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升採訪孟廣祿:你的演唱和表演,有的時候是不是有些過?


白燕升:現在一提到裘派花臉,很多戲迷很自然的就會想到你。但是當時在你學戲的時候,花臉的流派還是很多的,金派、郝派、侯派、袁派等等,你怎麼就選中了裘派?

孟廣祿:當年我歲數也很小,也不知道什麼派別。有一次我在家裡,偶爾當中就聽到裘盛戎裘先生《赤桑鎮》,那聲音打動了我,太好聽了!我按照那個學,考到中國戲曲學院,畢業之後,我還是天天堅持聽裘盛戎裘先生的帶子,我學一段戲能把帶子聽平了。而且把那詞都寫下來,天天寫。

白燕升採訪孟廣祿:你的演唱和表演,有的時候是不是有些過?

白燕升:當初對裘派藝術那麼喜愛著迷,唱了二三十年之後,對於裘派的理解有沒有變化?

孟廣祿:現在理解比較深了。說到裘派唱腔,每一個人都說是聲情並茂。我想哪一個派別不是聲情並茂?但是真唱到聲情並茂,太不容易了,能唱到你自己心裡想的東西,讓觀眾能接受了,很難!

白燕升:特別有意思的現象,提到裘盛戎大師,很多人迷戀他濃郁的裘派聲腔。從裘盛戎大師,到您的老師方榮翔先生,再到廣祿你,我發現,三位的身材都不是很魁梧,但是聲音確實嘹亮,這有什麼秘密嗎?

白燕升採訪孟廣祿:你的演唱和表演,有的時候是不是有些過?

孟廣祿:一個是練!其二,發聲上應當是科學的。包括頭腔、顱腔、胸腔、鼻腔怎麼運用,怎麼能讓它統一,高音到什麼位置上,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白燕升:講究科學的發聲方法特別重要。現今的裘派居多,於是也就留下了十淨九裘的說法。傳承裘派藝術的人多了,其他花臉流派的普及相對來說薄弱了,這也確實是現實。不知廣祿怎麼看待這個現象?孟廣祿:一個是裘派在唱腔上確實比較時尚,而且它的特性和個性,都是時代發展的結果。無論是裘盛戎先生,還有我師傅方先生,他們的唱腔到現在都符合觀眾的胃口。我不是說每一個派別有高低。有時候你說這個東西不景氣,跟我們是有關係的。

白燕升採訪孟廣祿:你的演唱和表演,有的時候是不是有些過?

一個行業的不景氣,跟從事這個行業的人有著直接的關聯。一個人應該有一種責任感,首先就是你對得起自己的藝術,第二你對得起觀眾。平時下的工夫,是不是跟你自己的名氣,包括你拿的工資吻合。我們不能混,我們要對得起社會,對得起藝術。

白燕升:提到花臉,這也是一個共識了,在裘盛戎大師之前的金少山先生,是花臉的一座高峰,那個時候用洪鐘大呂來形容可能是最為真切的。那麼裘盛戎大師呢?人家說是一座更高的山峰,更加註重了唱腔的韻味,更加註重了人物。裘派藝術能夠幾代幾代的流傳到今天,我相信跟裘派藝術的生命力是分不開的。

我們認識有十多年了,經常見面,也經常會聊些或大或小的問題。但是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有顧慮,不知能不能跟你交流?

孟廣祿:我這人實實在在,有什麼事你就說,沒關係!

白燕升:我也是思考了很久,其實提到廣祿,你有很多的擁躉。但我也聽到過一些質疑的聲音:孟廣祿的演唱和表演,有的時候是不是有些過?

白燕升採訪孟廣祿:你的演唱和表演,有的時候是不是有些過?

孟廣祿:首先感謝大家!這說明大家對我關心愛護。我認為確實有這種情況。演員需要磨練,不但是臺上的磨練,還有情緒的磨練。因為我的性格是比較直爽的,我想在以後確實要有所收斂,要含蓄。隨著年齡的增長,在臺上這麼多年的經驗積累,應當到什麼程度?跟做人一樣:講個度。我想,慢慢地,我能到達那種境界。因為我也是不斷地修煉自己,就跟唸經一樣,慢慢地還要沉下來。

白燕升:廣祿的這番話,我聽著挺感動的。因為每次演出你總能夠掀起一齣戲一個晚會的高潮。面對那麼多的掌聲和鮮花,還能夠冷靜地清醒地看待自己的藝術及火候的把握,我特別感動。接下來我們聊一聊廣祿的家庭。廣祿說到自己的孩子時,總是眉飛色舞。

孟廣祿:我小孩在天津音樂學院。在家裡他是美聲,我是京劇。我在他平常練聲當中,也能體會到我的不足。因為京劇演員在發聲的理論上,還沒有到達聲樂這麼明朗化。但京劇更難,京劇不單是唱好,還要有味道。我們相互借鑑,就顯得很重要。

白燕升:有道理!我還聽說,你還做過生意?

