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廣沅丨昨日如流水,閒情遇少年


崔廣沅丨昨日如流水,閒情遇少年


各愛春華須努力,可知身外總浮名。——崔廣沅


崔廣沅丨昨日如流水,閒情遇少年

《似園詩草》民國三年石印本


他寫的詩集《似園詩草》百年前流傳於世,百年後片羽吉光,一卷難尋。


他建的“似園”山石奇特,鍾靈毓秀,百年前曾是文人墨客魂牽夢縈的最佳去處。百年後已蕩然無存。


他筆下仿宋本牡丹,曾在京師畫界頗有聲譽。


他叫崔廣沅。


崔廣沅丨昨日如流水,閒情遇少年


1855年,山東嶧縣(今棗莊)齊村,太平天國北伐失敗的第二天,崔家大院一名男嬰誕下,滿屋香氣撲鼻,有位路過老道說孩子非凡胎,於是父母就起名叫廣沅,字子湘,號壽蘅。


崔廣沅生於名門望族,簪纓世家。先輩均飽學鴻儒,家學淵源。從小錦衣玉食,養尊處優。


聰慧過人,過目不忘,才貌雙全…這些讚美的詞都可以放到童年的崔廣沅身上。


祖父河南試用知縣直隸州知州崔鵬翔聘請本地名儒王敬之,王兆鳳(庠生)教授崔廣沅讀書。


父親崔錫級和妻子竇氏“課子廣沅夜讀,甫倦則督警之不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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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廣沅的硃卷履歷1890年


15歲游泮(入學讀書)。


30歲,他去往嶧縣縣城(嶧城)參加縣試。以文義優長,書法雋拔摭拾“抜貢”桂冠,一舉成名。


34歲時,他來到濟南參加鄉試,中舉,考了四十二名。


35歲時,他來到了京城,1890年3月在貢院參加了庚寅恩科會試,捷取貢士。同年4月21日,在紫禁城的保和殿應試,只考策問,殿試三甲欽點翰林院庶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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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村翰林府的“文魁”門樓

宦遊生涯開始……甲午戰爭,慈禧亂政,戊戌變法,列強虎視眈眈……


35歲到44歲時,在京都。他和李鴻章,吳蔭培,季龍圖,沈鈞儒,黃炎培,朱益藩,張百熙各個階層人交往,他的藝術才華得到發現和施展,而他也進入仕途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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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畫報Le petit Journal 上的“平石事件” (圖片來源於趙省偉、李小玉編譯:《遺失在西方的中國史:法


44歲時因“平石事件”調往廣州雷州府。清政府派崔廣沅接替李鍾珏任遂溪縣知縣,他和堂姪崔毓材一同前往廣州遂溪任職。


到境不久,得知境內黃略村被大火焚燒,崔廣沅立刻上報,然後撥庫銀五千兩,作為重建復業之用,老百姓都稱讚。


總理衙門的長達10頁的電文中,兩廣總督譚鍾麟蒐集了高雷兩府紳民乃至地方官控訴法軍罪行的十幾個具體案例,其中有對法軍霸佔民地、拆除民屋、挖掘土民祖墳以建營房、石塔的控訴,有對法軍猥褻、強姦婦女的控訴,也有對法軍毆打土民、在街道買賣不遵市價、搶奪土民財產等的控訴,還有對法軍炮轟村莊的控訴。(《法人在海頭硇洲等處肆擾除恭折會奏外將各稟折抄送查照由》,1899年2月25日,總理衙門清檔01-12-171-02-004。)


境內某村民打死二名傳教士,英國政府派出軍艦兩艘,揚言不交出兇手就要炮轟村莊,實在無計可施,最後決定從監牢中提出二名死囚犯,頂替。就這事崔廣沅還掉了許多眼淚,說他雖是死囚,但不到死期。


1月16日(光緒二十五年十二月十六日),李鴻章抵粵,18日接篆。李鴻章隨即派出委員方政、遂溪縣崔廣沅等官員將平石兇犯提解到赤坎分界處,與法員現場觀辦,三方畫押,平息平石事件。(李鴻章:《李鴻章全集·電稿》第八卷,海南出版社影印本,2002年版,第406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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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筆下翰林府“似園”


46歲任鄉試主考官,考試終結,升任雷州知州。不幸父親崔錫級去世,回鄉丁憂三年後,告別仕途回到家鄉了,專讀書,吟詩詞,從事教育以寄情。這樣崔廣沅文化事業上的另一個高度到來。


47歲時,崔廣沅秉承儒學宗旨,振文興教。捐良田97畝,作為義田。在齊村辦學,聘請名師王聖儀先生共同執教,當時稱“齊村義學”。後題校訓:勇敢、誠實、勤勉。隸屬橫匾,掛在學校二門之上。曾在嶧陽書院講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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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廣沅書法


