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爱人:顾情深正在书房他听到动静推开书房门,快点做饭,好饿

  钟情早上起来拉开窗帘,才发现北京已经下了今年以来最大的一场雪,铺天盖地的白色冰雪温柔的把城市纳入自己的怀中。

  雪还在下,但楼下已有物业人员正在清理积雪。

  钟情推醒顾情深,“下雪了。”

  顾情深皱着眉醒过来,半睁着眼瞧了下窗外,又把钟情拉倒在床上,“接着睡。”

  他昨晚和英国那边开会不知道开到几点,总之谈了很久,聊到钟情靠着床头睡着了。她估计是顾情深回到房间后发现她倚着床头睡着,便把她拖进被子里。钟情看了看顾情深,他的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熬夜过后的黑眼圈。

  她打了个哈欠,缩在顾情深旁边,进入第二次睡眠。

  再醒来时,已经是中午。

  顾情深早就起床,正在书房开会。他听到钟情起床的动静,推开书房门,“快点做饭,好饿。”

  “谁让你早上非拉着我睡回笼觉?”

  “你们女人睡觉不是美容养颜?我这是帮助你漂亮,有什么错?”

  钟情懒得理他,拖拉着拖鞋进了厨房。

  他们起的晚,钟情也没做太油腻的中餐。她煮了一锅稍厚的白粥,大米煮的很糯,粥很粘稠。配菜就是少油少盐的青菜火腿和卷心菜炒粉条。这些菜都是她在漫长的做饭生涯中随便鼓捣出来的,有的有菜谱可依,有的完全是胡乱搭配而成。因此,这些菜的命名方式往往是依照原料加烹饪方法的格式。

  她听着顾情深大概开完会了,去书房敲了敲门,“出来吃饭。”

  顾情深穿着白色的长袖棉衫和灰色棉质长裤,俨然一副休闲居家风格。他走到厨房,掀开电饭煲的盖子探头看了一眼,皱眉道,“我想喝咸粥。”

  “已经熬好了。”钟情瞪他,“你为什么早不说?”

  “你又没问。”他摆摆手,又出了厨房,“反正我要喝咸的,你想办法。”

  “……”


昨日爱人:顾情深正在书房他听到动静推开书房门,快点做饭,好饿


昨日爱人:顾情深正在书房他听到动静推开书房门,快点做饭,好饿


  钟情叹气,认命地从冰箱里再拿出一块火腿,切下几块薄片再切成丁撒进去,然后挖了一颗皮蛋也切成丁扔进去。为防止太腻,她把青菜叶切成细条放进锅里,又稍加了一些水,打开电饭煲,再煮一次这锅不伦不类的四不像。

  大概十分钟后,她道,“顾情深,吃饭。”

  “菜有点冷了。”顾情深看着她。

  钟情咬牙,“米太热,刚好配着吃。”

  他还要再说,钟情盯着他,眼神带着狠劲儿。

  “好吧。”他从善如流。

  午餐过后,顾情深开车去公司。他临走前,探头问正在吃饭启动洗碗机的钟情,“你今天下午去哪儿?”

“找陈默。”

  “哦,你让她想清楚,齐盛这条河,她淌进去,就回不来现在的生活了。”

  钟情愣住。

  然后她抿起唇角,道,“好。”

午餐过后,顾情深开车去公司。他临走前,探头问正在吃饭启动洗碗机的钟情,“你今天下午去哪儿?”

