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在別處:關於索拉納斯和塔可夫斯基的濃濃鄉愁


流亡在別處:關於索拉納斯和塔可夫斯基的濃濃鄉愁

流亡者的求索之旅;異鄉人的濃郁鄉愁

流亡在別處:關於索拉納斯和塔可夫斯基的濃濃鄉愁


流亡在別處:關於索拉納斯和塔可夫斯基的濃濃鄉愁

索拉納斯 | 塔可夫斯基

一個是南十字星空下,承載著美洲狂野和浪漫本性的阿根廷;一個是北方遼闊的土地上,白樺林下黑土厚實的俄羅斯。

一個被博爾赫斯隔著憂鬱的鏡子吟誦多年,被科塔薩爾在遠處深情眺望;一個被黃金時代最偉大的文學家們用筆墨書寫,成為這些直視苦難滿懷悲憫的詩人們永遠的故鄉。

阿根廷導演索拉納斯的《探戈,加德爾的放逐》和俄羅斯導演塔可夫斯基的《鄉愁》,同樣一片濃郁的化不開的霧氣中,他們流亡到巴黎,流亡到意大利的鄉村,隔著遙遠的距離,用光影的夢幻書寫無法釋懷的鄉愁。

觀看索拉納斯和塔可夫斯基,於我而言,是火與水的雙重體驗,索拉納斯的冬天舞蹈著野性探戈的火焰,塔可夫斯基的流浪吟唱著沉靜古老的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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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冬天的巴黎排演死去音樂家的探戈劇,以探戈開始,以探戈結束,索拉納斯最擅用的淒冷藍光中,霧氣瀰漫,永不疲倦的男女在手風琴聲裡跳著布宜諾斯艾利斯最動情的舞蹈。

他,在意大利的古老村落尋找十八世紀流亡音樂家的一生,在白色的霧氣中,塔可夫斯基用長鏡頭記錄手持蠟燭過聖水的詩人永遠縈繞的孤獨和憂傷。

這兩部影片,出自兩位極有個人風格的大師之手,每一幀每一鏡都流淌著獨屬於一片土地一脈相承的詩性。都是被放逐異地的導演在異鄉的動人之作,都寄託了一片無法化解的濃濃鄉愁。

1976年,阿根廷右翼軍人發生政變,索拉納斯流亡歐洲,他用一群流放藝術家的故事,用人為的加德爾的放逐,去宣佈對熱愛土地的主權;

被蘇聯當局壓迫離開俄國的塔可夫斯基,在1984年公開宣佈,他將永遠不會回到蘇聯,和他命運相似的,還有阿赫瑪託娃,茨維塔耶娃,布羅茨基等一整個白銀時代的偉大的詩人。

兩位偉大創作者在影像之中得到了某種跨時空的交匯與共通,在具體的表達中,也各有特色和不同。

1. 個人的求索之旅和一群人的集體孤獨

在《鄉愁》中,遙望故土的只有在尋找的安德烈一人,儘管他身邊有美麗的女翻譯尤金尼亞,但兩人的追求不同,完全在不同的維度裡。

而在《探戈,加德爾的放逐中》中,索拉納斯記錄了一個劇團裡的群體狀態,雖然以丈夫被迫害,獨自帶著女兒逃往巴黎的女演員瑪麗安娜為主要人物,但重點還是放在“眾生相”上。

塔可夫斯基曾說:

“藝術家分為兩類,一類創造自己的內心世界,一類創造現實,我無疑屬於前者……”

的確,塔可夫斯基通過對安德烈一人視角的聚焦,探尋的不僅僅是故鄉的遠去,還有更深層次的內心問題的探討,即信仰的尋找,當一個古老的黃金時代遠去,一直認為自己身上繼承著傳統文化魂魄的塔可夫斯基,在找尋兩個世界夾擊下,留存的永恆的信仰,關於普希金的高尚和尊嚴,關於托爾斯泰的良知和悲憫。

