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大瘟疫,意大利10名男女躲到郊外,讲故事讲出了一本世界名著

遇上大瘟疫,意大利10名男女躲到郊外,讲故事讲出了一本世界名著

近段时间,欧洲成了新冠肺炎的重灾区,其中又以意大利最为严重。

把时间往前推移600多年,欧洲经历过一次更惨烈的大疫,那就是被称为“黑死病”的欧洲中世纪大瘟疫。这次大疫,夺走了2500万欧洲人的生命,占当时欧洲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要知道,即便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因战争死去的人,也才占总人口的5%,可见“黑死病”有多么凶残。

这次大鼠疫,就是我们本文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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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伦萨

疫情之下,佛罗伦萨沦为人间地狱

1347年,黑死病席卷欧洲,意大利南部的港口城市墨西拿首当其冲,成了瘟疫登陆的第一站,紧接着是威尼斯,再然后,就是意大利中心位置的工商、文化重镇佛罗伦萨。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意大利碰上黑死病,跟如今的新冠肺炎一样,成了欧洲最水深火热的国家。而当时的佛罗伦萨,就像今年的武汉,成了疫情的中心。

但,中世纪的黑死病,恐怖得多。

当时的医学和卫生条件非常落后,别说采取什么救治措施了,连瘟疫到底是什么引起的,大家也闹不明白。直到1894年,引起鼠疫的鼠疫杆菌才被发现,又过了四年,才搞清楚传播途径是由老鼠和跳蚤传播的。

人可以隔离,老鼠可不会乖乖听话,何况当时还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这肮脏的小东西。

所以咯,中世纪的欧洲人,对这种烈性传染病毫无招架之力,一旦感染上,多半只能等死。

这种鼠疫的症状首先就很恐怖:

染病的男女,最初在两腿间或是在胳肢窝下隆然肿起一个瘤来,到后来愈长愈大……不消多少时候,这死兆般的“疫瘤”就由那两个部分蔓延到人体各部分。这以后,病征又变了,病人的臂部、腿部,以至身体的其他各部分都出现了黑斑或是紫斑,有时候是稀稀疏疏的几大块,有时候又细又密;不过反正这都跟初期的毒瘤一样,是死亡的预兆。

更绝望的是,一旦染上病,任你怎么吃药,都是没救的,大多数病人三天内就丧了命。

而它的传染性有多强呢?别说跟病人接触了,哪怕碰到病人穿过的衣服、摸过的东西,就会感染上。

于是可怕的一幕出现了:曾经繁华热闹的佛罗伦萨,大批大批的人死去,无论白天黑夜,都有人在街上突然倒下去,再也没起来。每天都有很多尸体被运出城去,更多的穷人,死后都无人理会,城里十室九空,动物随意地走在大街上……佛罗伦萨沦在短短几个月时间,沦为了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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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城市

十位青年男女,躲到了郊外一座别墅

当时的佛罗伦萨,住着一位作家,我们中学的世界史上有他,他叫薄咖丘。

他侥幸在那场大疫中活了下来,至于怎么防疫的,不太清楚,倒是他写了个小说,讲了个防疫的故事。

话说死亡遍地的佛罗伦萨,在一个冷冷清清的教堂里,有七位年轻的姑娘相遇了。其中一位提议,现在疫情这么严重,我们什么也指望不上,不如一起逃出城去,到郊外去生活一段时间。

这几位姑娘都是高贵人家的女儿,在乡间都有别墅,听到这么一提议,都欣然同意。

可是等等,她们觉得,光是几个女人,生活会有诸多不便,还需要几位男士来领导大家。

这时候,刚好进来三位青年男子,他们正好是其中三位姑娘的男友。灾难当前,大家也顾不了什么流言蜚语,便邀请他们一起走。

美人相邀,男士当然不会拒绝,于是大家一起来到了郊外的一座别墅生活。

别墅在一座小山上,周围绿草茵茵,鸟语花香,有庭院,有走廊,卧室与客厅也很漂亮。

这日子,跟城里相比,简直是到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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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山中别墅

可当时没有电视,没有手机,大家除了吃饭,散步,找不到事做,极其无聊。

怎么办呢?只能喝酒。用我们现在的流行语说,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有的,十位男女想出了一个消遣的办法,每天大家围在一起,每人讲一个故事。

他们一共讲了十天,这十天讲的100个故事,组成了一本小说——《十日谈》。

就是这部小说,成了欧洲文学史上的第一部现实主义巨著,继但丁的《神曲》后,拉开了欧洲文艺复兴的大幕。

没看过的朋友要奇怪了:这十位青年男女都讲了啥?我们平时一起吹牛,聊聊也就过了,他们怎么还吹出了一部世界名著?