孟廣祿:二十年前的事了。當時我分到天津的時候,沒有任何人要我,閒著沒事才做的。

白燕升:為什麼?

孟廣祿:二十多年前吧,我三年沒有戶口,我就掃了三年地。

白燕升:真的假的?

孟廣祿:真的!還拉了三年幕。從中國戲曲學院回到天津,人家當時學校裡有好多的花臉,而且我又瘦小,我當時體重也就是九十來斤吧。人家都不看好我。人家說你這麼瘦小哪能唱花臉呢?可以說,當時就這麼一句話激勵著我到現在。沒人教就跟錄音機學,五年來,天天早起,五點起來喊嗓子,沒停一天,你相信嗎?

白燕升:我相信!

孟廣祿:在自己的事業處於低谷的時候就沒有想到過放棄,就覺得我一定能行!藝術不單是嗓子的問題,還有藝術的感覺問題。所以我在臺上看別人演出的時候,我心裡說他這種感覺不對,我如果上去,我不會這樣體現。

白燕升:但是你沒這個機會呀。

白燕升採訪孟廣祿:你的演唱和表演,有的時候是不是有些過?

孟廣祿:求人家嘛。我已經拉了三年幕,天天拉幕掃地掃大街什麼的都是我,你不知道當時那種心情。你上班,我也上班,可我那時候才掙二十多塊錢,一旦你遲到一點,別人就敢狠心地扣下來十塊錢。當時其實很壓抑。我小時候家庭很窮,但是別人吃飯多好,我連看都不看,我能吃飽就挺好了。可以這麼說,除了追求事業,我沒有什麼別的想法。就那麼幾年,我偷偷地向錄音機也好向老師也好,學了好多戲。我相信只要努力準保能成!

白燕升:聽了廣祿的這段經歷,我非常有感慨。當時畢業以後,回到天津沒有落下戶口,自己默默地這麼承受著來自方方面面的壓力,其實更多的是自己心裡的一種煎熬,一直到現在沒有離開過天津。其實我知道,廣祿有很多這樣那樣的機會。

孟廣祿:不論在任何地方,得對得起戲迷朋友。

白燕升:除了唱戲之外,廣祿還有沒有別的愛好?

孟廣祿:有四個愛好吧。

白燕升:首先是足球,您跟裘先生同好。

孟廣祿:我原來踢足球的,踢得還不錯呢,同行都知道。第二個我喜歡拳擊。我小時候也練過拳擊,就像我們在臺上,你為什麼唱到一定程度唱不下來了,就是你沒有刻苦,到時候你出不來那拳了。所有的出拳,都是你平常時練的再現,包括它的敏捷它的反映。

白燕升:第三個愛是蛐蛐了。

孟廣祿:當然!

白燕升:廣祿喜歡養蛐蛐,從蛐蛐身上找到一些什麼樂趣?

白燕升採訪孟廣祿:你的演唱和表演,有的時候是不是有些過?

孟廣祿:蛐蛐的精神!好的蛐蛐能讓對方一直咬死,它都不走。它那種勇往直前那種拼搏的精神,聞其聲,觀其形,樂在其中。

白燕升:每個人都有每一個人的愛好。其實這個愛好可能是一種自我解壓的方式,是不是因為太辛苦太緊張了,才生髮出來那麼多愛好?

孟廣祿:有的時候確實累!包括各方面的壓力,都想大哭一場。可回到家,弄幾個蛐蛐看看,消遣消遣,真能給自己減減壓。

白燕升:這第四個愛好是什麼?

孟廣祿:京東大鼓。京東大鼓我都自己寫詞,我一般都自己寫詞自己唱。我學唱了四年京東大鼓。

白燕升:跟裘派有關係嗎?

白燕升採訪孟廣祿:你的演唱和表演,有的時候是不是有些過?

孟廣祿:我感覺唱京東大鼓,有的發音位置上,跟裘派的發音有關係。

白燕升:任何人面對鏡頭,都會有三分的不自在。因為鏡頭或多或少打亂了生活的原生態。但是今天跟廣祿聊天,我覺得就跟我們在一起私下聊天,在飯桌上聊天的語式語調是一樣的,特別的真實坦誠。驀地記起有一次跟廣祿聊起演藝界的陋習,他感慨不已,談到激動處,竟說出了"演員,就是個譁眾取寵的職業"。

我讀出了他的痛心疾首,懂得了他的真性情!他的直言不諱,雖不完全贊同,但實在無法全盤否定。反躬自省,包括主持人在內,凡是走上舞臺的人,一定要懂得欣賞別人,要做到宅心仁厚;一定要懂得觀眾,不要一味地取悅他人,換取廉價的掌聲和笑聲,而是要用真情實感、真才實學去飽滿藝術。

我喜歡"潤物細無聲"的境界,雖不能至,心嚮往之。我相信廣祿一定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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