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拯救他人更難的,是救贖自己

“假如你能夠預知別人的意外死亡,但只能拿你自己的命去換他人的性命,你,會怎麼做?”


這個問題是改編自百田尚樹的同名小說,由三木孝浩執導,於2019年2月25日在日本上映的電影《福爾圖娜之瞳》中的一個選擇難題。

男主人公木山慎一郎幼年父母雙亡,而當他好不容易遇見了讓自己心動的女生桐生葵之時,幸運之神卻沒有眷顧這位身世悽慘的大男孩。因為擁有預知他人死亡能力的慎,發現自己心愛的女生的生命正在飛速流逝......

比拯救他人更難的,是救贖自己


在慎最後的抉擇之中,理性告訴他不要去隨意干涉他人的人生,感性又一遍一遍地要求他施以援手。在這兩種理念的交鋒之中,同時也掩藏著導演對於英雄主義的別樣解讀。誠然,犧牲自己去拯救別人,固然是英雄主義的表現,但比起拯救別人,更難的卻是救贖自己。


1、拯救別人的超能力,也是毀滅自我的災厄之源


本片之所以打上了奇幻的標籤,與男主角木山慎一郎擁有的奇特超能力密不可分。

①預知未來的超能力

男主角木山慎一郎身世極慘,6歲時,他的父母在一場空難之中雙雙殞命。僥倖活下來的慎在散落著飛機殘破的軀殼與屍體的荒地上,親眼目睹了空難之後的慘狀,這一幕成為了他多年來揮之不去的夢魘。

然而,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在那場空難之後,慎擁有了一種極為奇異的能力。他的眼睛時常能看到許多身體透明的人,這樣的怪異現象在最近愈演愈烈。對此感到十分不解的慎,在下班途中跟著偶然遇見的一個身體透明的男子,想要一探究竟,卻親眼目睹了男子在過馬路時被奔馳而來的車輛撞飛,當場死亡。

比拯救他人更難的,是救贖自己


到此,男主的超能力也就自然而然地展現在了大家的面前。男主的眼睛能夠預知別人的死亡,每當將死之人站在慎的面前時,他的身體在慎看來都是透明的。而這樣的一雙眼睛,被稱為福爾圖娜之瞳。

福爾圖娜是古羅馬神話中的女神,象徵著時運與機遇。傳說福爾圖娜可以改變人類的命運,她手中的方向舵,可以給人帶來好運,或者厄運。

本部電影大膽化用了神話人物的能力,賜予了慎一雙能夠洞察他人命運的慧眼,能夠窺見別人的命運,自然也就可以對別人的命運作出干涉,改變他人未來的人生。從這個角度來看,慎很大程度上就是福爾圖娜本人的化身。

②不可亂用的超能力

如果單從我上面的介紹看來,這個超能力可以說用處很大。想必很多讀者可能都以為慎會憑著這雙福爾圖娜之瞳,不斷地去改變他人的命運軌跡,輕鬆地拯救他人的性命。

但慎與別的影視作品中的超能力者有很大的不同。大家比較熟悉的可能是類似於蜘蛛俠、綠巨人、鋼鐵俠之類的超級英雄,他們個個都擁有不同的超能力,好不威風。但是慎卻不一樣,他雖然能預知他人的死亡,但卻不能對他人的命運加以干涉。

比拯救他人更難的,是救贖自己


慎的超能力具有一個很大的侷限性,那就是在他改變別人命運的同時,他自己將要受到反噬。如果他干擾了他人命運的正常走向,那麼他自己就會快速走向死亡,生命的長度就會被縮短。這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慎在拯救他人人生的同時,也在改變自己的命運。

也正是基於這樣的設定,電影才有了一個強烈的矛盾衝突點。如果不能隨意對他人的命運加以更改,那麼慎就跟每一個平凡人一樣,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而如果慎決意要拯救他人的人生,那麼他自己可能就要迎接死亡。可以說,是否要做一個英雄,全在慎的一念之間。


2、傳統英雄主義理念的再現,犧牲自己去拯救他人


正如前文所提到的那樣,不能亂用的超能力成為了引發電影矛盾的關鍵點。

你明知道與你擦肩而過的路人,在電車上與你一同要去上班的乘客,又或者是踏入機場的旅客即將因各種意外而死亡,但你卻不能提醒他們,卻不能拯救他們,這是對人心理的一種莫大的考驗。

