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往后余生(1)


1

很多年之后,我站在曾经看着强子倒下的那片草地上,心中除了阵阵的心痛之外,还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那夜晚飘落的雪花,寂静的沉淀在那无风的黑暗之中,无法陈述。我知道,这是现在的我还无法理解的。或许,若干年之后,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便醍醐灌顶了。

当我和苏小米两个人赶到目的地的时候,不出所料乔木依果然没有去。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我,当看见强子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心中有一种恐慌,这种恐慌足以让我跌落在深渊里,粉身碎骨,只是我很幸运,在即将跌落的那一瞬间,被苏小米抓住我的手。然而强子,却没有我,这般幸运。

强子就躺在巨大的草坪之上,翠绿色的草地折射的阳光,显得有些陈旧,散落在强子周围的是数不清楚的空的啤酒瓶。唯一让我感觉到强子并不孤独的,是躺在不远处的狗子,狗子其实不叫狗子,叫苟旭晨,不知怎么便被他们叫成了狗子。狗子和强子一样,也是乔木依忠实的追求者。虽说乔木依的追求者数不胜数,但是强子却独独对狗子心存芥蒂,这种存在于内心深处的排斥,仿佛是一场早就安排好的阴谋,而对于乔木依共同的喜欢仅仅只是这个不为人知的的阴谋的引火索而已。

虽然强子,一直都不愿意承认,但是无论是我还是苏小米,甚至是乔木依,都一直认为他对狗子的心存芥蒂,源于那一次直男癌的真相被狗子无意间拆穿并且赋予嘲笑,而且对此他还丝毫没有曾察觉到强子内心那种强烈的不满。

2

当强子告诉我他准备送给乔木依一件神秘礼物的时候,我的内心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担忧,我担忧的并不是乔木依的拒绝,而是强子拿出来的礼物,毕竟作为我们心中直男癌晚期的强子,总是能干出许多惊人的举动来的。在我的记忆里,他就曾当着众人的面,从一个女孩的衣兜里拿出人家的卫生巾,举的高高的问人家,那什么东西。致使那个女孩儿整个高中时代再也不愿和他多说什么话,而强子,却一脸懵逼的问我,为什么?

苏小米说,强子是在延续着一种单纯,只是这种单纯却无法掩盖他情商太低的事实。

这一点我和乔木依深以为然。只是对于强子而言他似乎永远无法察觉到这一点。他说,这是他心思纯真的在外在表现。

啊呸,不要脸的东西,第一次见到有人把蠢说得如此高尚。只是无论我们如何评价,强子却从来没有过改变,很多时候,

那天强子神神秘秘的带着他准备了许久的礼物,直奔乔木依经常回去的那间空荡荡的教室里面。这一次不但是强子第一次在没有我和苏小米在场的情况下去见乔木依,也是强子和狗子的第一次正面相对。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在空荡荡的教室,陈旧的书桌反射的光芒,不带一丝半点的温度,乔木依的头发很是随意的披在肩头,被窗子折射的阳光正好打在她的脸上。她面容冷峻,盯着平铺在书桌上的书。时而会把目光转到坐在与她相隔一把凳子的距离的狗子身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狗子喋喋不休。

当强子闯进教室,把自己准备了许久的礼物放到乔木依的面前的时候,一向淡定的乔木依不由得露出了震惊之色。即便是在一旁喋喋不休的狗子,瞬间便闭上了他的嘴巴,眼睛死死地盯着强子放在乔木依眼前的东西上面,接着传来的便是狗子惊天地泣鬼神的笑声。

狗子送给乔木依的,是一只自己用石头刻成的猪。

笑得肚子生疼的狗子说,兄弟,你是直男癌晚期的患者吗?

强子像风一样,是的,强子就是用风来形容自己当时离开的速度的。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他对狗子更是憎恨不已,强子一直不愿意透露给我。至于狗子为什么那天也会出现在那间教室。据后来的狗子自己交代,他也是去给乔木依送礼物的。虽然他的结果和强子一样,都被乔木依拒收了,但是他还是无情的嘲讽了强子。

“我 擦!”我忍不住骂了出来,“那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以至于你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要给她送礼物。”

强子和狗子的回答出奇的一致,但是我却这是他们两个人商量好的一致对外的回答方式。谁会相信这一切只是他们两个的一时情起?!