  “找陈默。”

  “哦,你让她想清楚,齐盛这条河,她淌进去,就回不来现在的生活了。”

  钟情愣住。

  然后她抿起唇角,道,“好。”

  顾情深出门后不久,钟情也出门了。她穿着白色毛衣和紧身牛仔裤,外面套一件卡其色大衣,围着菱格围巾。

  “在哪?”钟情拨通何至舟的电话。

  何至舟报了一个茶馆的名字。

  钟情叫了辆出租车,坐进去,把地址报给师傅。司机开的很快,北京司机一贯很热情,但瞧见钟情不善的面色,也没多搭话。

  到了地方,钟情在手机上付完款,说了声谢谢后才注意到自己颤抖的嗓音。

  她的手也在抖。

  时隔这么多年,她的父亲,还是一个让她发抖的人。现在的颤抖不再是因为害怕暴力,而是害怕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昨日重现,于她,并非好事。

  钟情提着包,慢慢地走进茶馆。

  茶馆面积不大,装修却很别致,颇有些曲径通幽的雅致趣味。但钟情却觉得,这茶馆仿佛是一条深不见尽头的幽暗隧道,她行于其中,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墙壁一口吞掉。两边古色古香的木制装潢在她眼前扭曲成好似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一般,叫钟情不断地冒着冷汗。

  她迈的每一步都是无比困难的,双腿沉重地仿佛灌了铅一般。越往里走,钟情越支撑不住,她扶着墙,停下来,微微弓着身子大口喘气。

  领路的服务人员被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走了。

  钟情想要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但身体力量好似被抽走一般,她需要用全部的意志力来使自己坚持着不要瘫坐在地面上。

  “钟情。”

  是何至舟的声音。

  这一声仿佛将她唤回现实,身体的力量慢慢地回来,如果不是她背后的虚汗,刚刚的反常好似只是她的一场凭空幻想。

  “你怎么了?”他快步走过来扶住她,瞧见她额上细密的汗水后,叹了口气道,“实在不行,就回去吧。”

  钟情抬头看着他。

  数年不见,何至舟已经成熟许多。不同于视频中看到的那样,实际的何至舟肤色要更健康一些,眼角有一些浅浅的纹路。常年浪迹于世界各地,大自然总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的。

  “好久不见。”钟情慢慢地直起身子。

  “你变化很大,个子长高了许多,也瞧着成熟一些了,不像从前总给人一种幼齿的感觉了。”何至舟笑着摸了摸她的发心,“钟情,你长大了。”

  钟情拍掉他的手,“不用花言巧语,这笔账,我会好好给你记着的。”

  何至舟噗嗤一笑,“好,记着吧。”

  将视线移向他身后的房间,钟情道,“是这儿吧。”

  “嗯,他在里面等你。你父亲和从前有许多变化,你或许会觉得陌生。”

  “呵。”钟情冷笑了一声,拖着声音讥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像他这种人再怎么变,也还是人渣。”

  “钟情,冷静一些。只有解决了过去的旧事,你才能够更好的往前走,更好的生活。你无法正视这些过往,它们就会永远纠缠你,成为你一生的梦魇。

  “我先离开,你去吧。”

  何至舟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

  “不行。”钟情抓住他的胳膊,何至舟皱了一下眉头,因为钟情抓的非常用力,指甲都陷进他的肉里,而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忍耐着。 

  “你陪我。”钟情仰头看着他,“我不能自己一个人,我……我……我害怕。”

  她的眼神极其慌乱,那种惧意是深入骨髓的,从骨子里勾出痛苦来。何至舟看着她,下意识抬起胳膊做出拥抱的姿态,动作还未到位,他想起什么似的愣了一下,随即将手放下。他声音温柔的说,“好,我陪你一起。”

  “谢谢,”钟情声音颤抖着,“何至舟,你要真的是我哥就好了。”

何至舟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事情,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开口,只能是一辈子的秘密,不能与旁人说。所以有些人,错过了一次,便是永远错过了,那份无法被替代的感情也就与他永远的错过了,再也没有机会。

  他一向很懂得这个道理,从前是,现在也是。

  钟情这样说,却是真诚地希望能有这样一位兄长,在她被打的满地打滚,额头上的血流进眼睛里使得眼前一片血红仿佛就此死去的时候,能替她护住脆弱的母亲和幼弟,替她挡住一些躲不掉的棍棒和拳脚,替她与那个发酒疯的父亲对峙,稍稍地拯救一下那时被父亲掐着脖子,差点死在莫斯科冰天雪地中的自己。

