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一個被情感滋養的男人,成為他最好的樣子


“一個人的現在,藏著他愛過的人,走過的路,讀過的書。”

蘇軾:一個被情感滋養的男人,成為他最好的樣子

蘇東坡是我心目中的唯一男神,始自少女的我讀1989年10月上海書店第一版林語堂《蘇東坡傳》。這個活在一千年前的完全難以定義的人,這個帶給我們詩詞的美麗、思想的快樂與心靈的喜悅的人,千年後人們想起來仍感到親切和感佩的人,縱使懂他如林語堂也只能“挑選出他若干使人敬愛的特點”:

蘇東坡是個秉性難改的樂天派, 是悲天憫人的道德家, 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 是散文作家, 是新派的畫家, 是偉大的書法家, 是釀酒的實驗者, 是工程師, 是假道學的反對派, 是瑜伽術的修煉者,是佛教徒, 是士大夫, 是皇帝的秘書, 是飲酒成癮者, 是心腸慈悲的法官, 是政治上的堅持己見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詩人,是生性詼諧愛開玩笑的人。

  • 在他起伏跌宕、顛沛流離的六十六年人生中,留下近八千首(篇) 詩文,是創造力驚人的跨界文藝大家。
  • 一生三貶兩起,不論遇到什麼大起大落、挫折暴擊、艱難險阻,不論高官顯位還是小吏庶民,他始終不曾放棄對國家百姓的責任感,是匡時救世的實幹家。
  • 無論什麼樣的生活境遇和地位變化,怎樣的威權壓迫或恩寵籠絡,他都直抒己見、人格獨立,是一個心靈高貴的人。
  • 從錦衣玉食到身無分文,從廣廈花園到茅屋薄田,他都不以為意,每一天都興致勃勃地活著,創造美和發現美,遊歷、佈道、參禪、烹飪、喝酒、為文、清談、戲謔、種田,他是真正熱愛生活又超逸達觀的理性樂觀派。
  • 他交往的人有達官顯貴、小吏庶民、高僧、文人、名妓,“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兒。眼前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

這樣一個豐富達觀、至情至性的蘇東坡,對這世間種種愛意深厚的一個人,一生中又被什麼樣的情感滋養過呢?

蘇軾:一個被情感滋養的男人,成為他最好的樣子

高質量的天倫之愛

“對人的愛,只能用愛來培養,如同只有用火才能點燃火一樣。”——蘇霍姆林斯基《睿智的父母之愛》

蘇軾的原生家庭是個典型的小康與耕讀之家,家裡父嚴母慈、藏書豐富、氣氛祥和。從父子三人一起名列"唐宋八大家", 可見其父親蘇洵的才華。父親要求嚴格,不但系統正規地傳授文學藝術,而且賦予了兩個兒子不拘禮教、勇於打破藩籬的治學習慣。

蘇軾有一首詩《夜夢》,寫自己晚上夢見兒時父親督促自己讀書的情景:自己書沒背完,擔心父親來檢查背書, 提心吊膽,焦慮不安,“起坐猶如掛鉤魚”。 寫詩時蘇軾都六十多歲了,依然記憶深刻,其父要求之嚴可見一斑。

父親非常重視對兒子的言傳身教。用他的名字告誡蘇軾:

“我之所以給你取名為軾,就是提醒你, 才華橫溢必然導致鋒芒畢露,鋒芒畢露必然會招致嫉恨暗算, 希望你在今後要收斂鋒芒, 而應該像車軾一樣, 雖然身處車子的顯要位置,卻很善於掩飾、保護自己,這就是無用之用。”

難能可貴的是,蘇洵並不是一個封建宿儒,雖治學嚴謹,但家風寬和,他也教導蘇家的女兒們自幼讀書習文,而不是女工和無才便是德。

蘇軾的母親程夫人出身官宦之家,文化素養深厚,個性剛柔相濟。 她對蘇軾也和風細雨地言傳身教。

蘇軾曾在《異鵲》 詩中深情回憶起童年趣事:蘇家的院子裡花木繁盛,引來很多鳥鵲,小蘇軾和夥伴們吵吵嚷嚷地逗鳥玩,母親怕頑童們傷到鳥,下令嚴禁捕鳥,以致時間長了鳥兒一點不怕人,都把巢築在極低的樹枝上,孩子們伸手就能喂雛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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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 蘇軾傳》記載:蘇軾十來歲時,程夫人給他讀《後漢書·範滂傳》中的故事。

