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吹律生黍”的傳奇,更有“衍不為也”的豪氣

文|鶴鳴甘棠

從今天開始,平民之宴和大家一起研讀交流濟南市章丘區相公莊街道辦事處的歷史風雲人物。

有人說了,就相公莊這樣一個小小的鎮街,能有啥值得研究的歷史名人呢?

我們今天首先推薦的是戰國時期的一代名家鄒衍。

鄒衍在我國曆史文化發展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他有兩項文化創舉,足以令後世稱奇。一是陰陽五行說,一是五德終始說。

他去世之後,就安葬在山東省的長白山下,具體位置就在章丘區相公莊街道辦事處郝二村,2000年被當時的章丘市人民政府列為重點保護文物。

鄒衍||既有“吹律生黍”的傳奇,更有“衍不為也”的豪氣

相公莊街道郝二村鄒衍之墓

關於他的兩項創舉,我們暫且不談,今天重點結合《史記》的記載,以對史實的辨析為切入點,從三個側面來解讀,讓大家對鄒衍的歷史真實情況作一深入的瞭解。

01 鄒衍真的見過“魏惠王”嗎?

說起孔子與孟子,現在大家都尊之為儒家的至聖和亞聖,但是在當時的春秋戰國時期,兩位聖人卻是“低調”的很。

為了傳播自己的學說,孔子在陳國和蔡國幾乎餓死,孟子在齊國和梁國兩度受困,除了老家魯國之外,其他諸國皆對他們冷眼相待。

而鄒衍呢,我們不敢貿然稱之為“鄒子”,他在各國卻是順風順水,禮遇高級。

據《史記》載,鄒衍到梁國(也就是魏國),魏惠王親自出城到郊外迎接,並且對他行賓主之禮;他到趙國,平原君走在路旁,為他擦去座位上的塵土;他到燕國,燕昭王為他掃路、引導,請求做他的弟子,專門在碣石為他建造了一所公寓,親自去聽他授課。

其中的原因,我們以後慢慢細講,單就鄒衍所受的禮遇來講,與孔孟相比,那可是天壤之別啊。

然而,《史記·魏世家》中關於鄒衍在魏國新都大梁的描述,讓人感覺不可思議,有點跨越時空之感。原文是這樣寫的:

(魏惠王)三十五年(公元前336年),與齊宣王會平阿南。惠王數被于軍旅,卑禮厚幣以招賢者,鄒衍、淳于髡、孟軻皆至梁 。

據史書統計,這是鄒衍一生中唯一一次有明確紀年可查的記載。

鄒衍||既有“吹律生黍”的傳奇,更有“衍不為也”的豪氣

而就是這個唯一記載,就把鄒衍穿越了。經專家考證:

  • 鄒衍大約生於齊威王晚年的公元前324年,死於燕王喜伐趙戰爭失敗的公元前250年。
  • 而孟子呢,大約生於公元前372年,死於公元前289年,也就是齊閔王十二年(在位十七年)。
  • 淳于髡[kūn],大約生於前386年,死於公元前310年,即齊宣王十年(齊閔王之父),也就是那個“濫竽充數”典故中的君王,在位十九年。

按照《史記》的說法,見魏惠王時,鄒衍12歲,孟子36歲,淳于髡50歲。

很顯然,12歲的鄒衍是不可能被魏惠王召見的,何況也沒有鄒衍“神童”的記載。

據史料研究,鄒衍在齊宣王時期,就學於稷下學宮,用現代的話來講,鄒衍還是學生時代。

他是先學儒家,後以陰陽怪迂之學在齊宣王晚年和齊閔王時為稷下先生,是齊之上大夫。這時候,鄒衍剛在齊國站穩了腳跟,孟子和淳于髡早已成名多時。

當代歷史專家龐樸《公孫龍子研究》中談到:“公孫龍,……與鄒衍同時。”公孫龍生於公元前320年前後,這位歷史名人我們後文還要重點講到。

現代學者蔣伯潛《諸子通考·稷下諸子考》也考證得出鄒衍“不與梁惠王同時”的結論。

因此,《史記》說鄒衍與孟子、淳于髡等均見魏惠王,這屬於司馬遷的誤記之舉。

02 鄒衍“吹律生黍”是無稽之談嗎?

