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民族之圖瓦:步步緊逼

那時候,在俄羅斯的很多地方都在流行“去東方冒險”,一些無業者、流浪漢、沒有生活來源的人和冒險家紛紛出發,到烏梁海尋找他們的夢想。在70年代與80年代,用傳教士普季洛夫的話說,烏尤克河谷成了米努辛斯克農民夢寐以求的理想之地,成了他們追逐的伊甸園。這裡是圖瓦居民的傳統居住地之一,他們在俄國殖民者到來前約一百年,便到烏尤克和圖蘭地區放牧了。那時候,這裡還荒無人煙,野獸成群,這塊土地也不屬於任何一個政權或者部落。這個河谷的圖瓦居民歸馬迪佐管理。我們知道,這個佐屬於一個住在蒙古的蒙古封建主,因而不受大總管管轄。由於無人保護,他們在侵略者面前軟弱無力,眼睜睜看著俄羅斯移民越來越多,這個低級官員馬迪聯合一些人天真地寫信求助於俄羅斯烏斯邊務官:

  尊敬的大俄羅斯國烏斯邊務官亞歷山大羅維奇:

  查我的前任巴圖納松達爾加管於光緒20年3月6日通知您,居住在烏尤克河和圖蘭河一帶的俄國人隨意建房、挖渠、開荒種地、使用牧場、滑雪和捕鹿。當時他們在信中要求您制止俄國人的此類行為,並命令俄國人把牲畜從牧場趕走;而為俄國人放牧的烏梁海人,巴圖松達爾加已予懲處。在您的答覆中,只談到了禁止俄國人狩獵,但關於建房、開荒種地、使用牧場卻未置復。在此之前,雖然將軍派來了官員,視察了迄今為止所建造的房屋、開墾的土地和挖掘的金礦,但對這個問題未獲任何答覆。同時,俄國人卻仍然在我地放牧、建房,並把耕地面積擴大了幾百倍;此外並興建了一處墓地,內有8-9座墳墓。俄國人不斷由烏斯入境,而定居在烏尤克河和圖蘭河一帶的俄國人,隨意在我地伐木、割草和踐踏我烏梁海人的牧場,最後,俄國人對草垛的圍護極不牢固,因而被糟蹋,以致引起一些訴訟和爭吵。

  此外,一些俄國人在野獸經常出沒的嘎布查爾這個地方的小路上,擅自挖掘陷阱,捕獲野獸。但落入陷阱的野獸常常餓得要死,他們也不來收拾,而受嚇的野獸就逃進大密林,以致我們那些以狩獵為生的烏梁海人無法狩獵。

  鑑於我們兩國締結的條約中的第五、六兩條規定:“對於蓋房、放牧以及興建墓地均應給予足夠的土地。”而在咸豐十年即俄歷1860年所締結的條約中則規定:“遇有中國人所住之處及中國人所佔漁獵之地,俄國均不得佔,仍準中國人照常漁獵。”因此,以上條款必須同樣遵守。

  尊敬的大人,您管轄下的俄國人竟佔據了我們的馬遣佐的地方,這種行為同我們兩國之間的友誼極為不符,同時在當地居民和官員之間不能不產生不愉快的後果。因此,我們把這種情況通知您,請在審理此件後,命令在烏尤克和圖蘭地區興建新房的俄國人帶著牲畜離開那裡,並命餘俄國人不得再隨意砍伐森林、建房、割草和擴大耕地,不要再用陷阱捕捉野獸以及把牲畜交給烏梁海人放牧。此事處理之後,敬請賜復。專此布達。

  順致

  安好

  大清國烏梁海

  馬迪佐負責人蒙古達爾加圖門•烏利扎伊

  宰桑呼比勒汗格

  宰桑巴圖增吉勒

  昆杜薩姆鮑烏

  昆杜贊丹扎巴

  光緒二十一年二月五日

但是俄國相關官員對這種信函根本不置一顧,最多作為笑話流傳而已。到是我們引用了這封信,便知道俄羅斯人在烏梁海具體幹了些什麼。

這樣,俄國移民進入別人領土,一步一步地把開闊的好地方據為己有,發展畜牧業,擴大耕種面積,砍伐森林,浮運木材;並佔據了漁業區、狩獵區,興建房屋,生養孩子。他們在別人的領土上自由活動還一點都沒有羞恥感、負疚感。在此整個時期內,沙皇政府推行侵略圖瓦的政策比較謹慎,並不大張旗鼓,而是採取民間自由流動的方式。它所以採取這種方式行事,首先是由於它對俄國移民未經允許就已實際進入圖瓦一事不希望引起中國注意,風聲儘量小一點,尾巴儘量夾緊一點。他們對雖然病重但體積依然龐大的中華帝國還是很忌憚的。另一方面,不願為烏粱海邊區同中國發生衝突,並不是因為俄國政府愛好和平,而主要是因為在上一世紀70至80年代,他推行侵略政策的中心是在別的地方。在巴爾幹的積極活動、俄土戰爭、中亞連綿不斷的戰爭——這就是這一時期沙皇政府侵略活動的主要場所,是傾注了統治者幾乎全部精力的地方,是讓俄羅斯的統治者門焦頭爛額、疲於奔命的地方。他們一時之間還分不出較大的精力來到圖瓦地區。

  這樣,對圖瓦的侵略雖然有濃重的官方背景,但還屬於地方政府的決策,沙皇政府不願為爭奪圖瓦同中國發生衝突,只是在幕後默默關注著事情的發展,尤其是中國對於這類“民間滲透”的反應。這就是沙皇政府在對圖瓦政策中採取某些謹慎作法的基本原因。但是沙皇俄國的貪心是無限的,在看到中國政府並沒有什麼反應之後,他們對圖瓦人的侵略逐漸從地方轉移到了中央,成了國策。