在這個信仰分崩離析的二十世紀,當曾經的古老土地變成無法喘息的人間監獄,他必須得孤獨地去尋找個人的救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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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索拉納斯,則注重描繪一代人的面貌,去展現整個宏大的拉美文化怎樣被放逐,怎樣在異地格格不入,布宜諾斯艾利斯怎樣作為一群人夢中的精神家園,這個天堂曾經的輝煌,是怎樣被殘暴的槍火毀掉。

加德爾作為20世紀阿根廷最受喜愛的音樂家,在40年代就已死去,根本談不上“放逐”這一說,而這恰恰是索拉納斯最厲害的設計,黑暗的現實放逐的,不僅僅是當代人的生活,是被阿根廷的人們認為“哪怕死去也永遠會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上空永遠凝視”的加德爾,是影片中貼滿整面牆壁的藝術家們,迪謝波洛,特洛伊羅,巴列霍……是最自由最野性的探戈之舞,是整個民族引以為豪的文化。

索拉納斯,就是要用這樣集體的哀鳴,去控訴一個可怕的政權,去歌頌一個回不去的布宜諾斯艾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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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影像風格情緒的差異:

舞臺劇呈現手法和詩意長鏡頭

索拉納斯繼承了拉美魔幻現實主義的風格,在他的作品裡,交叉跳躍的時空,復活的亡靈,魔幻荒誕的場景,大量獨白的添加……

《探戈,加德爾的放逐》體現得尤為明顯,甚至可以被稱為在巴黎的《南方》,對於電影中最主要的脈絡——探戈劇的排演,導演用一種觀看舞臺劇的視角,使用小標題,一幕一幕展現隨著探戈劇的排演發展,劇中人物的心理變化,極有舞臺風格化的歌舞表演和現實生活交織,像夢和現實的交雜一般充滿了魔幻色彩。

儘管要表達的是悲傷的情調,索拉納斯卻用這種獨特的手法,用一種跳動的瘋狂的浪漫的野性的方式去展現,拉丁美洲的自由和狂熱,探戈的靈動和力量,和古老的哀傷纏繞在一起,更有了夢幻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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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塔可夫斯基的整體情緒,則是孤獨,內斂,沉寂和神聖的詩的情緒,大量的長鏡頭,讓那些永遠不會消散的白霧緩慢地流動,讓安德烈房間裡的水滴聲和痛苦一起綿延,讓俄羅斯村莊裡女人們莊嚴的背影和時間一起凝固,讓那些白樺林延伸至更遠的方向,緩慢而哀傷,是塔可夫斯基的力量。

這個遠在異鄉的苦行者,他的孤獨,和這些厚重的場景交織在一起,所有的情感都被昇華到了永恆的高度,無法輕易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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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拉納斯和塔可夫斯基都給出了沒有結局的結局。

在歌聲裡,“被遺忘在世界邊緣,彷彿一次次沖刷到海灘,我孤獨的掙扎彷徨,只剩下探戈,告訴我我在流亡。”巴黎,索拉納斯讓加德爾,迪謝波洛和聖馬丁的魂靈對話,跳舞的人們,除了繼續生活下去,繼續眺望,別無他法。

在貝多芬的奏鳴曲中,多米尼克在火焰裡完成信仰的塑造,除了焚燒燬滅,別無他法,詩人虛弱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前進,終於在點燃火光之後倒下。

逝去的文明,遙遠的家和母親,在這樣一個格格不入的世界上,無根的人們還得繼續生活戰鬥下去,在濃霧之中眺望遠方的國度,尋找可依賴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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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最後,是母親出現在電話亭外茫茫的白雪中,他流著淚拼命追逐,只能任幻影再次消失在雪原之上。

影片的最後,意大利的雕欄畫柱之中,是他心心念念北方白樺林圍繞的古老村落,終於在夢中可以重回她的懷抱。

影片的最後,所有對阿根廷和俄羅斯懷有幻想和執念的我們,帶著兩段憂愁和哀傷,終於跟隨著導演回到了夢鄉。

在電影夢幻的喃喃細語裡,不止兩個異鄉之人的鄉愁在時代的上空相遇。我們都是流浪的孤兒,跳著被放逐的加德爾的探戈舞蹈。

作者 |張芷銳

野蜂蜜聞起來像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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