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堂好风光。 蒋 宏 摄
龙继刚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湘西的春天，正是野菜飘香的季节，是踏青赏春、采食野菜的好时节。
周末，春光正好。邀上三五好友，或驱车或步行，直往山里去，往春意盎然的地方去。阳光暖融融的，野草绿油油的，山鸟乐悠悠的，小河的水也在情不自禁地轻吟欢唱。
看，山间草丛里，蕨菜长起来了。青的，紫的，粗的，细的，你挨着我，我挤着你，方寸之间正是生机一片。看，它们娉娉婷婷，昂首挺立，如待嫁的少女，鲜嫩娇滴，欲笑还羞；如晨起的少年，茁壮有力，春趣蓬发。
拍张照吧，留个影吧，把春天珍藏起来吧。不，还不够呢？友人们叫着嚷着，争着抢着，在野草深处弯腰躬身，勾头扫视。他们把蕨菜折起来，扎成捆，笑嘻嘻的，乐呵呵的。他们一路撒野，一路撒欢一路收获，俨然一群忙碌的野蜜蜂。
小河边，是一片诱人动人的新绿，那是野芹菜的世界。野芹菜高高瘦瘦的茎上，长着细细密密的叶。小河的水哗哗地流淌，轻快地滋养着野芹菜的根茎，也洗刷着小媳妇红润的脚板。小镰刀弯起来，小媳妇的小蛮腰也弯起来了。只见她伸出了细柔的手，把住了野芹菜细嫩的茎，镰刀隔断植物根茎的脆响伴着水声哗哗而去。然后，她温柔一笑，她把割倒洗净的野芹菜安放在背篓里，安放在春天里，演奏着一曲媳妇闹春的乐章。
空旷的田地正盼着奔跑的牛，新春的犁。它偷着一席春色和休闲，任由野葱、白蒿和鸭脚板疯狂肆意地长。野葱穿着修长翠绿的风衣，仙度飘飘，俊逸潇洒，它是田野里的春之君子。白蒿披着绿得泛白的百褶裙，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扎堆摆着绰约的风姿。在春风的拂动下，白蒿犹如舞动的仙女，婀娜妩媚。鸭脚板吐黄冒绿，不住地伸展着枝叶，像出早操的小学生，哈着露气，吐着朝气，活泼可人。
椿木树绕着田坎地旁光秃秃地伫立着，孤傲、威武、雄壮。春姑娘乘风而来，俯下身子，在枝尖亲柔一吻。椿木树忽地打了个激灵，忍不住在枝尖吐出了一小撮鲜红的嫩芽来。接着，一小撮长成了一簇簇，红得发紫，鲜艳热烈。树下，闹喳喳的妇女推推搡搡，灵猴般的男人纵身一跃，“嗖嗖”地爬上树去。他的手臂和椿木树的枝条在蓝天下交织成一道虹，一道春色里的虹。
最美不过夕阳红。春天里，夕阳晚照下的苗寨农家美得和谐生趣。大伯洗净了熏黑油亮的腊肉，大妈把白蒿剁得粉碎，一锅喷香润糯的社饭在灶台上呼呼冒着蒸汽。蕨菜下锅了，鸭脚板下锅了，野芹菜下锅了，鸭蛋炒香椿也下锅了。巧手的大嫂留着一把燎得半熟的香椿，拌上干辣椒、蒜泥、酱油和香醋，一盘醇香浓郁的凉拌香椿也上桌了。
湘西土地辽阔，资源丰富，孕育着勤劳善良、淳朴温厚的人民，也滋长着丰富多样的野菜野味。春意愈浓，野菜愈香。一阵春雨过后，山中沙地苔藓处，地木耳睡醒了似的，揉开眼，冒起身，肥头大耳铺张了开来，如翡翠，如玛瑙。在五加皮搭起的篱笆上，新枝吐绿，层层叠叠。竹林处，春笋破土而生，迎春而来，赶趟儿似的，急急匆匆地赶赴一场春天的盛宴。
在历史的记载里，我国自古就有采食野菜的习惯。如今读着先人诗词，古时野菜正乘着诗兴诗性款款走来，清香、生气和诗意仍是那样生动鲜活。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芥菜花。”春天里，辛弃疾笔下的“芥菜花”迎着风雨生长，顽强而富有活力。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苏东坡借助芦苇抽出的新叶嫩芽，写出了春天的勃勃生机。
“主人闻语未开门，绕篱野菜飞黄蝶。”羊士谔眼里的野菜素淡美丽，不仅能吸引来访的客人，还引来了翩翩起舞的蝴蝶。
《诗经》借助各种野菜抒发着作者浪漫的情愫。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荇”就是一种野菜。据说此种野菜是一种水草，吃起来柔软滑嫩，味道独特。诗中淑女如水草般娇嫩惹人，让君子日夜思之念之求之。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诗句中的“葛”“萧”“艾”分别为葛根、白蒿和艾草，诗人借助采摘野菜，寄托思念之情、相思之苦。
湘西野菜生得质朴，于根于茎于叶皆可入菜，加工制作也简单方便，清炒、凉拌、晒干、腌制皆能入口入胃。同时，它还能养人于身、怡人于情、入药治病，有着众多的功效。
据老中医介绍，香椿性凉，味甘苦，有着开胃健脾、美容抗衰、清热利湿等作用。鸭脚板性热味苦，可治疟疾、瘿肿、毒疮和跌打损伤。野芹菜是良好的中草药，它含有较高的钙磷含量，有保护血管的作用，还可增强骨骼生长，预防小儿软骨病和健胃、利尿、净血等诸多功效。湘西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百草皆可入药，色鲜味美的野菜更是如此。
最是一年春好处。在春色烂漫的日子里，我们不负春光，不负野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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