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不知初相遇,一見無羨誤終生之三

用了他自創的破魔咒,我迅速擺脫了溫晁的糾纏,趕回雲深不知處。後來才得知,清河也遭到了溫氏的攻擊。他本想趕到姑蘇助我一臂之力,無奈又擔心雲夢有難,只得先隨江澄回了雲夢。

雲深不知初相遇,一見無羨誤終生之三


無力,無奈,就是人生教會我們成年的第一課。我自小生長的家園,竟已成一片火海。那些恣意盛放的玉蘭花已碾做塵泥,美麗的畫眉鳥也了無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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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護送古籍先行離開,我和叔父帶著弟子們退守寒潭洞。我知道,憑我一人之力殺出去並不難,但我不能置其他人的性命於不顧。我想,如果他在,也會和我做同樣的選擇。為人處世當問心無愧,我們骨子裡,始終是一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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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出陰鐵,跟溫旭去岐山。腿斷的剎那,痛的卻是心!

到達岐山,隔著重重人影,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左顧右盼的他。我知道,他在找我。他焦急地喚我,每一聲都有一股暖流湧上心田。可我不能回應他。不僅不能回應,還必須疏遠,否則,一定會給他帶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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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忍著腿部的疼痛,冷漠地走過他身邊,完全無視他的關心。僅僅才過了三天,我們剛剛拉近的距離又倏然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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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焦慮,他著急,他想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可我竟無從說起。叔父重傷,家園被毀,兄長逃亡,自己腿斷,陰鐵被搶……說給他,也只是徒增煩惱。我只恨,恨自己不夠強大,不能保護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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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惹惱了溫晁,鞭子抽下來的瞬間,我衝上去擋在了他前面,可還是沒能擋住溫晁把他帶去地牢。一夜無眠,我睜著眼睛坐到天亮,心裡的擔心又多了一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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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狼藉,滿身血汙,當他踉蹌著從地牢出來,看見我們,竟又綻放出滿不在乎的笑容。他故作輕鬆,開著玩笑,可那蒼白的臉色,憔悴的眉眼,狼吞虎嚥吃饅頭的樣子,痛,徹,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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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不想讓對方擔心,我們都選擇自己扛下所有,我們都選擇不說,可是若真正關心在意的人,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從未有過的恨意從我心底滋生蔓延,我學會喜,我學會憂,學會惱,學會怒,現在,我還學會了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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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溪山有妖獸傷人,溫晁帶著我們去當人肉盾牌。腿上的傷痛愈甚,我一瘸一拐地走在了隊伍的最後面。他不顧江澄勸阻,執意要過來幫我。

他說:“這些事情總得有人管。”

他說:“什麼事呢都不要逞強。”

他說:“我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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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金光瑤說他“到處得罪人”,江澄罵他“怪傑,奇俠,梟雄,一枝獨秀”,可這就是他啊!他是沉默中舉起的那隻拳頭,黑暗中亮起的那束光,他是歷盡風雪踏遍坎坷後這世間僅存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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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像他娘曾經說過的,要始終記得別人對他的好,要忘記自己對別人的好。他把很多對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事都忘了!他忘了他為我出頭,他忘了他要揹我,他忘了他求溫情幫忙找機會讓我休息一下,他忘了他找綿綿要草藥,他忘了他去幫我打水……

雲深不知初相遇,一見無羨誤終生之三


因為忘記,所以才會了無牽掛,甩手而去嗎?可我,撿起了他所有的記憶,一點一滴都妥貼收藏,只恨還不夠多。

雲深不知初相遇,一見無羨誤終生之三


進到玄武洞中,他被溫晁一腳踢下洞底,那一刻,我第一次有了強烈的殺意,如若避塵在手,我定會……

忍著腿部的疼痛,第一個下到洞底,看到他並無大礙時,我才鬆了一口氣。他總是這樣,讓人時刻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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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他身上留下了一個永遠消不掉的傷疤,那是為了救綿綿,被王靈嬌烙在左胸上的,就在心臟的上方。三年後,我也在同樣的位置烙上了相同的傷疤。我感受了他的疼,但他可知道我的痛?如果知道,為什麼那樣絕決地離去?又為什麼那麼久,還不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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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晁斷了我們的後路,我想到潭中有楓葉,他立刻明白潭底有出口。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可若真是心有靈犀,他怎會不明白我為什麼那麼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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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傷時他那麼焦灼著急,可為何自己還要經常受傷讓我心痛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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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以前經常受傷,就該知道疼痛,可為何還要如此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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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也就算了,還要去哄她不哭!

