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月21日，美國就出現了新冠病毒感染病例。但是直到二月底，新冠肺炎疫情才呈現爆發式增長。
由於幾乎毫無防備，最早一批被病毒感染的人只能靠命來賭。從病人到醫護人員，從家人到陌生人，無一不經歷了巨大的考驗。
幾天內失去幾位親人，療養院老人們的幸福生活戛然而止，和母親的電話聊天成為永別，剛剛恢復的癌症病人再次被死神選中……
一個家族的悲劇
來自新澤西州的73歲老人格蕾絲·弗斯科Grace Fusco，本來擁有一個幸福的大家庭——她是11個孩子的母親、27個孫子孫女的祖母。但這場疫情，將他們一家人的幸福生活迅速打破、撕毀。
nytimes
格蕾絲的女兒，55歲的麗塔·弗斯科-傑克遜在3月13日去世，隨後才被檢測出是新冠病毒感染所致。她是新澤西州第二例確診的死亡病例，也成了家族的噩夢開端。
麗塔
很快，麗塔的哥哥卡密內爾·弗斯科也被檢測出核酸陽性，並於本週三去世。僅僅幾小時後，他們的母親，也就是73歲的格蕾絲·弗斯科，也因為感染病毒而病逝。
Nytimes 格蕾絲和兒子卡密內爾
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一幕並未上演，是因為格蕾絲直到離世，也不知道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已經先她而去……
悲劇還沒有結束，病毒就好像有思想一樣，專門瞄準這個大家族展開肆意屠殺。就在這週四，格蕾絲的另一個兒子文森特因感染新冠病毒去世。
弗斯科家族的一個晚輩表示：“我去睡覺前還有10個阿姨和叔叔！週五醒來時，發現只有9個了。就在幾分鐘前，只剩下8個人。”
對於他們來說，亡故的親人就是他們“生命的根基“，前一秒還在為失去這個人悲痛，下一秒電話響起，又得知另一個親人也永遠地離去了……
而這場恐怖的家族劫難還遠沒有結束。弗斯科家族裡有好幾位成員都被感染了新冠病毒，其中有5名正在新澤西州的一家醫院治療，4人為危重症患者，一人狀態穩定。
麗塔的妹妹伊麗莎白說：“這對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毀滅性的打擊。失去好姐妹麗塔，我們的心都碎了。我們現在很需要幫助，需要維持我們家族成員生命的藥物。”
未被感染的人也不敢掉以輕心。因為大家之前有過接觸，所以弗斯科家族的20多位親戚都處於居家隔離中，等待檢測結果。他們在失去親人的折磨和被病毒感染的恐懼中度日，就連為亡故的親人悼念都是奢望。
弗斯科家族聘請的律師也是發言人表示：“他們不是在隔離，就是已經被感染。”
一個家族，從人丁興旺和睦幸福，到家破人亡，僅僅是一兩個星期之間的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難以承受的生命之重。
目前全美上下有三百多死亡病例，像弗斯科家這樣的情況，仍然屬於極少數。最讓他們不能理解的是，麗塔在感染病毒時本身是健康狀態，沒有基礎病，其他幾位家庭成員，在感染之前也是健康良好，到底為什麼偏偏是他們家遭到滅頂之災。
然而這背後的原因，恐怕很難知道了。
弗斯科家族的悲劇，僅僅是毫無準備的人們所面對的冰山一角。他們的經歷可能是少數，但是對於任何一個失去親人的家庭來說，這代價都太過沉重。
療養院變成地獄
對於在療養院的老人來說，疫情襲來之時，他們幾乎是毫無反抗之力。一旦有人感染，全部人員都會陷入危機。
79歲的洛蕾塔·拉普Loretta Rapp是一名充滿活力的老人。自從去年秋天跌了一跤後，她就很難自由行動了，但是她並沒有因此自暴自棄，反而仍然積極生活。她愛看偵探小說，還曾被選舉居民委員會主席。
Nytimes Ken Rapp
她來到美國生命護理中心是為了進行身體復健治療。這裡住的大多是八九十歲的老人，要麼是老年痴呆症患者，要麼是像洛蕾塔一樣因為手術或者意外需要進行復健的人。
洛蕾塔很喜歡這裡，因為他們盡力為老年人提供有趣的生活體驗。大家可以組織集體購物，或者去花園野餐，見見可愛的小動物，每天的生活都有驚喜。
如果不出意外，這樣快樂的生活本來可以一直持續下去。
2月26日，一個藝術團體來護理中心給老人們帶來演出。洛蕾塔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活動，她全程承擔氣氛活躍的角色，走廊上、接待處、病床前都是她忙碌的身影。
可是就在演出結束後不久，一場“流感“席捲了護理中心的人們，很多人開始發高燒，呼吸困難。
疾病不斷攻擊著身體脆弱、毫無防護的老人們：一位60歲的老人在吸氧多時後，毫無反應；一個病人反覆陷入昏迷狀態；還有人因為肺部病變，導致缺氧面色青紫。
起初人們還沒有把這種病和大洋彼岸的新冠肺炎疫情聯繫到一起。在美國，一直到二月中下旬都沒有呈現大幅度增長，可能很多人都不會想到，這種病竟然這麼快就傳到了自己身邊。
而實際上，這場傳染病並非開始於那次演出。早在2月20日，剛剛從骨折中恢復過來的86歲老人恰克就因為身體不適，被送到了隔離房間，病友是一名被確診肺炎的男子。
不出幾日，他們都被確診感染了新冠病毒。
Nytimes
2月26日，護理中心的兩名住客因病去世，在屍檢後人們才知道他們的死因是新冠肺炎。