漢成帝時期,劉向編纂的《別錄》記載到:

鄒衍在燕,燕有谷地美而寒,不生五穀。鄒子居之,吹律而溫氣至,而谷生,今名黍谷。

這是鄒衍“吹律生黍”的由來。

對於鄒衍的“吹律生黍”,現在大多數人認為,這是無稽之談。

在辨析這個問題之前,我們首先來了解一下當時的時代背景。

鄒衍||既有“吹律生黍”的傳奇,更有“衍不為也”的豪氣

話說當年鄒衍在齊國,自齊宣王去世之後,繼位的齊閔王昏庸無道,齊國開始走向衰落,稷下的學者們紛紛出走。鄒衍也在此時離開了齊國,來到燕國。

而此時燕國的國君是壯志凌雲的燕昭王,他一心招納四方賢士,以求增強燕國的競爭實力。

因此,鄒衍的到來,他非常重視,不僅以弟子自居,拜鄒衍為老師,而且還為其修建了“鄒公館”,專供其居住。

從地理位置講,燕國位於北部邊陲,無論是生產技術還是學術文化,相對於中原各諸侯國而言,都相對落後。

鄒衍的加盟入隊無疑給燕國的發展帶來了轉機,不光是突出在軍事戰略上,還表現在農業生產上,鄒衍把先進的自然科學知識和農業技術帶到這裡,這其中就有“鄒衍吹律”的生動事例。

那麼,現在有些人為何對鄒衍的“吹律生黍”視為笑談、玩笑呢?

我們先解釋一下“吹律生黍”吧,字面意思是說吹奏律管,可以生五穀。這樣的說法,給人的第一直覺就是吹牛,哪有此事?

實際上,我們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在我國古代,“律”不僅是一種樂器,而且是一種測氣儀器,“以律測氣”而形成的“律呂學”是我國古代特有的一門學科,好比現在的農業技術門類。

以律測氣”就是用十二根竹管或銅管(按照一定尺寸比例製成)定出十二律,用來檢驗節氣的變化。

就氣候與地勢而言,燕國與齊國有明顯不同。

鄒衍經過對比研判之後,從燕國緯度較高、氣候寒涼的特殊條件出發,通過吹律測試,確定出該地的溫度和溼度,進而確定播種期和無霜期,指導當地人民進行農業生產,從而使燕國的不毛之地長出“黍谷”。

鄒衍||既有“吹律生黍”的傳奇,更有“衍不為也”的豪氣

據北宋科學家沈括《夢溪筆談·象數一》引司馬彪《續漢書》記載:

候氣之法,於密室中,以木為案,置十二律管,各如其方,實以葭灰,覆以緹縠,氣至則一律飛灰。

也就是說將葭莩的灰塞在律管中,當特定的季節或月份到來時,和它相應的律管裡的灰便會飛動出來,從而確定農作物適合生長的時節。

這與鄒衍的“以律測氣”是同一個道理。

因此,鄒衍的“吹律生黍”雖然聽起來有些荒誕,但也證明了鄒衍曾運用天文知識指導農業耕作,對燕國的經濟發展作出過一定貢獻。

這也是我國古代先人適應自然的聰明才智。

03 “白馬非馬”之辯為何在鄒衍面前不堪一擊?

我們先談一談“白馬非馬”的故事。

這是戰國時期趙國人公孫龍提出的一個邏輯命題。而這位公孫龍呢,是我國古代有名的論辯學者,前文我們也提到,他與鄒衍是同時代的人。

公孫龍所提“白馬非馬”之說,主要內容是什麼呢?

