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兩週，美國陷入新冠病毒蔓延和經濟崩潰的恐慌，標普500指數和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本月暴跌，極速扭轉美股長達11年的牛市行情。
與此同時，在美國國會內部，一場交易行動正在秘密進行。
在上個月美股從高點跌落之前，幾位美國國會議員集體拋售數百萬美元的股票，一些投資方向與新冠病毒的發展和防控有所關聯，而拋售的時點又非常值得深究。
在國會山，1月下旬和2月召開了幾次有關新冠病毒的保密會議和非保密會議，以幫助議員更深入地瞭解即將到來的大流行病將如何影響自己的生活和財務狀況——他們知道的要比普通民眾多許多。
然而，紙終究包不住火。上週五早間，兩名涉嫌內幕交易的國會議員被曝光：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共和黨人理查德·伯爾（Richard Burr）以及佐治亞州共和黨參議員凱利·洛夫勒（Kelly Loeffler）。
消息披露稱，他們在新冠病毒暴發初期拋售了價值數百萬美元的股票。兩位參議員都曾在公眾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證美國政府處理疫情的能力，為特朗普政府的作為背書。作為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的理查德·伯爾每天還能接收有關新冠病毒的簡報。
尚無“實錘”
目前尚無“實錘”證明議員們是否進行了“內幕交易”，但媒體列出了上述兩位處於風口浪尖的參議員自1月底以來的行動表：
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共和黨人理查德·伯爾（Richard Burr）
1月24日，參議院衛生委員會舉行一場不公開的參議員簡報會，疾病控制中心（CDC）主任羅伯特·雷德菲爾德（Robert Redfield）和傳染病專家安東尼·福西（Anthony S.Fauci）參加了吹風會。
2月7日，伯爾與共和黨參議員拉馬爾·亞歷山大（Lamar Alexander）在“福克斯新聞”共同發表評論文章稱，美國人有理由擔心冠狀病毒，但值得高興的是，今天的美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準備得好，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參議院衛生委員會、國會和特朗普政府的工作。
2月12日，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收於歷史最高點29551.42。道瓊斯指數連續幾周保持在29000左右的穩定水平，此後一週也都維持在類似水平。13日，伯爾通過33筆獨立交易出售了價值62.8萬美元至170萬美元的持有股份，其中包括數十萬美元的酒店股票，這是他至少14個月以來最大的拋售。與此同時，他沒有購入任何股票。
2月24日，道指錄得今年以來的首次大幅下跌，跌幅超過1000點。25日，CDC和國家免疫與呼吸系統疾病中心主任梅索尼耶(Nancy Messonnier)在電話會議上說，新冠病毒的傳播“不可避免”，“在美國國內會出現社區傳播”。當天晚些時候，CDC首席副主任安妮•舒查特（Anne Schuchat）說：“我們認為，美國目前的直接風險仍然很低，我們正在努力將這一風險保持在較低水平。”
不過，民主黨人抱怨說，他們當天早些時候從衛生和公共服務部部長亞歷克斯·阿扎爾（Alex Azar）那裡收到簡報並未公開。民主黨參議員帕蒂·穆雷（Patty Murray）說，參議員們得知，“在美國，極有可能發生嚴重的新冠病毒大暴發”。
而阿扎爾在當天在聽證會上對此解釋稱：“參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伯爾要求在最高機密級別舉行情況介紹會。”
2月26日，安妮•舒查特在白宮簡報會上說：“我們採取的積極遏制策略一直在起作用，這是迄今為止美國出現確診病例很少的原因。但是，我們預期會出現更多病例，目前是準備應對的時機。”
