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要當一輩子農民的,誰知道23歲改彈起了琵琶。”


“本來以為要當一輩子農民的,誰知道23歲改彈起了琵琶。”


“我是新中國的同齡人,1949年出生。我整整唸了十年書,唸到高一,趕上文革,沒書唸了。1969年我20週歲,毛主席不是號召上山下鄉嘛,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我就插隊到三明大田去了。去了就是當農民,天天干農活兒。三明的經濟跟泉州要差很多,冬天比泉州也要冷很多,別看相距才兩百多公里,氣候是很不一樣的。你看泉州冬天多暖和,因為福建北部都是山區,寒流一般到不了這裡。三明是山區,冬天天寒地凍的,早上起來那個霧啊,白茫茫一片,下霜,還結冰,田裡一眼望過去,結的冰像一片片玻璃。幹了兩年多農活兒,正好那年縣劇團招人,我在學校學過一點樂器,算是有點基礎吧,就被選調招走了。大田縣劇團,演高甲戲,閩南的地方戲,我屬於樂隊,負責彈琵琶。那是1972年,那年我23歲,本來以為要當一輩子農民的,誰知道23歲改彈起了琵琶。”

“樂隊是現招現用的,人家招你是當你會的,可是你會嗎?不會啊!只是有點基礎而已。那怎麼辦呢?進去就趕緊學唄:那時也沒師傅教,就買書來自己看,自己學自己練,演出時邊演邊看,跟兄弟劇團交流,找他們的師傅學。學以致用,邊學邊用,這種學習是最快的,我就這樣成了一名樂手。開始劇團是文宣隊,後來改成了歌劇團,伴奏也改了,要用西洋樂隊了。我一個彈琵琶的,改成了低音大提琴,跨度大吧?非常大。低音大提琴是西洋樂器,很大,是最大的提琴,要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拉。弦很粗,電線那麼粗。不過樂器是相通的,我練了一個多月吧,就上臺伴奏了。《江姐》、《洪湖赤衛隊》、俄羅斯歌劇《貨郎與小姐》,這些我都伴奏過。我不會看五線譜,但常要出去演出,你看簡譜會被人笑話的。我就死記硬背,把簡譜翻譯成五線譜,這樣也能應付演出,是不是挺濫竽充數?”

“1980年劇團又改回了高甲戲,我又改回了彈琵琶。後來劇團不行了,我又調到了大田縣城管中隊。我老婆也是泉州人,在大田認識的,在大田結的婚成的家。我們都想回泉州,一直在找門路。她回來得早,1992年跟孩子先回來了。我1995年回來的,泉州藝校的學生要排節目,需要有樂隊伴奏,我就去當伴奏老師。節目排完了,學生畢業了,我又沒工作了,他們也不能給我轉正。我真正手續辦完是1997年,調到了晉江高甲戲劇團,是正式工作,繼續彈琵琶。晉江講迷信,每個村都有菩薩,菩薩還不一樣。只要這個村有菩薩生日,一般就要請劇團來演出,經濟好的請檔次高的劇團,經濟差的就請那種土劇團。我們是縣劇團,算好的,天天晚上演出,給菩薩看,給百姓看。劇團在晉江,離家十來公里,但因為天天演出,我要住在那邊。出去快三十年了,好不容易回來了,還是不能在家,還是聚少離多。”

“雖然聚少離多,但是停不下來,像我們這種唱地方戲的,能有人請你去演出就不錯了,要不是老百姓信菩薩,要不是菩薩也過生日,我們哪還有戲演,哪還有飯吃?所以雖然忙,但大家樂意,晚上去演出還有補貼。我就是靠這些下鄉演出,養家餬口,幹到退休。回來我又幹了12年,2009年60歲退的休。從1969年到2009年,正好工作了40年。從1969年下鄉插隊,到2009年退休回家,我這一出去啊,也整整40年了。直到退休,才算真正回到泉州。這中間只有休假才回來,但因為搞的是文藝,我們休假是跟別人錯開的,別人放假正是我們忙的時候,所以跟家人一直是聚少離多。我是退休這10年,才和家人又生活在一起。人生短暫啊,說過去就過去了,出去時是個小夥子,回來時成了老頭子。也就這樣了,順其自然吧,我今年70了,什麼都不想了,天天二兩燒酒下肚,還有什麼比這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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