範滂是東漢時代的著名政治家, 他查辦貪官汙吏, 鐵面無私, 結果遭到奸臣陷害, 被判處極刑。上刑場前他與母親訣別,說: "母親,我對不起您。 今後只有靠弟弟盡孝心了 , 我就要跟隨父親在九泉之下。 生者和死者, 都各得其所。 只求您捨棄難以割斷的恩情, 不要增加悲傷。 "他母親深明大義, 對他說: "你今天能夠與忠義之臣齊名 , 死有何恨! 既已享有美名 ,又要盼望長壽富貴, 豈能雙全?我支持你為了理想捨棄生命。 "

小蘇軾聽罷激動地站起來,問:"母親,倘若我也要做一個範滂這樣的人,您同意嗎? ”

程夫人平靜地說: "你如果能做範滂,我難道不能做範滂的母親嗎? "

這樣的父母,這樣潛移默化的家庭教育,為他完成自己治學嚴謹開放、為人光明磊落、待人仁愛寬厚、做事百折不回的獨立人格大廈夯實了基礎。

蘇軾在原生家庭承襲的高質量的天倫之愛,也在自己建立的家庭中得以傳承和深化。蘇軾一生共有四個兒子,邁、迨、過、遁。他不僅在品格修養、學業文章、做事能力等方面言傳身教,而且在起伏動盪中對兒輩極盡愛護,鼓勵他們不要沉湎思念,獨立應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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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層次的伴侶之情

“永恆之女性,引領我們上升。——歌德《浮士德》”

周國平說,女人比男人更屬於大地,更貼近自然之道,是美、愛情與豐饒的象徵。一個男人若終身未受女人薰陶,他的靈魂便是一顆飄蕩天外的孤魂。因為女性韌性與包容,女性的感性與理性,生活才充滿生機,男人的野心也沒有過度膨脹。

蘇軾一生身邊有三個女人陪伴。每一段情感都給他帶來不同的情感體驗與人生印記。

  • 敏靜有識的愛妻諍友

第一位妻子16歲的王弗剛嫁給19歲的蘇軾時,他還只把她當作一個沒見識、沒文化、只會侍奉公婆丈夫的小家碧玉。王弗性情內向、寡言少語,東坡讀書的時候,她就旁邊一聲不響地做針線活。好幾次,蘇軾背書卡了殼,王弗就給他提詞兒。大吃一驚的蘇軾試著提問一些其他的書,她都略知一二。

她對年少成名的丈夫崇敬之餘,發現他在實際生活中不通世情、難得不糊塗。因此每有客人到訪, 王弗就會站在屏風後面觀察,給他長個眼色。一次,來訪者走後,王弗對蘇軾說:“這個人說話模稜兩可,總在揣摩你的意思,一味迎合你,你何必跟他浪費時間?” 還有一次,一個與蘇軾初識的客人表現得過分殷勤,王弗分析道:“這種人的交情不會長久,來得快,去得也快。”蘇軾後來不得不承認,夫人這些判斷最後往往應驗。


蘇軾:一個被情感滋養的男人,成為他最好的樣子

她還會借蘇軾對父母的孝心,勸誡不拘不節的蘇軾,以免他逾越常規。她矜持穩重的性格中和了蘇軾豪放不羈的個性,形成互補。對蘇軾來說,王弗既是良妻,又是諍友——“敏而靜”、“有識”是蘇軾對王弗的評價。他們互相陪伴了十年,直到26歲的王弗因病離世。但陰陽兩隔也斷絕不了他對妻子的綿長思念,這首著名的《江城子》就是王弗去世十年後蘇軾所作。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 恬淡堅韌的賢妻良母

第二位妻子王閏之是王弗的堂妹,比蘇軾小11歲,是一位典型的賢妻良母。嫁給蘇軾後,王閏之對堂姐留下的長子蘇邁, 連同自己的兩個孩子一樣疼愛。

在黃州期間,王閏之還是蘇軾種田的好幫手,不僅親力親為,還能用青蒿粥治好耕牛。

王閏之對蘇軾的習性愛好了如指掌,懂得包容和體諒。蘇軾曾在《後赤壁賦》 中記錄了王閏之給他與朋友們提供“及時酒” 的故事:

“有客無酒, 有酒無餚, 如此良夜何?婦日,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時之須。”

一個梅花盛開、朗月高掛的春天夜晚, 王閏之對蘇軾說,“春月色勝如秋月色, 秋月令人慘悽, 春月令和悅, 為什麼不叫朋友們來飲酒賞月呢? ”正投蘇軾所好:原來夫人也有詩人的情趣呵。酣飲後乘興作詞《減字木蘭花》 :

春庭月午,影落春醪光欲舞 輕風薄霧。都是少年行樂處。

步轉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不似秋光,只與離人照斷腸。

王閏之的溫良體貼和慈愛母性營造了一個溫馨的港灣,但對於蘇軾的文學愛好,卻不能完全理解。“烏臺詩案”中,蘇軾被構陷入獄,驚慌失措的王閏之歸罪於無用而惹禍的詩文,為了不給人留下口實,將蘇軾的心血之作燒了十之七八,成為一大憾事。