哄人也就算了,還要得意人家姑娘會一輩子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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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沒那個意思,為何還要隨便去撩撥別人!自己隨心所欲,卻害得別人心煩意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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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你撩撥的不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動我的抹額,明知道我緊張抹額,還要隨便動!綁傷口也可以用腰帶或者撕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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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完又不負責任,讓人因了他,嘗千般味,品萬般情,一顆心忽明忽暗,患得患失,時喜時憂,瞻前顧後,他卻一句“你喜歡綿綿”,真是堵得人心裡生生地疼!連腿上為了救他被妖獸咬的傷口都沒這麼疼。他剛才根本不用脫衣服氣得我吐瘀血,只要一句話就可以氣得我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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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是,為什麼要在這裡,和他說這些廢話?真正想說的話卻一直不曾、不敢、不願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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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我們出生入死那麼多次,這是我和他說話最多的一次。我知道,他為雲深不知處的事想安慰我,轉移我的注意力。而他自己,心裡也還在擔心著雲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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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外袍烤乾,蓋在我身上。他的氣息充盈鼻端,我的心漸漸安靜下來。我們都還不夠強大,沒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和事。可是,沒有關係,我們都還年輕,我們還在努力,我們還在堅持,終有一天,我們一定可以變得更好,成為彼此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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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他已經又下水找了一圈出口。昨天他把凝血草都敷到我的傷口上,我只撮了一點抹在他胸口。他的傷,不應該下水的。他對自己總是滿不在乎,常常為了別人搞得遍體鱗傷,一身狼狽。什麼時候,他才能在意我的心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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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謀劃殺屠戮玄武的事情,他說我們要一起行俠仗義,即使被這隻萬年妖獸所殺,傳出去也不丟人。他永遠都是那麼陽光積極,從來不會坐以待斃,束手就擒。這樣的他,怎能不讓我,心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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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攙扶著我悄悄走過去,將地上的武器箭羽收集起來。隔著衣服,感受到他蓬勃跳動的心房,和我的節奏一模一樣。確認過眼神,我遇見了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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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擔心絃殺術在龜殼裡面施展會受束縛,再加上我腿傷未愈,決定先由他將屠戮玄武引出來後,再由我截殺。他說:“聽我的。”那我以後都聽你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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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額間施了通靈術,他可以隨時向我傳遞消息。饒是如此,還是萬分擔心,千言萬語也只能化做四個字:“萬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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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殊死博鬥,斬殺妖獸,他也力竭昏迷跌入潭中。我顧不上滿手的傷痕和鮮血,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把他拖出水面扶到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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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叫著他的名字時,生平從未有過的害怕襲捲全身。以致於他醒來,竟還調侃我:“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藍二公子如此景象。”他不知道,那一刻,只要他能活著,我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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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額頭滾燙,胸前的傷口發炎,他終於把自己折騰發燒了。我不停地給他輸送靈力,他時而昏迷時而清醒,鬧著要我唱歌給他聽。

雲深不知初相遇,一見無羨誤終生之三


那首歌,是在認識他之後,我自己寫的,從未給別人聽過。那兩天,只要他昏迷時,我就抱著他,看著他,不停地唱這首歌,唱了很多遍。我想把我的心用歌聲告訴他,我想把它刻在他記憶的最深處。

雲深不知初相遇,一見無羨誤終生之三


因為他昏迷的時候,會叫“娘”,會叫“江澄”,會叫“師姐”,甚至還叫了一次“懷桑”,卻唯獨沒有叫過我的名字。

忘羨,忘羨,忘機和無羨,何時才能,山高水遠,又聞琴響,天涯一曲共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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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生命中最難熬的那段歲月裡,我卻一次也沒有再彈唱這首歌,只因不敢碰!除了心痛,我還有悔。後悔我當初對他不夠好,和他說的話不夠多。後悔在玄武洞中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還有那把至陰至邪的寶劍。後悔在不夜天,沒有和他站在一起。後悔……

後悔如一把凌遲的刀,一寸一寸割裂我千瘡百孔的心,刻骨銘心,痛不欲生。

雲深不知初相遇,一見無羨誤終生之三


江澄和金子軒帶人將我們救了出來,他還是昏迷不醒,可我必須要回雲深不知處了。我把綿綿送給他裝草藥的錦囊拿走了,嗯嗯,藍氏家規:別人的東西不能亂收藏。

雲深不知初相遇,一見無羨誤終生之三


我們每次分別後,再見面時情況都會變得比以前更糟糕,這是上天在考驗我們嗎?如果真是,那就讓我一個人來承擔所有的苦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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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保重,要記住這首歌,以後如果要找我,就唱這首歌,我就會來到你的身邊,這是我們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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