比拯救他人更難的,是救贖自己


而慎就是在這樣的選擇困境之中,一步步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最終犧牲了自我。

①拯救親近的人

在發現收養自己,並把自己撫養成人的汽車修理社社長的手變得模糊之後,慎果斷出手,救了社長一命。然而慎卻遭到了劇烈的反噬,因為心絞痛而暈倒在地。

在醫院檢查身體的時候,慎偶然遇見了一位同樣具有福爾圖娜之瞳的醫生。醫生勸誡慎不要再多管閒事,試圖插手別人的命運,否則自己會很快死去。

然而在與桐生葵相戀後,慎發現桐生葵的身體又變得透明瞭起來,這一次,他沒有聽從醫生的建議,選擇了拯救自己的戀人。

我們可以看到,在一開始,慎救助的都是與自己十分親近的人。

慎出手拯救自己的戀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而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長大的社長,慎也沒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此時的慎作出的選擇,完全是基於個人感情的判斷。為了親人犧牲自己,可以用有擔當來形容,但離英雄主義還差的遠。因為在很大程度上,這是出自於一種人之常情。你的朋友,親人將要遭遇不測,而你可以及時搭救,阻止一場悲劇的發生,我覺得大多數人都會毫不猶豫地出手。所以,影片如果只是單純地講述慎是如何為了愛人桐生葵而犧牲自己的話,影片的深度恐怕就要大打折扣。

比拯救他人更難的,是救贖自己


②犧牲自我,拯救陌不相識的路人

的確如我前文談到的那樣,要想成為英雄,必須要擁有犧牲自己,去拯救陌不相識的人的勇氣與魄力。

在電影中,慎可以說有很多次機會去拯救別人。然而醫生的勸誡始終在耳畔迴響,已經與桐生葵過上幸福生活的慎其實根本沒必要放棄自己的生活。

但當慎親手把車鑰匙遞給前來取車,雙手已經變得透明瞭的,玩世不恭,盛氣凌人的富二代,而沒有作出任何舉動後,他始終對此耿耿於懷。惻隱之心始終在敲打著慎的靈魂,即便我們都清楚,一切皆為命數,與自己無關,然而當你明知有那麼一刻你的選擇是能改變他人的命運時,你還能無動於衷嗎?

所以,當慎發現將要乘同一輛電車去遠遊的,在公園裡玩耍的孩子們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電車站臺上同一輛車次的乘客的身體變得模糊時,慎意識到了一場大的交通事故的來臨。而能夠阻止這場重大交通事故的人只有慎,與此同時,慎要付出的代價,是意味著失去一切的死亡。

比拯救他人更難的,是救贖自己


犧牲自己,拯救他人固然偉大,但更令我感到揪心的是,沒有人會知道慎在拯救他人的性命。

在事故發生前,慎曾給負責組織孩子們遠遊的旅行社打過電話,要求對方更改出行日期。然而對方沒有聽從慎的勸誡,反而以慎無端騷擾為名向當地的警局舉報了他。而當慎舉著點燃的信號槍衝向奔馳而來的電車,將電車緊急攔停後,意識到慎又救了自己一命的桐生葵緊緊地將已經沒有生氣的慎擁在懷中,熱淚直流,聞詢前來的民警卻聲稱慎是犯罪嫌疑人,讓桐生葵離遠點。

這樣一種被動的超能力,無疑是一種硬傷。被慎拯救的人根本不會意識到自己曾經半隻腳踏入地獄,這也決定了慎甚至連做一個無名英雄的機會都沒有。因為無名英雄尚還是英雄,而在外人看來,慎只是一個行為怪異,舉動難以理解的怪人,無論如何也與英雄搭不上邊。

比拯救他人更難的,是救贖自己


即便救下來的人不會知道救命恩人就是自己,即便這次一口氣救下一電車的人要花上自己體內的所有生機。慎仍舊以無畏地姿態向前衝鋒,憑一己之力插手了無數人未來的人生。在最後,力竭而死的他低著頭,跪在被攔截下來的電車前,周圍的人嘈雜的議論聲與桐的哭泣聲交織在一起,我忽然覺得慎遠比站著時更加光輝照人。在這一刻,我明白了何為英雄。


3、真正的英雄主義,是救贖自己


雖然慎以一己之力救下了整個電車的人,符合傳統英雄主義理念的內涵。但我覺得這還不是英雄主義的全部,結合慎的心理狀態的變化和他最後做出的選擇,導演也許是在告訴我們,真正的英雄主義,是救贖自己。