接下来我们就来讲讲它的伟大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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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罗伦萨,薄伽丘雕像

《十日谈》,一部散发着人性光辉的巨著

《十日谈》第四日开篇,当天主持故事的男子发了一通感慨:

我天生是个多情种子、护花使者,从我小时候懂事起,就立誓要把整个儿心灵献给你们——我怎么能禁得住你们那明亮的眼波、甜蜜的柔语呢?只有那种丧失了人性的家伙,不懂得、也感受不到热情的力量,才会这样遣责我;对于这种人,我不屑一顾。

这段话,让我想起《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来,身处百花丛中、天生多情、最爱姑娘,思想离经叛道。

《十日谈》中,就是讲了一群离经叛道的世间男女,他(她)们解放人的天性,彻底放飞自我,勇敢追求爱情,设法满足自己的欲望。

而这些人的对立面,就是文中所说的“丧失了人性的家伙”——封建教会。他们真的没有人性嘛,不,这些家伙满口神明戒律,一肚子男盗女娼。

要明白《十日谈》有多伟大,得先知道中世纪欧洲的社会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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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教士

  • 教会统治下的黑暗中世纪

提到欧洲的中世纪,历史学家通常用一个词形容:黑暗。

当时的欧洲,处在基督教的封建统治之下,教会建立了一套等级森严的制度,上帝是绝对的权威。一切的生活、文艺、哲学,都必须遵照《圣经》教义,谁要是胆敢违背,就将受到宗教法庭的制裁,甚至处死。但丁就是写下了《神曲》,反对教皇独裁,被永久流放,甚至连他的儿子们,也被判处死刑。

封建教会还奉行“禁欲主义”,否定人性,否定自然生理,大家老老实实侍奉天主,祈祷忏悔以赎罪。

在教会的管制下,中世纪的欧洲万马齐喑,死气沉沉。

而另一方面,资本主义开始在欧洲的意大利萌芽,新兴的资产阶级兴起,我们非常熟悉的一个外国人——马可·波罗同志,就是当时的威尼斯商人,来中国旅游了一圈,回去写了本《东方见闻录》,让当时的西方人大大开了眼界。

资本主义的出现,城市经济的繁荣,使得商人、作坊主、市民更相信个人价值,于是一场思想争夺战上演了,人们迫切希望摆脱教会束缚,追求个人自由。

黑死病疫情的发生,为这场思想争夺战添了一把火。

由于医学落后,当时的人无法解释这种让人闻之色变的疾病,教会只能笼统地称为“天谴”。按照天谴论的说法,这是上帝对人类的惩罚,大家只能通过祈祷、忏悔,来洗脱自己的罪孽,从而摆脱瘟疫。

可是人们很快发现,祈祷忏悔根本没有用,人还是成群死去,连很多教士也染病身亡,大家开始怀疑宗教神学的绝对权威。

在惨状面前,薄伽丘就惊呼道:“天主对人类残酷到了极点!”

于是,一场反抗封建神学、提倡人性解放的文艺复兴运动,如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

薄伽丘的《十日谈》,就是对封建教会扔出的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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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主也救不了瘟疫

  • 对天主教会的辛辣讽刺

看过《十日谈》的诸位就知道,这部小说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也没有什么高深晦涩的理论,只有一个个辛辣讽刺的故事,很都点看鲁迅的感觉。

开篇第一天第一个故事,就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一个叫恰泼莱托的人,平生弄虚作假、搬弄是非、谋财害命,用书里的话说,从古以来找不到一个这样的坏蛋了。可是这家伙临死前,找来一个教士,编造了一通忏悔,把这教士讲得大为感动,不但把他迎到修道院安葬,还到处宣扬他的美德。于是,生前无恶不作的人,死后成了人人追捧的圣徒。

这潜台词是在说,鬼知道你们这些教会的圣徒们,是不是编出来的呢?