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專業醫護人員卻沒有及時出現。不但如此，護理中心的員工也不斷感染倒下，只剩下少數工作人員沒日沒夜地照料病人。
但人手根本不夠，很多老年人躺在床上無人照看，無助而孤單。上週，生命護理中心的發言人失望而憤怒地表示：“你們看到停車場有人來幫忙了嗎？其他人都去哪兒了？為什麼把這些丟給一個療養院的人去解決？為什麼整個政府都不願意來幫助？”
在第一個病例出現後整整一個星期，才有醫生護士被派往護理中心對病人進行救治，一個接一個的病人開始從護理中心被送往附近的醫院；而在此之前，就連對疑似病例進行檢測都是奢侈，根本無法判斷是否被感染。
Grant Hindsley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如此緩慢的處理方式，必然導致損失慘重。從2月28日確診第一例新冠肺炎死亡病例起，在短短半個月內，生命護理中心就有三分之二的人被感染新冠病毒。其中包括81名住客、47名員工，35人在此期間相繼死亡。
其中一名死者，就是前面說到的樂觀老太太——洛蕾塔·拉普。2月29日，她被送到一個重症病房單獨隔離，之後被確診為新冠病毒感染。
患這種病對她來說實在太痛苦了，在一次與醫生、兒子的電話會上，她表示不管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只想舒服點兒。
Nytimes
洛蕾塔的兒子說，在最後那次電話中，他和母親稍微多聊了會兒天，互相說著“我愛你“，表示自己和其他家人都很想去陪伴她。最後，他們互道再見。
“這件事真的很奇怪。你坐在那兒打電話，按下了通話結束的紅色按鈕，然後你知道，你永遠無法再和她講話了。”
3月8日，洛蕾塔沒能扛過病毒的攻擊，與世長辭。
美國生命護理中心的悲劇，是疫情中全美各地狀況的縮影。
一名醫藥服務管理專家表示： “這是護理中心完全沒有提防的後果。他們完全沒有做好應對可能發生的危機準備，我們中任何一個人都沒有。”
Nypost
普通人不能承受之痛
美國確實沒有做好準備。在一月份就已經出現病例的前提下，美國確診人數卻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增長緩慢。原因有很多：不少州的檢測力度不夠，普通人負擔不起檢測費用，川普政府沒能承擔提起公眾重視的作用……
但病毒不會管你有沒有做好準備，不管你是名人還是普通人。最初無論是低估還是刻意忽略，後果遠比想象中嚴重。
卡洛琳·維吉爾和丈夫詹姆斯·維吉爾住在西弗吉尼亞，當時弗吉尼亞州一直稱沒有任何病例出現。有人拿這件事寫段子，說“弗吉尼亞州發佈通告，本州沒有出現新冠病毒感染病例，大家一定要挺住哦”。
CNN
但是當詹姆斯有一天下班回家開始高燒頭痛時，卡洛琳感到隱隱擔憂，因為她有多年的數據工作經驗： “絕對有不正常的地方，我想，‘事出皆有因’。這背後有什麼隱情？為什麼全州都沒有病例？是低估漏報了？有沒有開始做檢測？”
果然，在夫妻倆想盡辦法拿到檢測結果，發現詹姆斯確診病例後，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弗吉尼亞仍然沒有半個病例報告。詹姆斯就像是好像是這個州唯一一個患者。
隨後不久卡洛琳也被確診，還好夫妻二人幸運地沒有發展成重症。在他們成為最早一批被檢測確診的病例後一週，試劑盒等各種方式的檢測才開始逐漸增多，更多疑似病例可以得到排查。
他們是幸運的，但已經有很多人在疫情中失去了生命。
前紐約消防局局長，84歲高齡的老人約翰·諾克斯John Knox，留下了遺孀、4個孩子和6個孫輩。直到去世前幾周，他還是健身房的常客，兒子把父親描述為“一個充滿活力的老人，就連年輕人可能都可能跟不上他“。
桑迪·拉特是一名42歲的單親媽媽，感染新冠病毒，於3月16日在華盛頓去世。她在去世前還在和乳腺癌做鬥爭，正處於來之不易的恢復期。
CNN
NBC新聞的員工拉里·埃奇沃思，他在NBC作為音響工程師工作了25年，死於新冠病毒感染引起的併發症。同事說：“他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心特別大。特別愛笑，每次見到我們都是笑臉相迎。”
退休的魔術師理查德·卡倫，死於新冠病毒引發的併發症。他的家人說，他一直是一個身體硬朗的老爺子，就算是做過關節置換手術，他還是喜歡跪在地板上，陪著小嬰兒玩兒遊戲。
全美300多名新冠肺炎死者中，大多是這樣的普通人。全世界大部分死者，也是一個個普通人。他們的生活或破碎，或完整，或幸福，或憂傷。當疫情來臨，他們原本的軌跡完全被破壞了。
對於遠離病毒威脅的人來說，每天看著新冠病毒的受害者數字不斷攀升，就已經足夠駭人。而對於感染疾病的人來說，這是“活著”或者“死亡”的大事；當後者發生，意味著有很多人失去了丈夫、妻子、父母、孩子、朋友……
疫情席捲全球，大部分死者只會成為統計數字。但當數月後回顧這場戰役時，除了要記住經驗教訓，我們也要記得有無數個普通人，他們曾經為最基本的生存努力過。
他們的故事，是這場疫情中讓人顫抖和難忘的記錄。
閱讀更多 英國報姐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