  沙皇政府對烏粱海邊區採取取行動的第一個標誌,是在1886年建立了烏斯邊務區。邊務區首腦在同中國和地方政權來往中稱為邊務官。邊務官身兼數職,既是商務專員、邊務區的警察局長、礦山警察局長,而且還是農民的長官。這一職務通常是由擔任過警察局長的人來擔任。按照俄國政府發給他們本部的職責內容,他們具有處理如下問題的權利:

  1.因商務帳目或個人冤怨而引起的俄國人同烏梁海人之間的糾紛和爭執問題;

  2. 俄國人和烏梁海人間的雙方債務償還問題;

3.自行越境和被盜出境的牲畜和馬匹的歸還問題。

看起來多數作用在於解決財務糾紛,但這換句話說,烏斯邊務官具有審判權,對財物的歸屬他說了算,而司法權則是一個地方的主權的標誌之一。

  烏斯邊務區的建立,也是那些日益增多的商人和金礦主為了讓自己的攫取行動得到政府的支持和保護而向政府施壓促成的。他們急於在本國後方建立保護他們的據點。

  烏斯邊務官雖然對商人百般慫恿,用各種手段加以保護,但在對待農業移民問題上,起初被迫採取比較剋制的態度,因為他害怕同圖瓦居民發生尖銳衝突。農業移民涉及到和圖瓦人爭奪土地的問題,會傷害到圖瓦人的核心利益。

  1890年,當時烏梁海當局要求新來的移民離境。這一要求是如此強烈,邊務官塔雷津在巡視圖蘭村時,不得不作出俄國人立即離境的決定,並且這個決定得到了伊爾庫次克總督的批准。在這時候,中國烏梁海當局的話還是能起相當大的作用的。俄羅斯移民像一個別有用心的客人,在主人下逐客令的時候還是隻能拍屁股走人,事情也還沒有發展到可以用武力解決的地步。

邊務官一般不會批准俄國居民出境,但他們採取了另外的方式,建議那些移民設法以私人方式同中國官員洽談,以獲得到圖瓦人居住的地方種地的護照。這種耍花招的政策,俄國農民是完全理解它的含意的,其實就是他們對每一個未經邊務官批准就到達裡來的新移民都給予保護,但又不留下官方支持的痕跡。他們對這種保護的解釋是,在這些村鎮裡俄國移民落戶的越多,地位愈穩固,而他們也就愈不容易被攆走。未經准許進入圖瓦的移民,利用圖瓦行政當局的軟弱無力和貪汙受賄積極活動,佔據耕地、牧場和獵區。腐敗真的不但勞民傷財,還喪權辱國啊。

  另一方面,俄國行政當局對鳥梁海邊區殖民活動的態度日趨明確。1900年,邊務官提出要求處理“擅自遷入烏梁海地區的移民回國”的呈文,被葉尼塞省省長駁回,其藉口是,擅自遷去的移民已在新地區定居,他們在那裡有牲畜和耕地,建有房屋,那是搬不動的財產,因此應允許他們都在自己選擇的地方居住。邊務官關於擅自遷入克木奇克、恰庫利、沙戈納爾等河河谷的俄國商業設施附近的米努辛斯克異族人的請求處理的呈文也得到了類似的答覆。

1900年,伊爾庫次克總督還接到了上級一道嚴格的命命,今後不得使薩彥嶺邊區定居的俄國農民遷離該地區。沙俄不但准許他們的人民遷移過來,而且來了還不許離開。

阿爾泰山山脈的金礦也讓俄羅斯人垂涎不已,那些慣於探險的寒帶人士早早就來到了這裡,當上了金礦主。這些金礦主也是以非法手段在中國境內定居下來的,我們可以看到俄國政府在他們身後的鬼鬼祟祟的身影。俄國政府認為應該採取與農業移民問題相同的方法,不顧這個國家願不願意,不顧當地居民願不願意,用循序漸進的方式進入,然後用武力來實際佔領別國領地。從70年代末,商人特別是金礦主們,就開始向東西伯利亞當局和部裡申述自己的處境困難,並且請求宣佈葉尼塞河右支流烏特河、烏尤克河及帖米爾一烏斯河流域的產金地可自由尋找和申請開發。

阿努欽總督在呈給沙皇的一份關於1881年工作的奏摺中談及這些請求時寫道:現在看一看米努辛斯克邊界與金礦分佈地圖就可以清楚,位於昔斯提克木河及共支流流域的極大一部分金礦毫無疑義地在中國境內。只需根據文獻資料與地圖對事情加以研究也完全可以說明,一方面,金礦主們請求宣佈自由尋找與申請開發的河流在中國境內;另一方面,佈滿金礦的昔斯提克木河系也在中國河流之間,它已向我們的企業主提供了464.5普特的黃金。這位總督意識到金礦主們已越過了合法的邊界,擔心“如果我們的金礦主侵佔中國領土的事實被發現力,兢會引起麻煩”,因此他的結論是,不同中國政府舉行類似問題的談判較為適宜。所以鑑於當前存在的這種事態並未引起中國方面的任何抗議,他傾向於採取無賴方式對待,這個問題的最好解決辦法是聽任事態的歷史發展,即不加限制地讓他們的和平工業完全自由地向上葉尼塞河兩岸甚至更遠些,向唐努山發展。當然如果中國政府加以干涉,他們立即龜縮回去。但遺憾的是,山高皇帝遠,北京城裡的那些老爺們也許根本就不知道這一片大山裡還有有機化合物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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