坏,是隐藏还是发泄,都无需感到羞耻,因为这都是正常的。

关于男性和女性之间,主人公曾在书里多次提到男女之间的关系,比如:亚当和夏娃,夏娃是取自亚当身上的一根肋骨,她是依附于亚当而活的;还有后来莱农为了尼诺离婚放弃佛罗伦萨的阔太太的生活,回到那不勒斯依附于尼诺生活等等……都在讲述当时的女性是依附于男性生活的,男性会把女性捏造成自己希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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