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年没有再上帕米尔高原了,但每年的这个季节总是能想起高原上的春天。在整理这些图片资料的同时,欣得新疆知名年轻女作家、新疆青少年出版社编审骆娟妹妹的这篇美文,这篇文章也是我们一同在帕米尔高原采访时她创作的,征得骆娟妹妹的同意,与我的图片一同编发了。)
那天,当我于黑夜中出发时,帕米尔尚在梦境中还未醒来。飞行近三千里,再一路狂奔之后,我又一次走近这座傲然耸立的圣殿,此时它令人仰望的身姿正迎接着第一缕春风的降临。
因为有高耸的雪峰,晶莹的冰川,绵延不绝,连缀交错的山脉,在四季的更替中,春天的到来当然是帕米尔最好的消息。而此后我在这片地域的漫游中,也得以感受到一种最具自然气息的状态,高原上的天地万物正沉浸在明媚与幸福之中,我看到了帕米尔春天的表情,它是那般真实。
帕米尔的春天是节日最多的季节——肖公巴哈节(迎春节)、祖吾尔节(引水节)、铁合木祖瓦斯提节(播种节),这一系列的节日与春天有着最直接的关系,也极为郑重地呈现了人们对春天的礼遇。
也许,只有节日,才能表达世居高原的塔吉克族在又一次经历漫长的寒冷与荒凉时,对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期盼。他们把所有的情绪凝结在一起,迎来与春天一起绽放的心情,以完全属于自己的方式真切地表达对自然的感恩。
在帕米尔,我们溯游而上,沿河行走,触摸着降临在高原冰雪之上的春天,渐渐与许多细节相遇。
清晨,我从县城走近耸立高丘的石头城遗址,站在那些残垣断墙和堆积的石头中间,最先看到的是慕士塔格峰,它始终高踞于西去的山谷之上。
无论是谁,面对它白色冰川覆盖的肃然面容,都是在仰望着,像仰望一位充满智慧的长者。对于在石头城下汲水的妇女,抱着课本步行去上课的孩子,骑马赶着羊群出门的男人,甚至对于那些不慌不忙打理店铺的,匆匆忙忙穿行街巷的,以及远远近近村落里的人,慕士塔格峰正如他们当初第一眼看到的那样,始终都在那里,在云端,无论任何季节。
所不同的是,春天来了,在人们仰望慕士塔格峰时,在这座山峰随晨曦一起点亮帕米尔时,一起闪亮的,还有河谷中消融流淌的雪水,泛起青绿色的草滩,以及正在远方山谷随风传递的讯息。
此时的高原,塔什库尔干河的冰雪之水温和地流淌而下,河岸虽然仍堆积着厚重的冰层,但春风正在一次次划破那些束缚,令河水更为自由舒展地奔流。河漫滩的沼泽、草甸依然结着薄冰,冰面纯净的似一潭静水,轻轻踏上去,便会听见清脆的声响,那一瞬间,好像就会有清泉自地层深处四溢而出。
而在公路两旁铺展开,或者村户周围簇拥的,是灰色树干的高原柳树。它们总是远远地摇曳着大片明黄、褐红的色泽,等走到近前,却会发现,柳树林带原本鲜艳的色彩竟然消褪,散落成枝梢间的苞苞芽芽,再走远回望,它们便又重新洇成一片。这么奇妙的色彩变幻,也只有在初春之际才会发生,它让人多想一步就走进春天,被桃红柳绿的那种明丽春色从头到脚一骨脑儿地包裹起来。
在提孜纳甫乡的村头路口漫步,常能见到三两成群的塔吉克妇女说笑而行,也有的担水慢慢走在回家路上,有的忙着清扫摊在家门口柴堆上的被褥。不知是因了怎样的光线折射,或者只是一种奇妙的反差,她们无论悠闲或是忙碌的身影,艳丽装束下自在沉静的表情,竟使得远处那般肃然耸立的雪山仅仅成为一种陪衬。
当这一切呈现在我们好奇的视线中,似有一种力量,迫使我们的思绪偏离对雪山的仰望,而转向对泰然生存的帕米尔人的崇敬。
我们跨过沟渠、踏着田埂抄近路走进了一户塔吉克人家,这家老小正在做着过节前的准备。老伴已经去世,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的海里木江是家里的最年长者,她正带着大儿媳妇米哈和新结婚的三儿媳妇木依姆在烤制过节用的馕。两个儿子边看护着孩子边凑在忙活的女人们身边,不时说笑几句。拥挤简陋的厨房里始终都有一种轻松的气氛,更因为刚刚出炉的烤馕香味而显得十分温馨。
这是一个已历经七代100多年的家庭,现在儿子们虽然都成家了,但除了一个在外地工作外,其他三个并没有与母亲海里木江分家。儿子们各有分工,轮流交替,外出者的任务是放牧家里的一百多只羊,不外出的便在家里种地或者做活,全家人相处的十分融洽。
显然,在高原上,一个大家庭整体的力量和亲情总是能更好地抵御恶劣的环境,维系艰难的生活,也总是能享受到纯粹的快乐和简单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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