苏小米说,强子和狗子就是这样的许多的事情的巧合,总是让人感觉这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剧本,而强子和狗子,甚至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是按着这个标准的剧本按部就班的走着,虽然我们并不愿意接受这种安排,甚至对于这个编剧拙劣的笔法甚是不满,但是却无能为力。

四 往后余生(1)

3

强子策划的这一场送给乔木依的惊喜,是失败的,这一次的失败,让强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去找乔木依。而乔木依所表现出来的,依旧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苏小米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有些郁闷的我,她说,其实乔木依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无情,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的幸福。

我说,难道被许多人喜欢不幸福。

苏小米点了点头,她说,那是一种想说却说不出来的,无力表达的不幸福。

很多年之后,我慢慢的慢慢的明白了苏小米的话,可是,她却已经不能站在我的身边,听我说那些曾经无法兑现的承诺。

强子说,这样做,并不是为了让她喜欢上我,我只是为自己找一个离开她的理由和借口罢了。

原来一向高傲的可以目空一切的强子,也会卑微的像茫茫沙漠里面的一粒沙尘。

许多年之后,当我在上海再一次遇见强子,他狠狠地闷了一罐啤酒,过了良久,强子将注视在远方的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他说,我以为那样我就会忘掉她,可是,谁知道,却越陷越深了。

我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他,只是那个情景,却依旧在我的心中无法抹去。我不自觉的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装有苏小米骨灰的小瓶子。

强子说,其实,我是从那场烟花雨中想到这个所谓的惊喜的。

我看着强子,整个人却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绚烂的烟花绽放在淡淡的月光里面,烟花绽放带来的光芒照亮了苏小米的脸,苏小米看了看天空的烟花,又看了看我。她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璀璨的星空。乔木依就站在不远处,我不知道她的目光注视在什么地方,但我知道强子整个人都把心思放在乔木依的身上,他就那样呆呆的看着,仿佛想要把乔木依的一生都用自己的目光记录下来。而萱萱也笑得很甜,我知道此时的她定然想起来了那个远在他乡的人,那个人在她的生命中,轻轻地路过。却像是一个说书的人,把所有关于萱萱的故事变得动听不易。

给苏小米筹办这一场烟花雨不是偶然,这是我策划了许久的事情。那天坐在操场上面,暖暖的太阳洒在我们的身上,我摸了摸苏小米的鼻子,我问她:你想要的什么,就在此时此刻。

苏小米说,我想要和你一起看一场只属于你和我的烟花。

我笑了笑,将苏小米的手攥在了我的手上。在强子、乔木依还有萱萱的帮助之下,胆大妄为的我,在学校的操场上摆了整整十箱的烟花。

虽然,最后学校为我们记了大过,并让我在校园的广播室向着全校师生做了一个深刻的检讨,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4

我在心底是不愿意去接受强子说他的计划是仿照我的计划而实行的说法的,毕竟以和狗子决斗来决定谁离开乔木依的想法,不但幼稚而且可笑,怎么会是从我的行动中得到的触动呢?可是强子就是这么做了,而狗子却还义无反顾的陪着他去做了!

只是他们两个的决斗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一败涂地。

于是原本属于决斗双方的挑战者。成为酒杯之下共同的朋友,他们放肆的一罐又一罐的喝酒,然后相互诉说彼此心中的悲伤和凄凉,他们将自己的伤口撕开,然后放在彼此的眼前。

我和苏小米将他们两个人拉了起来,坐在了一起。

我和苏小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强子狗子,他们在这一刻把他们最为脆弱的一面全都暴露在了我和苏小米的眼前。

他们两个都在哭,距离我们不远的公路有些嘈杂,他们两个人的声音,却是那么的明显。我就在远处看着他们,在我的整个脑海里,只有他们的哭泣声。强子,哭的声音很大,这是我唯一一次也是至今最后一次看见强子哭,而且哭的撕心累肺。

我看着强子,我知道此时的他正在承受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痛苦,这种痛苦,足以吞噬他眼前的黑暗。

5

我和强子,坐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当一罐又一罐的的酒穿过喉咙,这酒啊,像是一根利箭穿破层层云层,划破天际,直逼人的心底。时间又带走了什么呢?

强子说,繁华过后,你身边剩下的,还有多少人?

是的,繁华过后,你身边剩下的一定是爱你的人,可是你会爱他吗?


四 往后余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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