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出色的“多線程”科幻小說

第一次讀李學武的文章是在《科幻世界》上,那時候唯一的感覺是讀不懂——彷彿墜入雲裡霧中,朦朦朧朧的不知其所以然,思緒好像是跟隨著某種意識在流動,卻渾然不知歸處。後來,我才知道那是一種技法,而且好像是非常流行的樣子。再後來,我又開始明白,那是一個流派,很多人都精熟其道。可李學武是不同的,至少在我所知道的人裡,只有她如此寫過科幻。但不管怎麼說,那是老早以前的事了……自從決定不再看《科幻世界》以後(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就一個字:“窮”),很多熟作者的名字便躍出了我的閱讀視野。

我原本以為,這本十萬字的集子應該是一部中篇。但事實上,這是一本作品集。回頭想想,倒也對!少兒社的讀本,青少年讀者是大多數。倘若,文章的篇幅太長,小讀者們只怕是沒有興致讀完的。在這裡我還注意到,李學武的這本集子裡,絕大部分篇目都是少兒題材,文章寫的不深,很好懂得哩!

讀過這本書的各個篇目之後,我們可以從綜述的角度,抽出明、暗兩條線索。所謂明線也就是人類文明與異種的衝突;而所謂暗線也就是作者體現在作品中的環保意識和憂患意識。特別應該提出的是,其中的《雪天的鏡子》一文,採用了“多線程”的創新寫作方式,值得關注。

第一次接觸“多線程”這個名詞,還是在我玩電腦(遊戲)的時候。所謂“多線程”也可以理解為多結局。這種故事(或遊戲)的構建的原理很簡單,任何一篇作品,在故事推演過程中,某一個(或幾個)情節要件可能具備可選擇性,也就是說,因為選擇的關係可能導致故事結局的差別。在傳統的小說創作技法框架下,這種選擇性是被忽視的,作家往往自選其一(最優解)作為發展事實,成立於作品中。“多線程”的創作方式最早出現在所謂“網絡文學”之中,這和網絡文學“一點起始,多線參與”的特點有關。在我看來,“多線程”的優勢在於所謂“人性原則”和“閱讀民主”,最核心的奧意也就是要把關鍵情節和發展趨勢的選擇權交給讀者(同時也可能是作者之一),實現讀者與作品的“互動”。因此,一些新派作者開始在創作實踐中,仿擬這種創作技法。而《雪天的鏡子》是我所看到的第一篇運用這種方法創作的科幻小說。

《雪天的鏡子》主要講述的是一個由“魔鏡”引出的離奇故事。故事的主角初中生樊星星,而故事所展開的背景是許多人都熟識的中學校園。當然,這並不是一間普通的學校,作者在一開始便賦予了它三點不尋常之處:首先,這間學校的校舍是前清官僚的宅第,透著古樸和神秘的氣氛——這為後面故事的發展提供了準確的環境邏輯,使情節發展導入作者的設定之中;其次,與學校密切相關的是一個穿著黑衣的老人,他是這裡曾經的主人,現在依然被人尊重,卻又行為古怪——這是文章的第一懸念,也是導致故事發生演進的“原動力”;最後,“我”的老爸是校長,因此“我”的言行就有可能影響學校的重要決策(這體現於《一棵孵蛋的樹》一文中)。這三個因素決定了故事的最初發展。而故事的第一轉折發生在樊星星發現魔鏡以後,要如何處置這一新發現呢?拿走或者不拿走,拿走的情況暫且不說——如果不拿走,那麼按照作者的設定,故事也就簡單的多了:外星人上了“我”的身,去偷魔鏡。結果被保安抓住。外星人“顯身”說明原委,故事也就到此結束。這樣的結局是在情節框架內是合理的,但是卻有陡然而止之感,確有不甚精彩之處。正因為如此,我還是傾向於讓主角把魔鏡帶走。於是,一連串怪事就此發生。這些怪事有兩點值得懷疑的地方:①所有疑點都能與海相聯繫,可見事件與海有關,這也就可以推斷出文章的遠景將出現在海邊。②從時間邏輯上講,所有怪事都發生魔鏡被帶回之後,而要破解魔鏡之謎,唯一已經掌握的線索就是那個黑衣老頭。至於同學夏雪天的怪誕表現,自然也成為了又一重要疑點,但此時卻處於次要地位。我們(或者說是主角)的首要任務是找到老頭,明晰真相(至少是“他”所掌握的)。詢問的結果是,一段不幸的陳年舊事被重新提起。另一重要人物陳鍾(後文裡的“傅爺”)間接登場。很顯然,這個時候,要繼續尋求問題的進一步答案——只有把敘事的重心,轉向“海”。而雪天的一系列的怪異表象逐漸開始由故事中的疑點轉化為懸念。而當他們(準確的說是依附在雪天身體上的“外星人”),確定了另一面魔鏡的所在位置以後。另一對矛盾又顯現出來,外星人不能觸水,樊星星無力完成這樣的任務的。所以他們必須找到能完成這個任務的人——一個熟悉海況的老潛水員。這個人就是“傅爺”。但是,傅爺一出場,就引發了尖銳的矛盾,其一是傅爺作為因魔鏡而家破人亡的受害者與外星人的矛盾(簡稱“第一矛盾”);其二是傅爺作為“愛海人”與貪圖私立的環境破壞者阿匡之間的矛盾。隨著情節的繼續發展,這個矛盾在阿匡得知魔鏡的情況之後,又演繹出“我們”與阿匡因寶藏而引起的矛盾(簡稱“第二矛盾”)。而這個矛盾在此時成為了故事的主要矛盾,並直接引發了故事的第二個選擇項,而由此引發兩個結局:第一,就是“我”不顧“傅爺”的死活,執意留下守護第二魔鏡。傅爺因此而死。阿匡奪走魔鏡,卻又因被魔鏡複製而“失心瘋”——在這個框架下,第一個矛盾設定失去意義;第二,我去救傅爺,而得寶心切的阿匡卻險些喪命海底,最後魔鏡被“我們”得到。而此前原本處於次要地位的第一矛盾,上升為主要矛盾。並直接導致傅爺對我們(指我和雪天)的報復。其最終結果是,我們(所指同前)失去了對危險的魔鏡的有效控制(暫時的)。同時,困處海上的窘境,又造成了整個故事的第三個選擇項:是消極待援,還是積極自救。前者誘發的是一個悲劇結局:依附在雪天身上的外星人,為拯救地球獻出了生命;而後者雖然在當時看不出太大的收效,但是最終引發的結果,卻可以說是皆大歡喜——外星人可以回到自己的星球上去了,傅爺多年的心結被打開,阿匡得到了應有的懲罰,雪天恢復了原狀,而“我”有了一段美好的回憶。綜上所述,我以為頁碼2到68的故事應該是為這個故事的真正主體,因為從邏輯結構上而言,整個框架是最完整的,沒有一處廢筆。但是,既然給讀者選擇的權利,那麼“斷臂的維納斯”同樣是指的讚頌的。

文集裡的其他文章,各由特色。而正如本文開始時,所講的那樣:環保意識是貫穿大多數文章的意識主線。

在眾多的科幻作者隊伍之中,李學武是少有的“雙高”(高學歷、高產量)型的重量級人物。正因為如此,我們對她的期待也就更加殷切。希望李學武在新世紀裡,能夠多出精品,為繁榮中國科幻事業多做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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