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小重山令》:相思血,都沁绿筠枝

白石道人姜夔,南宋著名文学家、音乐家,他是继苏轼之后宋朝的另一位全才。可惜他官运不通,四次科考均名落孙山,后终生未仕。姜夔擅长诗词、散文、书法,音律,给后人留下了许多瑰宝。

姜夔生平有一段情事,刻骨铭心。姜夔客居合肥时,与当地一对擅长弹琵琶的姐妹相遇,并与其中一位结下了不解之缘。但由于种种原因,姜夔没能与她厮守终身。姜夔用情至深,对她念念不忘,多次在诗词中提及这段情缘。据考究,姜夔词作中有关此情的多达二十二首,占了他全部词作的四分之一。后人关于这段情事也是褒贬不一,像有人就说他“有格而无情”,有人就称赞他用情之深堪比陆游。

姜夔《小重山令》:相思血,都沁绿筠枝


今天要说的这首词《小重山令》,就与这段情事有关,表面上是咏物,实际上写怀人之情,抒发离愁别恨。

人绕湘皋月坠时。斜横花树小,浸愁漪。一春幽事有谁知?东风冷,香远茜群归。

鸥去昔游非。遥怜花可可,梦依依。九疑云杳断魂啼。相思血,都沁绿筠枝。

人在江边绕着江岸一直走下去,不觉间月亮就快要落下了。江畔梅树横斜,小小花枝开放,浸满了忧愁的涟漪。一春幽愁有谁知晓?寒冷的东风吹起,梅花也很快就要飘落,香消玉殒了。

鸥鸟飞走了,昔日游玩的地方,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只能远远遥望那动人的花朵和隐约依稀的别梦。九疑山的云雾幽远,娥皇、女英断魂哭泣,相思的血泪浸透在绿竹枝上。

姜夔《小重山令》:相思血,都沁绿筠枝


姜夔当时客居的潭州,盛产红梅。“人绕湘皋月坠时”,这一句点明了地点和时间。“湘皋”就是湘江岸边,水滨江岸,再加上红梅掩映,这是情人理想中的约会场景。然而姜夔要表达的却是不是相聚的欢乐,而是离别的哀愁。“绕”,仿佛独自徘徊在江岸边,写出的是他的孤独寂寞以及万般无奈。姜夔就这样独自徘徊良久,直到月坠。江边场景开阔,月坠湘皋,环境凄清,相比室内的孤枕寒衾、烛残漏尽,显得意境一新。

“斜横花树小,浸愁漪”,这里写梅花。娇小的花树开放,花朵浸泡在水中。这里让人想到林逋的“疏影斜横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不同的是,林逋的梅花是花影映照在水面,这首词中花影是直接浸泡在水中。 “浸”字给人的感觉是至深,而且其中的涟漪还是“愁”的,可见感情之强烈。时人在研究这首词,有一个共同的观点,就是“以愁人之眼观物,物物皆着愁之色彩。”这在美学上叫做移情作用。诗人看到疏影横斜的娇小花枝,在朦胧淡月的映照下,它娇弱的倩影好像浸透在寒冷的涟漪里,其神情是多么感人。这里描绘出了红梅的独特品格,也为全词奠定了基调。

最后三句,写梅也是写人。梅的“一春幽事”是什么?是东风无情,吹落梅花。那飘落的红梅,它的香气被东风吹走,如茜裙女子的归去,而落花却依然留恋残枝,在树下徘徊。姜夔也因为红梅而触动了心事,引起了“一春幽事”。那郁结在他心头,久久不能释怀的,是年少时寓居合肥的那一段爱而不得的恋情。那飘落的红梅,归去的茜裙女子,仿佛就是当年的那一位女子。


姜夔《小重山令》:相思血,都沁绿筠枝


下片开篇写“鸥去”,诗人徘徊在江岸边,惊起了一滩鸥鹭,鸥鸟飞起,也惊醒了梦中人,诗人也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姜夔认识到这一切都是幻影,往事像鸥鸟一样飞走了。然诗人的思绪没有随鸥鸟而去,而是回到眼前,“遥怜花可可、梦依依。”眼前的娇花那么美丽,梦中的人也是那么让人依恋。

“九疑云杳断魂啼”,九疑山,传说帝舜葬于此,他的妃子娥皇、女英闻讯而来,痛哭在湘水之滨,传说她们的眼泪染竹成斑,后二人投湘水而死。这里姜夔看到红梅,想象是娥皇女英二位的眼泪染红的,也是自己的恋人的相思眼泪染红的。这样就是将合肥琵琶女对他的思念比喻成娥皇女英对帝舜的思念。

《白雨斋词话》中写道:“所谓沉郁者,意在笔先,神余言外。镲凡交情之冷淡,身世之飘零,皆可于一草一木发之。而发之又必若隐若现,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这段话用在这首词上是再合适不过了,这首咏物词,全词从咏红梅入手,又不是纯粹写梅,时梅时人,即梅即人,人梅夹写,梅竹交映,含蕴空灵,意境杳渺,创造了一种沉郁朦胧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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