  • 一是“馬”這一名是隻命形不命色的;“白馬”這一名是既命形又命色的。
  • 二是求馬,黃、黑馬皆可致;求白馬,黃、黑馬不可致。

也就是說,黃馬與黑馬都可以標作馬,但不能標作白馬,因此求馬與求白馬是不能等同的。

  • 三是“非”在“白馬非馬”這一命題中只是作 “有異”、“不等同”解釋,並不作“全異”、“不包含於”解釋。因此,“白馬非馬”這一命題也揭示了一般與個別的辯證關係。

說到這,大家是不是有點“頭大帶懵”的感覺?其實,邏輯學就是這麼“彎彎繞”,一不留神就會走入“死衚衕”。

鄒衍||既有“吹律生黍”的傳奇,更有“衍不為也”的豪氣

我們只是以公孫龍的“白馬非馬”為切入點,不是解讀邏輯難題。

但是,就是這“白馬非馬”的一場辯論讓公孫龍在趙國名聲大震,前來挑戰者無一勝績,就連孔子的六世孫孔穿也被公孫龍駁的啞口無言,面紅而退。

“戰國四公子”之一的趙國平原君也是自鳴得意,為趙國有此高人頗為驕傲。

此時此刻,鄒衍來到了趙國。平原君高接遠迎,視為上賓。同時,就”白馬非馬”之事徵求鄒衍的意見。

鄒衍是怎麼說的呢?他認為辯論的基本準則是:

夫辯者,別殊類使不相害,序異端使不相亂。

就是所謂辯論,應該區別不同類型,不能互相侵害;排列不同概念,也不能互相混淆。

在他眼裡,辯論各方不是逞一時之強,最後無論是勝是敗,都要各有所得。

勝者不失其所守之道理,敗者也能從中得到他所想得到的故勝者不失其所守,不勝者得其所求)。

在鄒衍看來,這樣的辯論才是有價值的(若是,故辯可為也)。

因此,鄒衍最後對平原君說;

夫崐繳紉爭言而競後息,不能無害君子,衍不為也。

這是很漲士氣的一句話,那種糾纏不休,咄咄逼人,總要別人認輸才肯住口的作法,有害君子風度,我鄒衍是絕不參加的。

鄒衍||既有“吹律生黍”的傳奇,更有“衍不為也”的豪氣

衍不為也”,是一種態度,也是一種宣言,我鄒衍不與公孫龍“一較高低”。

為何呢?一是他違反了辯論的正常準則,二是“白馬非馬”之辯毫無價值而言,三是有失我鄒衍的君子風度。

最終,趙國的“白馬非馬”論戰結果也可想而知,聰明的平原君接納了鄒衍的意見,罷黜了公孫龍。

小結

彙總以上幾點,我們從三個不同層面講述了鄒衍的歷史點滴,不知大家對鄒衍是否有了新的瞭解,其實這只是鄒衍“非凡人生”的些許片段,更多的精彩之論尚需我們後人認真學習,接續傳承。

唐朝大詩人李白《鄒衍谷》詩云:“燕谷無暖氣,窮巖閉嚴陰。鄒子一吹律,能迴天地心。

陽春三月,駐足於鄒衍的墓地,一位兩千多年前的先哲安息在這裡,對於章丘、對於相公莊來說,焉能不自豪、不驕傲呢!

“鄒子一吹律,能迴天地心”,也許這是李白對我們後人的一種提醒吧,記住“衍不為也

”的豪邁與品正,把“吹律生黍”的傳奇轉化為新時代的精神動力。

本文參閱了鄧瑞全、張沫飛先生《前線》雜誌上的《鄒衍吹律》一文,還有司馬遷《史記》等經典古籍,其他的引用觀點也一一在文章中作了說明。

平民之宴用文字點亮生活,用文化解讀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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