更狠的还在后面,第四个故事中,小修士勾引了一位良家姑娘,然后被修道院的院长发现了。为了逃避惩罚,小修士将自己房门的钥匙给了院长,假装说要出门砍柴。结果这院长去房间见了姑娘,自己也没忍住,占有了她。这被小修士抓了把柄,两人互相包庇,将姑娘悄悄放走后,又多次找机会召回。

哼,说好的禁欲呢,说好的持戒呢,呸,骗子。

再说一个最著名的故事,很多朋友应该听说过。话说有一位天真无邪的富家姑娘阿莉白,一心虔诚信奉天主,于是离家出走,跑到沙漠里去找修道士。结果这修道士见了姑娘,多年修行,一朝破功。为了得到她,他骗阿莉白说,天主有个死对头,那就是魔鬼,帮天主把魔鬼关进地狱,就是对天主最好的侍奉。而自己身上就有个魔鬼,姑娘身上有座地狱,要把自己的魔鬼关到姑娘的地狱里去。阿莉白信以为真,于是两人开始天天玩关魔鬼的游戏。

哦,你们这帮修士就是这样侍奉天主的?

类似的讽刺故事还有很多,限于篇幅,我们就不多讲了。总之,每一个故事,都会让人觉醒,让教会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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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谈

  • 对自然人性的热情讴歌

与讽刺教会相反的是,薄伽丘对自然人性热情讴歌,对自由爱情极尽颂扬。

《十日谈》中讲了个“绿鹅”的故事:一位男子死了妻子,心灰意冷下,带着只有一岁的儿子到山野的木屋中修行。他生怕世俗污染了儿子,所以一直与世隔绝,不见外人。儿子长到18岁时,请求父亲带他到城里看一看。到了城里,儿子见到一群穿着鲜艳衣服的姑娘,于是问父亲,这些是什么东西呀?父亲吓坏了,谎称她们是“绿鹅”。没想到儿子说,那让我带一只绿鹅回去吧。

这故事有点像我们熟悉的那首歌,《女人是老虎》。小和尚下山去化缘,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结果小和尚暗思揣,为什么老虎不吃人,模样还挺可爱?

是呀,一个与世隔绝的孩子,见了异性也会心动,这就是自然的人性,不是谁能禁锢得了的。

文艺复兴的核心,就是要看到个人,解放人性,正视人的正常需求。

在这方面,连修女犯戒,作者也不持批判态度。

在第九天第二个故事中,一个犯奸的小修女被女院长惩戒,女院长当着全体修女的面,拍手顿足、声色俱厉。可是小修女抬头一看,发现女院长的头上竟挂着两条吊抹带,不住地在晃动,心里顿时明白,这位道貌岸然的女院长,原来暗中也在干这些好事。于是用一句话就打落了她的威风:“请你先把头巾扎好,再跟我说话吧!”

我们可以看出,薄伽丘并没有谴责小修女的意思,因为这是人的生理天性。倒是那位将冷酷戒律强加于人的院长,被狠狠嘲笑了一番。

除了肯定自然人性,对爱情的歌颂,更是占了《十日谈》很大的篇幅。

举个例子,在第四日第一个故事中,唐克莱亲王由于太爱独生女,在女儿丧夫回家后,再也不打算将她再嫁,将她禁锢在城堡里。但女儿体验过男女之爱,难忍寂寞,于是爱上了父亲的侍卫。后来两人偷偷约会,越爱越深,单不幸被父亲发现。亲王处死了侍卫,将他的心挖出来送给女儿,哪知道女儿刚烈,自尽殉情。

薄伽丘对爱情不可抗拒的力量极尽渲染:第二天故事之八,年轻王妃说,“我无法抑制身体的冲动和爱情的力量。它们太强大了,休说是柔弱的女人,即使堂堂男子汉往往也抵挡不住。”

第十天故事之八甚至说:“爱情的力量大于一切。它非但能摧毁友谊,而且能打破神圣的伦理准则。”

这些离经叛道的世间男女,正是以自己的勇敢,挑战着腐朽的封建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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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破枷锁

最后的结语:哪里有枷锁,哪里就有开锁人

一场大瘟疫,让十位青年男女躲在郊外讲了十天故事。

这些故事中的人物,形形色色,上到国王后妃、教会修士,下到贩夫走卒,共同组成了一副人间百态。

在薄伽丘的犀利笔锋下,“神圣的”封建教会显了原形,一篇篇嬉笑怒骂,都是对封建统治者发起的冲锋号。

有人将《十日谈》与但丁的《神曲》对比,将其称为“人曲”。这两位大师之后,文艺复兴在欧洲掀起了一浪又一浪的高潮,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莎士比亚……一群文艺英雄,接连横空出世。

像中世纪封建教会这样,一味鼓吹虚妄的神,忽视每个活生生的个体,试图为人戴上一把精神枷锁,那么,总会有薄伽丘一样的勇士站出来,充当开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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