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书公子|一场妙笔生花的梦

一场妙笔生花的梦



傍晚。小雨。接连几天都是这样的天气,灰蒙蒙的暗色罩在人眼里,想裁都裁不掉。


对老天毕竟是不敢抱怨的。又想起很多年前,在梦里梦见天空下着七彩雨,我跟一帮儿时的玩伴在雨中雀跃奔跑着——那已经是少女时代的事了。那么美丽的一场梦,现在想起,竟然不悲不喜,想必是人至中年,身心麻木,百毒不侵的心理在作怪。


临窗而坐,轻手翻阅一本残破的《辛弃疾全集 》,书是少时家里就有的,书脊、封底和封面早已残损不堪。早年常见父亲手不释卷的就是这本辛稼轩全集。《礼记·玉藻》篇说:“父没而不能读父之书,手泽存焉尔。”我怎会不知,先父的手泽之遗,必存敬畏之心的道理,我于闲时偶然翻阅,亦因敬畏之心而起。


曾听父亲在世时说过,最喜欢辛弃疾的《西江月 ·夜行黄沙道中》一首: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

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半亩稻田,一片蛙声,一阵清风,一轮明月,一座土桥,一间茅店,让父亲在一首《西江月·夜行黄沙道中》中醉了一生。我没有父亲那样的修为,对唐诗宋词只能是雾里看花,最多只是在文字背后寻找一点聊以慰藉的温情罢了。

寄书公子|一场妙笔生花的梦


清闲时光,正好可以心无别念地读几首喜欢的辛稼轩词,《南乡子 ·登京口北固亭有怀》,沉雄豪迈如美酒穿喉,不是男儿也要豪气冲天一把。《青玉案 ·元夕》一首,柔婉细腻似香茗在口,不是女儿也要柔肠百转一回。整个傍晚的时光,我就醉在亦茶亦酒的稼轩词里,青花瓷茶杯中沉寂着这个世界给我的温凉。


窗外,这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是天与地的窃窃私语,红尘相逢,便是今生一场缘。只是,执手相看,何须这般泪眼迷离。


落在护栏上星星点点的雨滴,慢慢汇聚成一个个小而透亮的水晶球。那不堪负重的轻盈,最终摇摇晃晃坠落于地面。那一闪烁的晶亮,在坠落的一瞬间,似一颗不甘绝恋的泪珠儿,惊得人失魂落魄。世人的双眼,像一块吸干水分的海绵,这样一些细小的事物涨满我内心的时候,或许,连栏杆上站着打盹的麻雀都会嘲笑我的矫情。


有邻家琴声漫过我的耳际,在雨雾里缭缭绕绕,缠缠绵绵,是谁的一双芊芊素手拨醒了我的一场的清梦。温情岁月里,谁是谁的和声,谁又是谁的知音。


暮色,终于无情地擦掉我眼中最后一丝残梦。雨滴,也停止了拍打窗外那盆兰花的手势。


合上书页,整个傍晚的时光,我陪一个宋朝书生,做了一场妙笔生花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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