次日，伯爾私下對人說：“我可以告訴你一點，新冠病毒傳播比我們近期歷史上看到的任何一次流行病都更具侵略性，可能更像是1918年的流感大流行。”全國公共廣播電臺（NPR）首先在當日早些時候發佈了這些評論。
3月3日，在伯爾所在的北卡羅來納州出現首例確診病例後，伯爾發表推文說：“美國在處理公共衛生緊急情況方面比其他任何國家都處於有利地位”。他同時指出，國會必須確保第一響應者擁有他們所需要的資源。
而自從媒體曝出伯爾拋售股票的消息後，伯爾為2月27日的評論做了辯解。他發表推文稱，自己沒有發表任何不可公開的言論。而此時，特朗普仍對病毒擴散輕描淡寫。就在2月26日，特朗普表示，新冠病毒病例可能很快降至零。
3月20日晚些時候，伯爾談及自己的股票交易，再次表示他依靠公開信息，並要求參議院進行調查。
美國國會老牌媒體Roll Call報道稱，伯爾在2018年的股票估值約為170萬美元。這意味著拋售可能代表他的財務狀況發生了巨大變化。
佐治亞州共和黨參議員凱利·洛夫勒（Kelly Loeffler）
1月24日，洛夫勒（Loeffler）所在的參議院衛生委員會（Senate Health Committee）舉行不公開的參議員簡報會，由高級衛生官員主持。
1月24日至2月14日，洛夫勒出售與丈夫共同擁有的股票，價值在127.5萬至310萬美元之間。
2月12日，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收於歷史最高點。2月14日，洛夫勒購買了Citrix的股票，該公司提供基於網絡的服務，她還同時買入Oracle。
2月24日，道瓊工業指數錄得今年以來首次大幅下跌。2月28日，洛夫勒在一條推文中說：“民主黨人已經在美國準備就緒的情況下，危險而故意地誤導了美國民眾。事實上，特朗普政府在保持美國人的健康和安全方面做得很好。”該推文鏈接到美聯社的一則報道，以證實一些民主黨人“扭曲”了聯邦政府充足的準備工作。
當天，她和佐治亞州民主黨參議員戴維·珀杜（David Perdue）發表聲明。洛夫勒說：“作為參議院幫助委員會的成員，我將繼續與同事合作，在這次全球性疫情暴發後，充分發揮專業知識和聯邦政府力量、資源保護格魯吉亞州的公民。”
3月10日，在特朗普與副總統彭斯、財政部部長姆努欽（Steven Mnuchin）會晤後，洛夫勒發推文：“擔心新冠病毒？請記住這一點：消費者很強，經濟很強，就業也在增長，我們處於應對新冠病毒並保持美國人安全的最佳經濟地位。”
3月11日，洛夫勒發推文稱：“民主黨人繼續使用新冠病毒進行政治活動，而白宮正在努力切實幫助美國民眾。很自豪與特朗普政府合作，在緊急公共衛生事件中保護美國公眾。”
東窗事發後，洛夫勒又在推特上辯稱：“這是一種荒謬而毫無根據的攻擊。我不親自為投資組合作出決策。投資決策是由多個第三方顧問在我或我丈夫不瞭解或參與的情況下作出的。”
她還說：“我有20年的投資經驗，已熟知如何規避敏感信息，並且我一直堅守法律精神，未來我將繼續如此。”
凱利·洛夫勒被認為是國會最富有的成員之一，她的股票交易只佔其巨大財富的一小部分。不過，洛夫勒1月被任命為參議院議員，負責監管她丈夫擔任董事長的紐約證券交易所，這一點已經引發外界爭議，甚至被政敵所攻擊。
更多議員被曝光
理查德·伯爾（Richard Burr）和凱利·洛夫勒（Kelly Loeffler）被曝出後，媒體繼續深挖，隨後，又有一批國會議員的“可疑”行為被曝光。
其中在這一敏感時刻拋售股票而被質疑大建“老鼠倉”的，還有民主黨參議員、參議院司法委員會副主席戴安娜•費恩斯坦（Dianne Feinstein）和俄克拉荷馬州共和黨的詹姆斯·英霍夫（James M.Inhofe）。不過他們都表示，沒有親自參與投資決定。
根據披露的信息，費因斯坦和她的丈夫在1月31日至2月18日之間出售了價值150萬至600萬美元的癌症生物技術公司Allogene Therapeutics股票。她的辦公室說：“費恩斯坦參議員對所有資產顧問都處於盲目信任（編者注：指信託受益人不知道所持有的信託，也沒有干預其處置的權利的信託）狀態”，而且，“她不參與丈夫的財務決策”。在公開評論中，費恩斯坦和其他民主黨人都表達了對新冠病毒蔓延並不樂觀的態度。而且，而費因斯坦出售的股票處於低點。
詹姆斯·英霍夫（James M.Inhofe）在1月27日拋售價值40萬美元的股票，他自稱沒有參與股票交易。
費因斯坦和英霍夫都堅稱自己沒有參加1月24日那場不公開的簡報會。
