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由《劉三姐》品味民俗智慧


那年去桂林,在灕江兩岸,船隻行駛水上,轉山轉水之間,說不定什麼地方會突然閃出一位古裝女子,隱隱約約手裡還拿著繡球,唱沒唱歌忘記了,好像是唱過幾句的吧。不管是“印象劉三姐”還是“印象桂林”,都會給人特定的想象——隔山唱歌山答應,隔水唱歌水迴音,這邊唱來那邊和!

一直很模糊地以為,村裡俗語不過是婆婆媽媽,男女情感,但認真地瞭解之後,才發覺,我們未免淺薄。

拋開劉三姐的年代出身之說,也拋開地域文化的特徵,其實可以發現一個事實,那就是山歌裡固然有家長裡短,男歡女愛,但同樣不乏人生智慧、天道人倫。

“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由《劉三姐》品味民俗智慧

”山歌不唱憂愁多,大路不走草窩多。鋼刀不磨生黃鏽,胸膛不挺背要駝。”而“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甚至有隱隱的禪意。

所以當有人說,鄭衛之音上不了大雅之堂,如劉三姐這般不過是口舌之利,那其實多是狹隘。

第一部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一方水土也養一方歌

歷史考證,劉三姐也叫劉三妹,是唐時期人。據《廣西縣誌》記載:劉三姐原來出生在天河縣下里的藍靛村(今羅城下里鄉藍靛村),那裡還有她故居的遺址。而關於劉三姐的最早記載大概要數南宋王象之《輿地紀勝》的《三妹山》:"劉三妹,春州人,坐於岩石之上,因名。"

“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由《劉三姐》品味民俗智慧

生於水鄉的劉三姐山歌裡滿是山山水水,鍾靈毓秀,壯家的生活習俗又給她的歌聲塗上另一種亦幻亦仙的色彩。

鳥兒倒知魚在水/魚兒不知鳥在林/不是鳥兒不亮翅/十個男兒九粗心。委婉旖旎中,全是小女兒家的心思和羞澀。

是的,這樣含含蓄蓄的戀愛是不是更別有味道呢——

花針引線線穿針/男兒不知女兒心/竹子當收你不收/筍子當留你啊不留/青藤若是不纏樹/枉過一春又一春。

“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由《劉三姐》品味民俗智慧

同樣是山曲,陰山沿線的山曲就要直白的多,當然地域色彩也是撲面而來,而與壯家劉三姐的山歌(後期我們知道的應該是改編過的)不同的是,陰山的山歌方言土語極多,有時會一頭霧水。

啟明星上來月飄西/半夜三更害叨你/螞蟻跳在熱鍋中/走的坐的火燒心/手扳住椽頭上房瞭/瞭不見哥哥瞭山線/陽婆婆上來兩杆杆高/戧陽婆瞭見樹梢梢。這是火辣辣的北方味道,是北方性格,和劉三姐的風格迥然不同。細細琢磨,其實都挺有意思。

聽劉三姐,是魚兒和鳥兒,是竹子和筍子,是青藤,而一聽此歌則有一幅西北風的畫面出現:驕陽、農家土房、單調的土地安,一棵瘦樹,一個思念的女子,畫風很西北,很粗狂,全然無一點“竹子和筍子“的氣韻,但這就是南北的味道,山歌的味道,生活的味道,愛情的味道。以小見大中,感慨一個地方的說唱的大背景,大歷史。風采各異,韻味不同,是濃墨重彩的天然選擇。

“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由《劉三姐》品味民俗智慧

如“井裡頭蛤蟆見不上天肚裡頭的疙瘩誰給我解”,如“ 來日相約七星臺七星臺上起歌臺。”《劉三姐》裡說,山歌還要靠山水來滋養,那麼,陰山的山曲也是要靠綿延的山脈和凌烈的西北風來磨礪吧。

胡燕壘窩家巴子住/辛苦下了無其數/小青馬馬雙騎上/要死要活相跟上。”全然是山鄉的風貌,全然是草原的景緻和故事。 一騎青馬,兩個生死相隨的人,演繹草地悲情,不管結尾如何,我們看到的是相隨,聽到的是不離不棄,是決絕的愛情。那麼,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其實也是一方水土在成就一方人,成就了成長,成就了溫飽,成就了一世相跟。

“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由《劉三姐》品味民俗智慧

第二部分:一唱一和中 洞見生活智慧


《劉三姐》中,看似山歌都從心中來,但一定是生活的磨練和積澱,這一點上,南北的山歌都一樣。

“問你幾月是穀雨,問你幾月是春分”,“什麼水面撐陽傘,什麼海上起高樓;什麼結果抱娘頸,什麼結果一條心?”“荷葉水面撐陽傘,船隻海上起高樓;木瓜結果抱娘頸,香蕉結果一條心。

”這些甚至就是常識,只有在大自然和四季的輪迴中,在春種秋收,在櫛風沐雨的農家耕耘中,才會成為知識和智慧。“莜麥長來豌豆圓”“大雁回家頭朝南,咱兩離別實在難”“菩薩有嘴不講話,鑼鼓無嘴鬧喳喳,財主有腳不走路,銅錢沒腳走千家”,這些都是現象背後智慧的集成。經過口口相傳,成為生存本領。

