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狗子 砍柴書院專欄作者
“聽說項羽力拔山，嚇得劉邦就要竄。不是俺家小張良，奶奶早已回沛縣。”
寫下這首詼諧詩歌的人，出生在1881年2月13日（一說1882年3月4日），是一個民國將領。
他是土匪出身，有很多兵，有很多錢。
他劣跡斑斑，惡貫滿盈，愛嫖娼，愛賭博，被人叫做“狗肉將軍”。（並不是他愛吃狗肉，而是他愛打麻將，對“推牌九”情有獨鍾，在粵語裡“推牌九”跟“吃狗肉”是諧音）
據說，他娶了23房姨太太，是一個真正“在女人堆裡打滾”的人。
他不是韋小寶，他是張作霖手下的大將——張宗昌。
1904年，山東萊州，何家村。
一個叫何付居的地痞家裡來了一個人，那人長得十分魁梧，手掌如蒲扇一般，兩條長腿一跨就能過了黃河。
那人對何付居說：
“兄弟混迫哩。在家娶了女人，身上光哩。想下關東，少盤纏。為這，來找哥。看在老爹份上，拉兄弟一把，兄弟活翻了，本利一起還；若是不看在老爹份上，不願拉兄弟，兄弟轉臉就走。”
這人正是張宗昌，那年，他二十三歲。
張宗昌此行只為錢而來，幾年前，他到關東淘金，挖煤碳，當修路工掙了一大筆錢，但娶了媳婦之後，現在的他已經身無分文。
無奈之下，張宗昌決定二度闖關東，此行，是來向何付居“借”一點路費。
曾受過張父恩惠的何付居一點也不含糊，很快，張宗昌便如願以償。
之後，他拿著借來的錢，第二次闖關東。
但，這一次，張宗昌的運氣不太好。
這一年，松嫩平原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得更早一些，很快，東北就天寒地凍。
金沒辦法淘了，山被封了，木場也停止伐木，荒山中幾座小煤礦早擠滿了人，一切用得著勞力的地方都不再要人。
北風捲地百草折。
張宗昌們一行人很快便沒了盤纏，餓了肚子。
飽暖思淫慾，飢寒起盜心。
“我看這樣，咱就不怕什麼名聲哩，一鍁動土，百鍁埋人，咱們就先放響它一炮！”
身為頭頭的張宗昌朝身邊人吼道。
這群人準備不當淘金工了，他們要轉行做土匪。
很快，他們鎖定了哈爾濱北郊的一家鐘錶店，那是俄國人伊萬諾夫夫婦開的。這對俄國夫妻用鐘錶，賺了中國人大把大把的銀元，在鎮上蓋起了洋房，買了槍支，僱了保鏢。
不久後的一天晚上，張宗昌帶頭潛入了伊萬家，
他在夜色裡，把刀架在了一個保鏢的脖子上，怒然喝道：
“老子是從黑河過來的，姓胡，懂嗎？手頭緊了，想請二位老大幫咱一把。二位明白點，夠奔頭了，俺就走人，怎麼樣？”
保鏢嚇個半死，只好被張宗昌推著來到主人臥室門口呼喊主人。
但這毛子不是普通人，他們也清楚保鏢半夜三更敲門，一定是出事了，夫妻兩人閉門不出。
一看到這情形，張宗昌氣不打一出來。
他馬上叫手底下的人把門一頓暴踹，很快門就開了，一進門，只見一男一女兩個驚慌失措的俄國人坐在床上，盛怒之下的張宗昌立刻手起刀落。
兩個俄國有錢人立刻就變成刀下亡魂。
殺人後，張宗昌點著火，把鐘錶、金錢搶了個光，然後揚長而去。
之後，張宗昌將搶來的東西變賣，換回來了大把大把的食物和武器。
自此，土匪張宗昌正式上線。
沒幾年，他就混得風生水起。
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義爆發。
大清風雨滿樓，搖搖欲墜，全國各地籠罩在一股革命的濃烈風潮之中。
當時已經當土匪當得有模有樣的張宗昌難以按捺心中的激動之情，想幹一番大事業，列土封侯。
一日，酒桌上，張宗昌一飲而盡一海碗酒，然後對著手底下面面相覷的人們說：
“弟兄們，咱們的好運氣來哩，祝賀吧！又升官又發財哩。”
他說的“發財”，就是到湖北去，跟著革命軍一起幹。
“改朝換代就比不改好。趕上改朝換代的人就好運氣，只要伸頭，就是開國元勳！像劉邦身邊的蕭何，朱洪武身邊的劉伯溫，連賣狗肉的樊噲都封大將！”
之後，張宗昌滿懷希望地從戎了。
於是，張匪子下線，張將軍上線。
他先是帶著土匪班底投靠山東民軍都督胡瑛，任光復軍騎兵獨立團團長。
1913年3月20日，國民黨代理理事長宋教仁被殺，二次革命爆發。
時任江蘇陸軍第三師師長的張宗昌被派往徐州防禦南下的北洋軍。然而十分懂得審時度勢的張宗昌知道北洋軍實力雄厚，適時地在陣前倒戈，投靠了馮國璋，成為直係軍閥的一員。
民國五年（1916年），馮國璋成為代總統，張宗昌任侍衛武官長。
1918年，孫中山等資產階級革命黨人領導的護法戰爭爆發。3年後，張宗昌奉命與江西督軍陳光遠交戰，結果，大敗而歸，所部也被陳光遠解散。
自此，張宗昌在江蘇已無立錐之地。
他想北上投靠直魯豫巡閱使曹錕。
