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輩子終於要結束了。
太累了，太苦了……
族老揮了揮手，兩個族人拿著麻繩上前，就要將她綁住。
“我想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再走。”蘇無顏垂眸，啞聲提出要求。
無人反對。
對將死之人，總歸要給最後的體面。
蘇無顏被抬回房，她找出自己出嫁之前穿的月白色粗布衣裳，慢慢的穿上。
她沒有洗乾淨身上的血跡，因為她不想再用一丁點趙府的東西。
蘇無顏再度來到松鶴閣，院中，小棺材孤零零的躺在那，沒人敢靠近。
“帶著你的賤種，快滾！”
族老捂著鼻子，小棺材檀香味和腐臭夾雜在一起，太噁心了。
蘇無顏瘦削乾枯的身體挨著小棺材跪了下來，彷彿是跟蘇蘇緊密地貼著。
她沉沉喘息著，連呼出的氣息都是熱燙的：“蘇無顏有三願。”
清晨的風徐徐穿過，整個松鶴閣鴉雀無聲。
“一願趙老太太，身體康泰，長命百歲。”
該說的該求的甚至該做的，她都盡力了。
一聲“趙老太太”，便是和整個趙府劃清界限。
趙平安皺眉，心底驀地湧起幾分不舒服。
煩躁地收回視線，就聽到蘇無顏說：“二願柳璧禾，不得好死。”
“你……”柳璧禾露出委屈不已的神色，心裡卻在嗤笑，死到臨頭還嘴硬！
待會就親眼看這個醜女人沉塘，看她不得好死！
“三願趙平安——”
趙平安的心瞬間提了起來，跳得越來越快，手心甚至緊張得微微沁出了汗。
“不得好活。”
蘇無顏的神情平靜如斯，沒有怨氣，絲毫不像是在詛咒。
趙平安的手瞬間緊緊攥在了一起，心也似乎被狠狠一把攥住。
說完，她不再看任何人，將身體覆在小棺材上，輕柔地說道：“蘇蘇，別怕，母親馬上就來陪你了……”
趙平安要她滾出趙府再死，她卻偏要死在趙府。
她的命她做不了主，但她的死法可以由自己選。
蘇無顏縮成一團的身體看上去格外枯瘦，那浸染了血的脊背似乎一彎就斷。
趙平安莫名心慌，挽留的話脫口而出：“蘇無顏，等祖母醒來再行處置。”
蘇無顏一動不動，鮮血從嘴裡汩汩的流出來，她卻感覺不到一點痛了。
這顆被趙平安不屑一顧、棄若敝屣的心，終於不會再痛了。
因為，她自己也不要了。
恍惚中，蘇無顏看到蘇蘇張開雙臂，笑著朝自己跑過來，“香香，母親香香。母親，抱抱……”
她緩緩閉上了眼，還在不斷溢血的嘴角帶著一絲解脫的笑意。
終於意識到不對勁，趙平安臉色突變，倏地撲過來扳過蘇無顏的肩膀。
只見她心口插著一根簪子，大部分已深深沒入，溫熱的血液如小溪染紅了趙平安的手。
“蘇無顏！蘇無顏！”
趙平安聲音微微發顫，眼裡翻湧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恐懼。
她臉上本來浮著的不正常的紅暈，幾乎是一剎那化為青白，死氣沉沉。
院中，一聲沙啞的哭喊驀地響起：“鹽鹽！不要走，祖母給你做主……”
眾人一驚，竟看到趙老太太顫巍巍地扶著門框，老淚縱橫！
趙老太太幾乎連滾帶爬地撲了過來，一眼就看到蘇無顏心口明晃晃的銀簪，幾乎要昏厥過去。
“鹽鹽啊！”趙老太太嘶喊道：“叫大夫，快叫大夫！”
一圈人都噤若寒蟬，站在原地默不作聲。
那簪子正正地插在心口，大羅神仙也無力迴天了。
“老太太，節哀。”
“怎麼會這樣……”趙老太太像是被抽走了靈魂，呆滯地癱坐在地上。
這時，門外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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