“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由《劉三姐》品味民俗智慧

《劉三姐》故事中,因為莫老爺不僅不讓山民種田,還想進一步霸佔茶山,甚至對劉三姐圖謀不軌,劉三姐就提出用唱山歌的形式比賽決定結果。當眾人擔心劉三姐時,劉三姐說;莫擔心,山歌偏愛種田人。贏回茶山贏回命,她要還這裡的人對她的一份情。在劉三姐心裡,山歌具有神奇的力量,上天能把烏雲趕,下田能把五穀生,下海能把海填平。說明劉三姐對山歌的認知和掂量,對山歌的心中有數,所以才能與莫家對歌時落落大方,從容不迫,機智應答。而因為沒有生活實踐,臨時抱佛腳翻著書本和山民對歌,莫家請來的對歌人非常狼狽,頗有些斯文掃地。自然,莫老爺丟了茶山。可以這樣說,是山歌贏回了茶山。贏回了山民生活的支撐。

在這裡,山歌是什麼,山歌就是智慧,就是財富,在特定的地域,山歌是一個最大公約數。面對莫家要強勢霸佔茶山,劉三姐沒有逆來順受,而是巧用智慧,用小小的山歌撬動形勢,使得莫老爺覺得自己請來名士,一定能夠贏了山民,不就是對歌嗎?殊不知,劉三姐胸有成竹,用四兩撥千斤,為山民贏回了茶山,山歌的智慧硬核力量可見一斑。

“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由《劉三姐》品味民俗智慧

當然,劉三姐的不認命不是簡單的自我安慰,她的不畏強勢,也不是不自量力,而是堅信“花開三月三,暖暖春意到人間。”走遍家鄉傳歌的劉三姐告訴阿牛爹爹:打柴人不是生來就貧寒,不是生來就命苦,是因為財主有把鐵算盤。

放在一個歷史時期看,貧寒與富有是一個積累上的命題,當中自然有別的因素,但就天道倫理來說,劉三姐用山歌抗爭所謂的“命”是有積極意義的,用山歌中的民情民意,表達一種人類的平衡和世道的正義。淳樸的鄉風民俗歷來是人類智慧汲取的源頭,是文明的創造者。那些民俗諺語就是作證之一,而山歌很多也是取自於此。

第三部分:即興而來 張口即歌 皆是生活

中國各地都有山歌山曲,不僅有壯家的山歌,還有像黃土高坡的信天游,像陰山一帶的爬山歌等等,所謂山歌,就是山裡唱出的歌,面對空曠的山野,歌也是由興而來。一葉小舟,一頭黃牛,一隻竹笛,一匹瘦馬,一隻喜鵲,一場春雨,一陣秋風都會讓人心血來潮,非得宣洩出來,所以,在山野,在水岸,在大山,春夏秋冬,處處時時,都可以吟唱出一首山歌。當然,人類的各種感情也是山歌的源泉,尤其是愛情。

“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由《劉三姐》品味民俗智慧

山歌是一種文化,代表了歷史和地方習俗,在歷史文化傳承的今天,這些朗朗上口的歷史精華有趣了哪裡?總結一下,不外有這樣幾種命運:

一是被保留下來。如《劉三姐》裡面打斷的唱詞被流傳下來,不僅在廣西地區被傳唱,在世界範圍內都有一席之地,如《印象劉三姐》《印象桂林》等,都起源於劉三姐的山歌。那首耳熟能詳的《唱山歌》被幾代人演繹。還有陝北民歌《羊肚肚手巾三道道藍》蒼涼漫過多少歲月,走到我們身邊,讓我們對黃土地滾滾的風土躲避不及,反而會被其感染。

二是,被改變後,繼續傳唱。新疆民歌《在那遙遠的地方》就是一首改變後的地方民歌,膾炙人口,能由歌聯想到牧羊的女子,幾經翻唱,成為經典。

“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由《劉三姐》品味民俗智慧

三是,只在某一個地區還保留,牧羊流傳的生命力,如一些地方特色特別鮮明的山歌,因為太不容易理解和聽懂,牧羊傳播的動力,比如南粵和四川的一些方言俚歌,北方人基本聽不懂,所以只能是地方“歌種”。

第四,就是完全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的一些,只是聽長輩說起,但已經無痕跡,更無考證。這其實是人類的悲哀,發展的同時,總在丟棄一些什麼,殊不知,歷史和古籍文字都是人類文明的腳印,曾經走過,卻了無蹤跡,茫然的我們。那些滋養過人類的“心中有話對誰講,

山歌一唱傳四方”真的是“江水流,流過人間夜與晝”了。

於是,我們感謝那些山歌,感謝那些傳說,感謝人類的智慧,給了我們今天的品味和鑑賞,

“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由《劉三姐》品味民俗智慧

體會到生活原本離不開水水水水,離不開家長裡短,離不開鄉里鄉親,離不開天道人倫,也離不開寂寞時的山歌,喜樂時的山歌,無奈時的山歌,情感的慰藉有時真的不是金銀財寶,從遠古走來的人類一直都是這樣,有時就是一句懂你的山歌,即興而出,可能真的就是海闊天空。

鳥兒倦了也知還,遠方的客人歇歇腳。大智慧從來就是這樣,看似輕描淡寫,其實全是溫暖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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