在危機不斷髮展的關鍵時刻，買賣股票的事情不僅發生在參議院。根據Politico的報道，眾議院中也存在諸多類似交易。
加州民主黨眾議員斯科特·彼得斯（Scott Peters）和他的妻子出售200萬美元地方政府債券，買入國債。
加州民主黨眾議員蘇珊·戴維斯（Susan Davis）出售了阿拉斯加航空公司和皇家加勒比郵輪公司股票，價值上千美元。弗吉尼亞州的共和黨眾議員羅伯·威特曼（Rob Wittman）購入1218美元製藥公司AbbVie的股票。
共和黨參議員約翰·霍文（John Hoeven）於1月29日，也就是他參加1月24日那場不公開簡報後的第五天，購買了10萬至25萬美元的股票，該股票投資了健康科學公司。
幾名國會工作人員也進行了類似的小規模交易。參議員米奇·麥康奈爾（Mitch McConnell）的高級助手在1月中旬買入進行新冠病毒疫苗開發的生物技術公司Moderna股票。參議院外交關係委員會參議員珍妮·沙欣（Jeanne Shaheen）的助手在1月下旬拋售了包括達美航空在內的公司的股票，後來又購買了製造漂白劑和衛生巾的Clorox，Inc.的股票。
在3月22日的吹風會中，特朗普也被問及這一問題。
記者問道：“在疫情暴發期間，你和你的家人是否提前拋售了股票？”
特朗普這樣回覆：“我沒有股票。這是有趣但討人厭的問題，但確實是值得問的問題。”隨即，話鋒一轉，特朗普開始“抱怨”自己為當選總統花了很多錢：“當總統花了我數十億美元，我很高興我做到了，因為誰在乎（這錢）呢？”
多家機構可發起調查
《大西洋》評論員安妮·洛瑞（Annie Lowrey）最近撰文表示，有大量證據表明，國會議員在2000年代初就從股票交易中大量獲利。一項對2004年至2010年間進行的61998筆股票交易的分析表明，政客的表現領先市場20％，而高級共和黨人的投資組合要好於市場表現35％。
2012年，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面對兩黨議員簽署了《禁止以國會內線消息指導交易法案》，禁止國會人員使用在國會山獲得的內幕信息進行股票交易，並要求國會人員進行的某些投資交易，例如涉及股票、債券和大宗商品期貨交易的投資交易，要報告給參議院秘書或眾議院書記處。法案還要求國會人員在交易後的45天內提交披露報告。
奧巴馬說，任何國會議員如果試圖通過使用非公開信息來獲得在證券交易市場上的優勢都被視為違法。他還強調，應該限制民選官員購買他們有權力影響的行業股票。
值得注意的是，目前處於輿論風口浪尖的理查德·伯爾在2012年是投票反對《股票法》的三位參議員之一。
不過在2013年，奧巴馬（Barack Obama）頒佈了一項新措施，撤銷了《禁止以國會內線消息指導交易法案》中對透明度的一些要求。這項措施撤銷了必須在線公示國會人員和某些行政部門官員信息披露的要求。
上週五，理查德·伯爾和凱利·洛夫勒兩人事情被曝光後，倫理與責任公民組織（CREW）向參議院道德委員會投訴，稱這些交易可能違反了《禁止以國會內線消息指導交易法案》，開始有呼籲國會代表徹底禁止持有股票。
不過，諸如伯爾的行為是否違反了聯邦法律，仍待進一步明確。有幾個不同的機構可以調查議員和助手買賣股票的事情。除了國會山的道德委員會之外，美國司法部和證券交易委員會也有權發起自己的調查。司法部和SEC的前調查員凱文·穆倫多夫（Kevin Muhlendorf）表示，伯爾和其他議員的交易可能足以激發聯邦政府的調查。
聯邦立法者很少因內幕交易受到起訴，今年早些時候曾出現了一個戲劇性的例子。
紐約前眾議員、特朗普的支持者克里斯·柯林斯（Chris Collins）於1月份因非法股票提示而被判處26個月監禁。
2017年6月，柯林斯在白宮參加國會野餐時，從Innate首席執行官的一封電子郵件中獲悉，該公司的多發性硬化症藥物MIS416的臨床試驗失敗了。柯林斯立即將這一消息告訴了兒子，兒子又告訴了他的未婚妻勞倫·扎爾斯基(Lauren Zarsky)，以及她的父母多蘿西和史蒂芬·扎爾斯基。柯林斯沒有交易自己所持的Innate股票，並因此損失數百萬美元。不過，他的兒子和未婚妻利用這一內幕消息，避免了超過76.8萬美元的損失。在試驗失敗的消息公佈後，Innate股價暴跌了92%。
記者 袁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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