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況:序陳介正自傳《遊子吟》

  歸僑老作家陳春陸老先生是我的忘年交,自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就相識相交,多年來,彼此過從甚密,我向以“陸叔”尊稱之。老先生古道熱腸,是一位忠厚長者,在佛山文學界擁有上佳的口碑。

  去歲天漸微涼之際,緣於他的熱情引見,我認識了歸國老華僑、作家陳介正老先生。

  “介正兄是一位頗富傳奇色彩的歸國華僑。心地善良、正直厚道,業餘愛好寫作,是值得交往的朋友。”陸叔微笑著向我介紹。 老先生語多懇切,他要我為介正先生的自傳體紀實長篇《遊子吟》提提意見併為之寫篇序言。

  一旁慈眉善目的介正老先生略顯羞澀,他憨厚的微笑,讓我感到鄰家伯父般的親切。二位老先生布滿歲月痕跡的誠意,著實讓我感動。拂之不恭,於是領命稱諾。

  這年頭混飯不易。蜩螳沸羹,求的是三餐一宿。緣於我的懶散,也緣於綿延不絕的瑣事糾纏,遊離於文字之外,一晃就是半載有餘。

  一拖再拖,讓二位老先生好生久等,實在羞愧難當、抱歉得緊!願乞二位老先生宥之諒之!

  再次見面,已屆今年中秋。月亮都圓好多遍了,我這才總算交上“作業”。

  見我窘態如此,二位老先生不禁莞爾。

  陸叔對我說:“介正兄邇來病了一場,心臟做過搭橋手術,倘能抓緊點弄則最好……”

  我聞言,頓感惶愧之至,痛恨自己的怠惰和辦事效率的低下!

  事實上,我對目今社會上那些無所不能無所不為的所謂“名家”是無所適從的,對那些腹中空空、毫無經綸、卻喜愛到處題詞作賦的“老幹體作家”,也向持審慎態度。

  我之稱介正老先生為作家,實出真心!

  連續多個週末細心的閱讀,讓我對陳介正老先生的瞭解有了一個質的飛躍。他的文字語出肺腑、樸實無華。於平靜處,陡見驚雷。於奇曲處,盡現赤誠。

  一位古稀老者,一再謙恭地對一位年輕人說自己的文字粗淺請多斧正,是一種謙虛的品德,需要勇氣!

  也許他的一些文字確實尚欠推敲,也並不精妙,但這些都毫不影響我對他人格的尊敬和作品取材的肯定。老人飽蘸苦難的血淚寫就的文字,每一句都能撥動我的心絃!書中汩汩流淌著的無聲的痛與愛,足令心無增減如我者動容、落淚。

  窮苦出身,寒門弟子,潮汕籍貫的介正老先生在舊社會所經歷的九死一生和艱難困苦是深沉的!深沉得讓人窒息!他對生命的深刻體認,在於他面對地主壓迫、民族苦難、國仇家恨以及死亡威脅時,依舊錶現出來的那份從容與機智,是那麼的真切熱烈。

  那是一個少年早熟的財富!略顯無奈,頗見苦澀成份。

  書中,介正老先生對父母、家人的艱辛生活著墨最多,也最令人心酸。他對自己眾多兄弟姐妹悲慘際遇和哀傷命的運良多描述,也最令人心痛!多個章節,令我情動於衷,黯然以至淚下。

  變亂頻仍、流離顛沛。陳先生兒時替地主富農放過牛放過羊當過侍從,日本鬼子一顆邪惡的子彈差點要了他的命,他替資本家當過童工受過工傷,他漂泊在異國車站時賣過茶水受過毒打;他身無分文,卻通身是膽,與罪惡的舊社會作沉重的決絕,孑然一身,爬船逃回祖國;他在新中國的紅旗下勤奮自強、刻苦攻讀,由初小而中學而中專,直到考上大學,畢業後足跡遍及大江南北,為的是努力報效祖國;他的愛情故事平凡中見證堅貞,他的太太是位醫生,天津人,夫妻鶼鰈情深,相濡以沫數十載,及今視之,老太太大家閨秀的影子依然依稀可辨……

  介正老先生是一位劍膽琴心的赤子。跟我說起過往時,像在講別人的故事一般,和風細雨,娓娓道來,波瀾不驚,深潮若寐。

  我想,介正老先生的平靜,該是緣於他年輕時擁有深刻的苦難;他的安詳,該是緣於他對人間冷暖的深刻理解。老先生把它變成文字,足誡後人。

  一個在苦難中摸爬滾打,經歷無數關隘和險阻的人,他對人世間的一切,當有更冷靜的審視和判斷。

  一江明月,滿船琴心。透過《遊子吟》悽絕冷靜的文字,我看見的是一隙樸實的亮光。那裡面有絕處的生天、雨後的彩虹。

  在老先生的文字裡,我默讀到了埋在歲月深處的刻骨疼痛。

  願老先生夫婦能在美麗的佛山安享晚年。

    2008年9月7日

    佛山石墾村 燈下

張況:序陳介正自傳《遊子吟》


張況,著名詩人、文學評論家、書法家,1971年生,廣東五華潭下南華村人。當代新古典主義歷史文化詩歌寫作的重要代表之一,現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理事、廣東省作家協會主席團成員、佛山市作家協會主席。已出版史詩三部曲《大秦帝國史詩》《大漢帝國史詩》《大隋帝國史詩》等31部,主編詩文選30部,獲2018年度十佳華語詩人獎、2019年郭小川詩歌獎,代表作有100000行21卷《中華史詩》。與陸健、程維、雁西並稱為“中國詩壇四公子”。業餘工書法,中國硬筆書協常務理事兼學術委員會秘書長、廣東省硬筆書協副主席,現居廣東佛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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