兩人共同生活二十六年的時間裡, 王閏之經歷了蘇軾在朝為官、八年外任、遭貶黃州、重返朝廷,與丈夫在政治風浪中起伏不定,飽受磨難。既不因逆境口出怨言,也不因榮耀喜形於色。 這令蘇轍感佩不已,在為王閏之寫的祭文中評價:這種平和恬淡的大度是與生俱來的天性,決非後天的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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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好義忠敬的知己伴侶

“靈性是心靈的理解力。有靈性的女人天生慧質,善解人意,善悟事物的真諦。她極其單純,在單純中卻有一種驚人的深刻。如果說男性的智慧偏於理性,那麼,靈性就是女性的智慧,它是和肉體相融合的精神,未受汙染的直覺,尚未蛻化為理性的感性……有靈性的女子最宜於做天才的朋友,她既能給天才以溫馨的理解,又能糾正男性智慧的偏頗。在幸運天才的生涯中,往往有這類女子的影子。未受這類女子滋潤的天才,則每每因孤獨和偏執而趨於狂暴。——周國平《說女人》”

蘇軾因對王安石新法有異議被貶為杭州通判時, 遇見能歌善舞的十二歲歌女王朝雲,收為蘇家婢女。當蘇軾因“ 烏臺詩案” 獲罪,遣散婢僕,只有朝雲不肯離去。蘇軾身陷牢獄,夫人王閏之因憂懼長年臥病,家中上下全靠朝雲辛勤打理支撐。 蘇軾出獄後被貶黃州, 將朝雲納為侍妾。

在宋代,姬妾作為富貴者錦上添花的美麗點綴, 並沒有義務與主人榮辱與共。當時白居易著名的美妾樊素,就在白居易晚年病中另謀他途。 蘇軾在朝中為官時為了應酬,曾蓄養過數名歌女, 後來都紛紛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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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蘇軾再次被貶謫到惠州,只有朝雲一路跟隨,不計名分、無怨無悔地承擔起主婦的責任, 細心周到地照顧著蘇軾的飲食起居,精打細算地安排著一家人的生活。無論生活多麼拮据艱困, 她都處之泰然、安之若素,一邊井井有條地打理家務,一邊與蘇軾一起苦中作樂、談禪論道。蘇軾曾作《朝雲詩》表達對朝雲的感念之情。

不似楊枝別樂天,恰似通德伴伶玄。阿奴絡秀不同老,天女維摩總解禪。經卷藥爐新活計, 舞衫歌扇舊因緣。丹成隨我三山去, 不作巫陽雲雨仙。

朝雲起初並不識字,蘇軾每有新詩詞,她會用歌舞生動演繹。朝雲激發了蘇軾很多詩情靈感,“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若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就是蘇軾用西湖讚美“西子”王朝雲。不久,聰明好學的朝雲,在蘇軾薰陶之下,不僅熟讀詩書,還寫得一筆好楷書。後來還與蘇軾一起學佛,通曉佛學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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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雲不僅給蘇軾帶來情感與心靈的持續慰藉,更給了這個天才孤獨動盪的靈魂以透徹的理解與共鳴。

宋人費袞的《梁溪漫志》 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一天吃完飯後, 蘇軾在院子裡散步。 他拍拍自己的肚子問侍妾婢女:“你們說, 這裡都裝的是什麼?” 一個婢女趕忙說: “ 您肚子裡裝的都是錦繡文章啊! ” 蘇軾微微一笑,不以為 然。另一個婢女接著說: “您滿腹經綸, 肚子裡都是智慧。”蘇軾搖搖頭,未置可否。 最後,朝雲不緊不慢地說:“依我看, 學士一肚皮裝的都是不合時宜。” 蘇軾不禁捧腹大笑:“知我者,唯朝雲也。”

是啊,當時以王安石為首的新黨當政,蘇軾提反對意見,被排擠。後來,以司馬光為首的舊黨重新掌權,盡廢新法,蘇軾不聽拉攏,提反對意見,又被排擠。真是不合時宜!

