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盛衰記·中——大貪官田沼意次

就在德川家重渾渾噩噩地君臨天下之際,一個在今天極具爭議性的人物也被封侯拜相,登城理政,併成了日本版的“和中堂”。

這個人就是田沼意次。

田沼意次的父親田沼意行本是紀州藩士,後來隨德川吉宗入主江戶,被提拔為受賜三百石的旗本。享保十九年,在田沼意次十五歲,他那年進入西之丸,做了世子家重的小姓。此後一步一個腳印地爬上了權力的階梯:歷任從五位下主殿頭、御側役,並於三十六歲那年——也就是寶曆六年(1755AD)列為諸侯。

寶曆十年(1760AD)五月,德川家重讓位與世子德川家治,因為在此之前作為家重分身的大岡忠光因重病不治卒於家中,所以失去了摯友和強援的九代將軍便無法親自處理政務,只能讓賢於世子,自己則退居二線,過著悠然的退休生活。

翌年六月,大御所德川家重薨於江戶城二之丸,享年五十一歲。彌留之際,一直口之不清的家重竟然明確無誤地拉著家治的手,向田沼意次託孤:

“若佐家治為聖君”。

但是,被祖父吉宗和父親家重視為希望的第十代將軍德川家治,似乎並不是那麼了不起······因為家治雖然不是天縱英才,而所謂的“中人”之姿卻是有的,但不知道為何,這位新君不喜歡和人打交道。

正是因為如此,當時的幕政基本都委任於重臣——寶曆末年至永安年間,用事者為老中棚倉侯松平武元。至明和四年(1767AD),田沼意次始為側用人,獲封二萬石。兩年後又成為老中格,受領二萬五千石——所謂老中格就是指那些可以參加內閣會議的重臣。至安永元年田沼意次正式以側用人兼任老中,這意味著從今後側用人不在僅僅只是將軍的親信顧問,而是真正的政策決定人,更重要的是:將軍可以通過側用人兼任老中的制度完全掌握住最高權力,並且在出了問題之後還可以不用對決策失誤負責。可以說,不願意和人打交道的將軍德川家治終於做了一個大權在握的“逍遙王”。


德川盛衰記·中——大貪官田沼意次

田沼意次絕料不到,他一生的所作所為,在對岸的大清國再次由和珅搬演了一邊。


田沼意次是何等聰明之人,莊子所謂:

“千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獨不見郊祭之犧牛乎?養食之數歲,衣以文繡,以入大廟。當是之時,雖欲為孤豚,豈可得乎”?

這類道理他比誰都清楚。他知道自己的飛黃騰達不過是德川家治在政治上的“需要”,一旦要是自己沒了用,那立刻就會被棄若敝履。鑑於家治經常居於大奧之中,容易受奧女中的影響,所以田沼內閣在大奧的花費上毫不吝惜,竭力討好大奧中的女人們。為了補貼大奧女官和其他幕府權貴的花銷,意次祭出財政改革的大旗——先是開徵商業稅:主要以物流過程中的各種雜稅和營業稅為主;之後著手調查蝦夷地,企圖對此地進行開發;積極實行“圍沼造田”,企圖將印旗沼和受賀澤兩處溼地變為兩天;因為以江戶為中心的坂東實行金本位,而大阪和京都等地卻實行銀本位,所以田沼內閣便發行五文目銀及南鐐二朱銀,實行通貨統一,並增大貨幣供應量······

但是,這些改革基本上全部失敗——這根源就是:在田沼內閣背後的幕府權貴,包括將軍家治、大奧女中們,一個個都是慾壑難填。而真正的改革則是需要時間的積累和認真的踐行,如果此時在背後有著無數只不斷索取的手,那這樣的改革怎麼可能成功?