慎在6歲時遭遇空難,當時他眼睜睜地看著飛機上的其他乘客死在自己面前,卻無能為力。對此,他始終耿耿於懷,長大後性格也十分內向。就如他初見葵時所說的那樣,自己十分不擅長作出選擇。或許每當他試圖做出選擇之時,就會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場空難中自己沒來得及搭救的人。那一幕幕猶如夢魘一般,伴隨在慎的左右。

比拯救他人更難的,是救贖自己


更加令人難過的是,慎好不容易發現自己的福爾圖娜之瞳能夠預知別人的死亡,自己也許能夠藉此作出正確的選擇,救回他人一命時,醫生卻又告訴自己,插手他人的人生,需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這樣的一種尷尬局面就如幼年時的空難一樣,救與不救,全在一念之間。因此,當慎沒有攔下即將遭遇意外而死的富二代顧客時,記憶中空難的場景又不斷地湧入慎的大腦。他在過去與現實之間,面臨著同樣的選擇困境。

一直都不敢輕易作出選擇的慎,與此同時還有著極度的悲天憫人之情,而這一切,都與他遭遇的苦難有關。正是因為曾經沒有及時作出選擇,在那場空難裡搭救他人,慎的心中始終橫亙著一塊巨石,讓他難以從自我封閉中脫離出來。但也正是因為曾經遭遇過空難,自幼便見到了太多的死亡,慎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貴。

悲憫之情要求慎作出選擇,內心的陰影又一直讓他畏縮不前,所以他最後作出的抉擇,哪裡只是在簡單地拯救別人啊,與此同時,這難道就不是他本人衝破內心的屏障,活出自我,對自己的成功救贖嗎?

比拯救他人更難的,是救贖自己


連選擇手機都感到困難,而一直用著翻蓋手機的慎,卻在面對是要選擇死亡還是幸福地活下去時勇敢地遵從自己的內心,這何嘗不是自我的重大突破。年幼時便經歷重大交通事故的慎,當看見一個個身體透明的小孩子,和母親一起上了同一輛電車時,他一定想到了許多年前的自己。

因此,在影片的最後,慎欺騙了自己的愛人,給她寫了一封絕筆信,這就足以說明慎當時的去意已決。這樣的坦然,才是真正的英雄主義。正如羅曼羅蘭所說:“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後依然熱愛生活。

我很高興在最後,能看見慎勇敢地從不堪回首的過去中大步走出,堅定地選擇了犧牲自己。即便生命流逝,但慎再不用在陰影中苟活,而是能夠面帶笑容,問心無愧地走完人生的最後一程。

其實整部電影,不僅僅只有慎一個人完成了自我的救贖。桐生葵其實也有一雙福爾圖娜之瞳,因此,在慎阻攔她不要坐那輛死亡電車之時,桐生葵發現慎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她便明白了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了。

與慎不同的是,葵即便擁有福爾圖娜之瞳,卻一直沒有告訴別人,也不敢去拯救他人,因此她才用軟弱來形容自己。當慎的身體變得透明時,葵作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選擇。她沒有聽從慎的話,乖乖在家等他來接自己,而是坐上了死亡電車,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命運,希望用自己的死亡換來慎活下去的可能。

都是不擅長選擇的人,都是逃避生活的人,卻都在最後勇敢地直面過去,坦然地選擇犧牲自己來保護他人。慎和葵,都實現了自我的救贖。

正如在現實生活中,我們總是輕而易舉地安慰別人,然後放任自己在被窩裡嚎啕大哭。幫助別人固然簡單,但要想救贖自己談何容易?所以,真正的英雄主義,不只是幫助別人,因為比幫助他人更難的,是救贖自己。

比拯救他人更難的,是救贖自己


如果單從影片的設定來看,結尾可以說是非常絕望了。相愛的葵與慎,必須要死一個人,另一個人才能擁有繼續活下去的可能。

這樣的處境,乍一看令人感到十分絕望,但正如魯迅先生所說:“絕望之為虛妄 正與希望相同。

慎雖然失去了生命,但卻在最後一刻,將自己眼中黑色的單調世界變得五彩繽紛。他拯救了自己的愛人和一電車的乘客,這些生者的未來,就是對慎生命的延續。而葵也一定會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帶著對慎的那份愛戀之前,勇敢地,滿懷希望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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