二十三年間,朝雲一直跟隨蘇軾輾轉天涯海角,不離不棄,忠誠不二。“一生辛勤, 萬里相隨”(《惠州薦朝雲疏》),是他流放生涯中的伴侶和知己。

“此時的朝雲深深地瞭解蘇軾,瞭解他濟世愛民的仁者之心, 超然達觀的人生境界,應當說,她在精神上漸漸與蘇軾趨於同一。——《康震說東坡》”

蘇軾有一首詞《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裡鞦韆牆外道。 牆外行人, 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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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蘇軾借傷春感懷自己坎坷寥落人生際遇,他請朝雲演唱這首詞。“朝雲歌喉將囀,淚滿衣襟”,她想到人生在世, 苦多樂少,人世無常,相愛的人不知何日將生離死別,雖然深深理解蘇軾的苦悶,想要分擔卻深感無力與無奈,因此哽咽不能成歌。

朝雲終於在惠州惡劣的環境中拖垮了身體,病逝時年僅三十四歲,死前執蘇軾手背誦《金剛經》四偈:“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安慰蘇軾看開放下。六十多歲的蘇軾痛失知己伴侶,悲愴難忍,依戀不捨,在惠州西湖孤山棲禪寺旁的朝雲墓前修建了一座六如亭,並書:“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

蘇軾在《朝雲墓誌銘》中,並沒有濃釅的兒女私情,而是給了朝雲對摯友般的高度評價——“敏而好義”、“忠敬如一”。祈願她能超脫生死輪迴, 進入涅槃, 期待終有一天兩人在佛國淨土再度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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惺惺相惜的盟友之誼

我更願意把超越血緣關係的手足情列在友情之中,如同弟弟提奧對凡高的才華的認可、經濟資助與精神支持,蘇軾也有一位聲氣相投、肝膽相照的手足兄弟蘇轍。同科進士、同為“唐宋八大家”之一,政治立場相同,共同經歷仕途輝煌,也一起經歷政治低谷。他們既是兄弟,又是一生相伴、詩文酬唱、患難與共的知己。這種情誼極大豐富了兩人的人生。

文如其人。蘇軾的詩詞汪洋恣肆、健朗豪邁, 開創詞之豪放一派。 而蘇轍沉靜內斂、老成持重, 思維縝密,文章“沖和淡泊, 道逸疏宕” (茅坤《蘇文定公文鈔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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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洵曾撰寫的《名二子說》 就從取名的角度,比較了蘇軾蘇轍二人在性格上的差異。 他指出 ,蘇軾的缺點是“不外飾”, 這樣的性格必然使他一生遭遇波折磨難; 而蘇轍則“ 善處乎禍福之間”, 這樣的性格常能讓他免於災禍。 父親的評價恰是蘇軾兄弟一生命運的準確註腳。——《康震評說蘇東坡》”

相差三歲的兩兄弟志趣相投,互敬互勉。蘇軾一生顛沛流離, 每到一處都與蘇轍互相通信,信中既有對文學藝術的探討,又有政治思想和人生態度的溝通,還有功成辭官的約定。

“烏臺詩案”即將爆發前,蘇轍得知這一消息後立刻著手做兩件事:第一,派人飛馬夙夜趕往湖州報信,讓蘇軾做好心理準備;第二,連夜寫奏章,懇求宋神宗削去自己官職替哥哥贖罪。蘇軾入獄期間,蘇轍雖因洩露機密遭貶官,仍安頓好兄長一家老小長達一年,哪怕早已債臺高築;蘇軾經濟困頓時,他隨時提供援助,不顧自己都不知道明天家人吃什麼;同朝為官遭人忌恨,兄弟兩人為保全對方爭著貶官外任;寂寞難言時,兩人互相傾訴慰藉;弟弟仕途憂悶時,哥哥詼諧輕鬆、達觀灑脫地調侃開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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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折磨難的人生際遇,險象環生的政治環境,打磨了蘇氏兩兄弟的文學才華和人生境界,使兩人的兄弟情誼歷久彌堅,已經上升為一種更具人文情感與情懷的知己之情。而字字珠璣的文字背後蘊含著真誠深沉的情感和光彩奪目的人文精神。

林語堂先生說:“往往為了子由, 蘇軾會寫出最好的詩來。 ”

中秋之夜,蘇軾想起七年未見的蘇轍,心潮澎湃,酩酊走筆,揮就千古名作《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 去,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絕命詩《獄中示子由》:“是處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獨傷神。與君今世為兄弟,又結來生未了因。”

收到蘇轍的寄詩《懷澠池寄子瞻詩》, 和詩《和子由澠池懷舊》: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 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蘇軾的瀟灑才情、赤子之心、幽默風趣,使他跌宕多騫的一生最不缺的就是朋友。上至多方施救的三朝元老張方平、為其進言的宰相吳充等朝中大員,中有他竭力扶掖、詩文應答的蘇門四學士和六君子等大批青年才俊,下有可交心的高僧平民。甚至與當年政見針鋒相對的王安石,都相逢一笑泯恩仇,惺惺相惜,坦誠相見。

蘇軾六十六年的人生,充分活出了自我,而他的親密愛人、家人、友人,不僅極大地豐富了他的人生,增加了他人生的深度和厚度,而且如同星河璀璨,與蘇軾互相吸引、輝映、滲透、交融,滋養成就了這個可愛可敬整整一千年的、獨一無二的蘇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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