而田沼意次本人也是廣大教化,對於黃金暮夜之事從不諱言。每日在他府門前顛倒衣裳、晨昏伺候的諸侯大夫乃至於商賈遊士多到不計其數。身為一國相君的他也公開表態:

“非政以賄成者,不足以辨忠奸”。

孝敬的賄賂越多,就說明行賄之人愈加忠誠。因為人皆有愛財之心,如果能將所愛之物獻給領導,那豈不是最直接的效忠?

雖然現在的左翼史學家對田沼意次和他的時代——“田沼時代”,多有開脫,認為田沼意次的“政以賄成”是一個先知先覺者為了打破儒家思想禁錮和古老封建制度所進行的不得已之舉,但是不能忘記的是:在田沼時代,所有的改革成本最後都被重重的壓到了農民和小商人的頭上。順便說一下,以幕臣姓氏來標誌一個時代,這在日本歷史上是第一次——雖然對普通人來說,那是一個充斥著不公的時代。

德川盛衰記·中——大貪官田沼意次

青樓美人,是那個時代藝術的標識。


德川盛衰記·中——大貪官田沼意次

開發蝦夷地是田沼內閣的一項大工程。

另一方面,為了保證自己手中權力的穩固,就像和珅於暗中輔助嘉慶帝登上龍椅一樣,田沼意次也計劃著對下一代將軍的“擁立之功”。他眼中的人選是御三卿之一一橋治濟的兒子豐千代。為此意次不惜反噬自己的恩主,在安永八年(1779AD)二月,趁著世子德川家基赴品川新井舉行鷹狩之際,據說這位曾被託孤顧命的老臣竟然鴆弒只有十八歲的少主。因為負責投毒的最大嫌疑人池原雲伯正好也是田沼府上的常客。

除了勾結一橋治濟、豐千代父子奪取儲君之位以外,田沼意次還通過聯姻、保媒等方式與德川家的宗親貴胄、各路諸侯建立了關係網。以至於內閣之中自不必說,甚至對大奧中的事務,意次都可以施加影響。而其子田沼意知也在天明元年(1781AD)就任奏者番,兩年後升任若年寄兼側近,下一步就要升任老中。

“誓辭真許天長久,雨露恩私無日無。禍福循環倚還伏,從來欹器常傾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天明三年(1783AD)由淺見火山爆發引起的大饑荒——天明饑饉徹底撕下了田沼時代的畫皮。次年三月,田沼意知被旗本佐野政言刺死於江戶城中,這次簡單的行刺事件在審理過程中使田沼意次的諸多陰謀也隨之曝光——據說之前勾結親藩,鴆弒世子的逆謀也被傳了出來。

自古狗急跳牆,人急造反,田沼意次在危機重重之中決定孤注一擲。天明六年(1786AD)夏,他指使私人醫生若林敬向偶感不適的德川家治投下虎狼之藥以加重病情。而家治在服藥後嘔吐了三次,並說自己感到更加難受。這期間內閣曾要求更換醫生,但被田沼意次拒絕,沒過多久第十代幕府大將軍家治公就糊里糊塗的薨於深宮之中

為了掩人耳目,田沼意次先是火速擁立一橋豐千代為日本新王,是為第十一代大將軍德川家齊。之後又在九月上旬發佈先王家治公的噩耗。但是,正在緊鑼密鼓中忙碌的田沼意次萬料不到,兔死狗烹的命運會突然降臨。

就在德川家齊穩坐江山之後不久,也就當年十月五日,幕府突然宣佈將田沼意次革職,並收回兩萬石的湯沐邑,旋即又被勒令致仕,移封他處。曾經呼風喚雨的一代權奸在失去了炙手可熱的權力和破天富貴的金錢之後便於天明八年(1788AD)在憂懼中死去。

在新任老中松平定信主政下,以徹底清除田沼時代餘毒為目標的“寬政改革”也由此展開。


德川盛衰記·中——大貪官田沼意次

直到今日,“貪婪”仍舊是世人對田沼意次的第一印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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