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到我會在短短一年半內再次使用這個標題。
四五年前的三輪股災接踵於一輪大水牛後，似斬亂麻的快刀一般，驚慌中的人們還未真正回過神來，財富便如夢幻泡影般賬面存在了一圈又消逝於無形。當然是痛苦的，人生第一桶利潤及其附帶的更多人生選擇的幻象曾經那麼真切地靠近過。但那痛苦顯然不及後來直接以肉身去接刀子。
一八年的痛苦是綿密的，連綿無休，從每一刀都伴隨著詫異，到每一刀都在預期之內，內憂？好的。外患？好的。過去全球化紅利的底層邏輯正在起變化，乖巧又衝動的投資者們紛紛把預期降到了很低很低，一不小心就低過了頭。該爆的倉一個一個爆完了，留下來的陸陸續續在各個陰溼黢黑的角落倒下去、倒下去。又一陰刀落下當然還是痛楚，卻都是完全接受了這暗無希望的命運，少不得偶爾有氣無力地怨懟一聲：命給你，割，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回首當時，的確看不太到希望，畢竟白馬藍籌離一六年的黃金坑還是有點距離的。儘管如此，春天還是在一九、二零年兩度到來。看來最不需要擔心的，就是市場先生的劇本會沒有了新花樣，基本的要素逃不過週期、預期、估值、流動性這些老生常談，但市場先生總會演出新的花樣。
在瘟疫蔓延的這個春天，A股指數迅速填平了新年開市第一天的大坑，並隱隱有拿下年內新高的氣象，乃至於在外圍風雨飄搖之際，一度讓人生出避風港的幼稚希冀。直到，疫情在全球失控。
市場以更快的速度失控，並且出現風險資產和避險資產並肩齊跌的罕見現象，像比特幣這樣的另類資產更是完成了兩天腰斬的斷崖跳水動作。如果說，資產價格代表人類對未來的預期，複利建立在人類長期往上發展的願景上，那麼，病毒的指數增長，對應資產價格的指數下跌，豈非理所應當？病毒與人類，的確就是這樣你死我活的戰爭。
疫情的全球擴散現狀，恐非任何人早前所能預料到的，更非任何人所想看到的。但凡表現出幸災樂禍的言論，既令人心寒，也顯得不智。在全球化高度發展的當今，一個以“世界工廠”角色崛起的國家，如何在全球面臨蕭條的風險之際獨善其身？況且外圍頗有一些聲音，對此次疫情的首個爆發國家是有怨言的。如若未來合的邏輯進一步打破，我們這個“合”的受益者，真的可以獨自創建“分”的繁榮？真的往這條方向走了，會是民眾之福？
歐美國家應該說確實為疫情早期的傲慢和輕視付出了代價，抗疫不力是存在的，這是人禍，一如當初這邊一樣。美國於13號宣佈進入國家緊急狀態之前，檢測力度不足、檢測標準過高、各地進行檢測的審批過程冗長……所有這些美國人用來批評美國錯過防疫黃金時間的理由，在一個多月前簡直一模一樣地發生過。這不僅僅是特朗普政府的切爾諾貝利時刻。
不難分辨的是，這些不是使這邊某些事情合理化的理由。早期處理失當就是失當，不因過去一直是這樣過來的、外邊也沒做好就成其為恰當了。歷史無法重來，但努力撥開觀點的迷霧看到更多的事實，僅僅是為了這一點就足夠了。某種程度上，確實批評沒有用處，事情已然如此，但這也不是讓人閉嘴的理由。說好的批評和監督公權力的義務和權利呢？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這麼慘烈的局面，難道大家只能站在一邊慨嘆沒有完美的人性，沒有完美的制度，治理是多麼困難專業的領域，換我上我也不行啊？
體制的優缺點在此次疫情中確乎突顯，威權體制在短時間內的全社會動員能力強過吵吵嚷嚷、獲取共識十分艱難的民主體制，而時間，是與病毒賽跑的重要籌碼——一個人類並沒有把握好的籌碼。不同體制原因各有不同，然而，我們共同走到了這一步。
荒謬的是互相嘲諷的聲音，各有各的傲慢，好像不是在抗疫的一線，為宏大敘事站臺就成了無比重要的使命？渾然不覺我們有可能處於同樣的歷史分水嶺中，比如，制度性的監控和束縛會否在以後成為共同的常態？人與人之間的警惕會否刻印在我們的大腦中形成條件反射？天啊，像電影Before三部曲中由陌生人的邂逅開啟的奇遇是否再也不會出現了？人類共同體成了讓人傷感的想象共同體。
這個時候明智的聲音就讓人如沐春風了，霍華德·馬克斯上週的投資者備忘錄是其中之一。我從中獲得的安慰並不指向近期的下跌與反彈，而是，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很難擺脫的，從事投資之“輕”。是的，某種程度上覺得從事金融打著認知變現、財富再分配之類的幌子，實則多少有點不勞而獲，相較實業之“重”顯得輕飄飄的。而霍華德在文章中展現出的客觀、理性、沉著、冷靜，讓人神往，看，這是一個投資者的“重”，退潮之時方才知道有沒有。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備忘錄的內容大致包括疫情擴散中無法避免的痛苦，為戰勝疫情所必須做的事情與美國精神的衝突，遺憾聯儲在歲月更好的時段沒有更好地收縮政策工具以給類似現在的危機期間騰出更多的財政空間，當然免不了的是投資所必須做的決策。短期大跌之下總出現大漲，說明市場的樂觀情緒仍然頑強存在著，這並不是底部的特徵，可是，對更底部的期望是一種僥倖心理，並不構成不去購買的理由。
道理都懂，但永遠滿倉的我，也只能熱淚盈著眶，點頭如搗蒜了。
—— 完 ——
來自網絡，武大櫻花盛開的俯拍圖。
又及，題圖來自網絡，武大櫻花盛開的俯拍圖。世界各地的熱門景點紛紛在遊人驟降之後顯現風神，美得讓人窒息。威尼斯運河的勃勃生機又一次提醒人類，你們只是大自然的其中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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