他在翰林府的西院改建花園,鑿池植荷,壘假山,修涼亭,設流水,養鶴魚。遍尋奇花異草移栽園中。花園北側砌一高臺,專為賞月觀景。又建精舍三間作書房,工程浩大前後歷十五年方告竣工,取名“似園”。


他在《山房遣興》寫到:


摹畫臨書方閣筆,不妨展卷讀莊騷。

市塵飛不到山齋,環擁琴書事事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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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筆下翰林府“文魁”門樓


似園、可亭、品石山房、鶴語竹笑之軒、夢蝶齋、弦詩讀畫之室、竹笑軒、與梅軒、知魚軒、一覽臺、小蓬萊、藤花垞、楓池、竹塢、柳橋……他在府邸的建築中,處處體現南方的園林風格,貴精不貴麗,貴新奇大雅,不貴纖巧爛漫。


崔廣沅是成功的生活美學家,一生繪畫、寫詩、焚香、品茗、傳拓、臨帖、批註古籍、篆刻、收藏、栽花卉、藏金石碑帖、古籍字畫、養鶴魚、種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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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廣沅1889年在濟南所畫的《三多圖》


在寒夜裡,沒有事幹,就畫畫消遣他寫到“晚傍燈窗興不孤,鼎煎茶浪尚圍爐。丹青無補慙㳺戲,拈筆思摹鄭俠圖”


崔廣沅的生活並不奢靡,但講究精緻和品味。他過年是這樣的:


梅花盆冷香微動,蕉葉杯新酒細傾。

尚記兒時喧逐事,滿街燈火試年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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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廣沅所畫《牡丹》落款局部


他也懂收藏尤其是對瓷器研究。他說:“汝器色卵白,汁水瑩厚,如堆脂,然底有芝蔴花細小掙釘,出《博物要覽》。汝器有蟹爪紋者真,無紋者尤好,出《格物要論》。”


江南馬介眉送了他3只鶴,他養在園子裡,建了鶴廬,他把其中的一隻雛鶴送給了他的好朋友子榮。他說:


啄殘香稻分雛鶴,餐盡霜英卻餽魚。

知否陶齋瀟灑趣,消憂容易藉琴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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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廣沅所畫《牡丹》局部


55歲時,喜得一女,喚名阿仔,逾月即殤。他說:“優曇一現香偏散,未許庭開姊妹花。”


崔廣沅遊歷山河,遊汴京,遊大明湖,望嶽,望嶧山,嶽王廟觀跪像,抱犢崮……


在遊大明湖時寫下:“厭聽車馬日駸駸,湖上重遊恣嘯吟。難得美人忘載酒,不逢名士孰知音。寺樓風月無賓主,亭榭煙雲自古今。欲買扁舟來住此,葭蒲深處寄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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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廣沅所畫《牡丹》局部


59歲時,即是民國3年春,崔廣沅出版《宦遊吟草》一卷,錄200首詩。《似園詩草》六卷,錄詩700餘首。


午甌荼盡篆煙溫,無事福真價漫論。柳絮飛時偏卷幔,竹鞭行處不開門。

賞花分詠延騷客,課字解頤到女孫。自是老年消受得。會心匪遠笑忘言。 ——崔廣沅《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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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報》1923年5月13日第三頁


68歲時,棗莊發生了震驚中外的大事件“臨城大劫案”,古稀之年的崔廣沅大義面前奮不顧身前多次去與孫美瑤接洽。因為按照《申報》說法:“崔系嶧縣最有名之巨紳崔廣沅,良田數傾。”這時的崔家大院人來人往。《申報》有數十篇報道有記載。


北京電,嶧縣耆老李麟閣、崔翰林偕匪巢放還之楊琪山眞日(十一)入匪巢說票,匪在抱犢崮,人票在另外兩個山頭。美使所派之達維斯、費倫二人,報告恆賚已回。穆安素、抱惠爾等均有函告安。穆安素病目已愈,尙有西人十五名未釋。(《申報》1923年5月13日第三頁)


嶧縣紳耆崔翰林、李麟閣、楊琪山十一日攜帶食品藥料入山與匪接洽,因匪要求條件過奢。崔李不敢負責,無結果而回。(《申報》1923年5月15日第7頁)


崔廣沅丨昨日如流水,閒情遇少年

四年之後,桑榆晚景二十又六載。崔廣沅在棗莊齊村園裡故去,丁卯葬在祠堂邊祖墳,壽享七十有二。


芷湘齋

2020年3月1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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