當時張宗昌用二十萬軍餉鑄三個金壽星作為禮物，前往拜見曹錕，卻在洛陽北吳佩孚臭罵趕出去，曹錕手底下的將領們大多數不太喜歡這名土匪出身的將軍。
這讓曹錕也最終放棄了將張宗昌招至麾下的想法。
這讓張宗昌憤怒不已。
形勢所迫，張宗昌又改投東北王張作霖，從直系轉投奉系。
到奉天拜見張作霖那天，張宗昌沒有準備金壽桃。他只帶了兩個大籮筐，籮筐裡面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些黑乎乎的東西，那是——土。
這個禮物讓張作霖手底下諸將們感到莫名其妙。
見狀，張作霖笑著問他：“今日見我，有何打算啊？”
張宗昌抬起頭說道：“聽說大帥要蓋大廈，咱想為大帥添土打基。”
聽罷，張作霖走到張宗昌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好，你有心為我添土，我就送你一條扁擔！”
張宗昌聞言激動不已，他登時跪倒在地，大聲說道：“只要大帥重用，我張宗昌就死心塌地為大帥效力！”
張作霖親自俯身把張宗昌扶起，又設宴為張宗昌接風。後來，張宗昌果然成了張作霖手下一員得力干將。
第二次直奉大戰結束後（1925年），張宗昌出任山東省軍務督辦。
坐鎮山東的張宗昌名聲不太好，他有個綽號叫“三不知將軍”。
當時的他，在山東苛捐雜稅，橫徵暴斂，他的眼裡，老百姓就是錢袋子，啥時候沒錢了，就立幾條名目，拿一點過來花花。
當地人有首民謠說：“張督辦，坐濟南，也要銀子也要錢，雞納稅來，狗納捐，誰要不服把眼剜。”
久而久之，他不知道自己立下了多少苛稅的名目，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收斂了多少錢財。
反正多到數不清。
這是第一“不知”。
其次，張宗昌的兵也多，因為當年他就是土匪子出身，很多地痞流氓都聽說過“張長腿”的名號，總是前來投靠張宗昌的軍隊。
加上當時蘇聯內戰，很多丟盔棄甲的俄國白軍逃難到中國，曾在中東鐵路當修路工，能講一口流利俄語的張宗昌也把他們統統收入麾下，號稱“白俄軍團”。
所以，張宗昌的部隊，魚龍混雜，民族多元，發展壯大得特別快，一度軍餉都不夠開。
連張宗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手底下有多少兵。
除了兵和錢，張宗昌也喜歡女人。
他寫過一首令人捧腹的《無題》：
“要問女人有幾何，俺也不知多少個。昨夜一孩在喊爹，不知他娘是哪個？”
老張的姨太太號稱“八國聯軍”，有日本人，朝鮮人，還有俄羅斯人，而他“收編”姨太太的方式也很狂野。
很多人知道，張宗昌喜歡逛窯子，喜歡嫖。
隔一段時間他就得到青樓和那些鶯燕顛鸞倒鳳，每次一遇到床第功夫好的女子，張宗昌就立馬為她贖身，收作姨太太。
僅1920年前後，張宗昌就連續娶了5個妓女當姨太太。
看起來是個風塵裡的性情中人。
奈何這張宗昌也喜新厭舊，很多姨太太沒“侍寢”幾次就被冷落了。所以她們有的出軌張宗昌手下的士官，有的重操舊業又當起了妓女。
歷史上有個“未解之謎”，那就是“張宗昌有多少房姨太太”？
比較廣為人知的說法是23個，真實情況極有可能遠遠不止。
當時有嫖客當著張宗昌的面說：“我跟張宗昌的老婆睡覺去咯！”
聽完後，張宗昌只是笑笑不說話，大概心裡想的是，不怕你沒這個膽，就怕你沒這個腎。
但張宗昌的快活生活沒過多久，民國十七年（1928年）春，北伐軍攻勢凌厲，奉軍節節潰敗。
南京國民政府也命陳調元為山東省主席，向張宗昌施壓。
張宗昌內外交困，只得於4月底率直魯聯軍5萬餘人離開山東撤入直隸的德州、天津至冀東灤州。
1932年，歷經海外逃難的張宗昌復出心切，利慾薰心，被韓復榘以權利誘騙回濟南。
9月3日，張宗昌即將返回北平之際，被昔日仇人之子鄭繼成槍殺於火車站，時年51歲。
一代梟雄的人生，落下帷幕。
人生最後時刻，他沒錢，沒兵，姨太太也沒在身邊。
縱觀張宗昌的一生，他的人生最後以悲劇收場。
細看他的履歷，您會發現這是個實打實的投機主義者，先投馮國璋，後投張作霖，哪強去哪耍，一根牆頭草，隨時兩邊倒。
同時他也非常自私，永遠將自己的享樂和利益放在第一位。
這些也都是他身上“匪氣”的體現。
憑這樣的人，怎麼打勝仗？
怎麼救中國？
可恰恰在百多年前的民國時期，像他這樣的人，這樣的將領，一抓就是一大把。
在他們的身上，我們或許能夠尋找到中國近代許多歷史悲劇之根源。
令人嗟嘆，唏噓不已。
【排版|匆匆 審核|沐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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