  她多想,能有一个人拉她一把,替她把那个想要和十六岁的钟情睡一晚的酒店老板打倒,而不是让她一边奋力挣脱逃跑,一边用手机拍摄视频留下证据,防止被对方反咬一口告故意伤害罪。她不敢拿刀刺对方,只好拿刀指着自己的脖子。对方只是贪图美色,并不想闹出人命,才不了了之。那时候,钟书意已经开始住院,她也不敢让弟弟知道。钟城还不到十二岁,还是个小孩子。钟情也只是放手一搏,她不敢死,她死了,钟城要怎么活下去呢?

  这给了钟情启发,有些可悲的,她想到了美色侍人。

  从那次之后,钟情意识到,不如让这副好皮囊发挥最大的价值。与其辛辛苦苦的挣那点微薄的薪水,冒着各种各样的风险,干脆直接找个有钱人好了,既安全又有高回报率。十七岁的钟情,就将单纯和纯良埋在了过去,像海水扑灭一簇火苗一样轻松。

  她多想,那个时候,有个兄长能拉住她,告诉她,你不必这样,还有哥哥在。

  但没有。

  何至舟远行,母亲住院。生活的巨风掀起巨浪,十七岁钟情被困在大海中央,被浪潮没顶而过,连一句“救命”,都没能说出口。


第十八章 如风(2)

  何至舟替她推开了门,钟情僵直着身体,现在门口向里望去。

  茶座旁坐着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熨烫妥帖的深蓝色西装,微微弓着背,有些局促地坐在那儿。

  听到开门声,他迅速回头,带着一点惧意和期待的表情看向门口,待看到钟情后,眼眶微微地泛红。

  他老的并不算快,但脸上皱纹已经很深,白发和金发掺杂在一起,微微地掩饰了实际的年纪。看他这副样子,她们离开之后,他倒是过得很好。

  钟情右手不自觉地握紧,何至舟手放在她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

  “薇拉——”对方用俄语说道。

  “有事儿说事儿。”钟情拉开椅子坐下,双手交叠在胸前。

  她已经很久不开口说俄语,乍一张口,连发音都是晦涩的。钟情也不想和他玩什么怄气的游戏,比如坚持着不使用俄语来证明自己早就不在意。

  因为不在意不需要被证明。

昨日爱人:顾情深正在书房他听到动静推开书房门,快点做饭,好饿


  所以她只是尽量平静地看着面前风华已逝的中年男人,控制着自己不要在眼神中流露出嫌恶——那显得她还在意,还没有走出来。

  “薇拉,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们。”钟情父亲说道,眼神中流露出愧疚,“当年我人生失意,受不了失败的打击,把怒气和怨气都发泄在你们身上。你妈妈带着你和钟城离开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糊涂。”

  “所以呢?如果你只是为了道歉,那我收到了,我也不打算原谅你。如果你准备好的谈话内容只有这些的话,那我先告辞了。”

  “等等,我想见***妈和钟城。”

  “不行。”钟情皱着眉,把茶杯狠狠摔在桌上,“你怎么总是这么自私?他们好不容易忘掉过去重新开始了,你为什么非要再打扰他们?既然你知道自己错了,就一个人岁月静好不行吗?我看你根本就是想求得原谅来减轻愧疚,你怎么这么会给自己安慰啊?”

  她再也受不了,“我不想再看见你,如果你再找过来,我就告你骚扰,咱们法庭见。你敢去找钟城和我妈,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钟情拎了包准备走,又停下,转过身,“你也不要再去找何至舟,自己那点烂事儿也还意思摊给人家看。”

  她一路疾走,直至出了茶馆,钟情才停下。

  她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一下一下地深呼吸。刚刚拼命忍住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到地上。

  何至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告诉她,“都已经过去了,你再也没有包袱了。”

  钟情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恍惚着点点头。

等到平静后,钟情才回到住处。

  顾情深的小区叫丽景豪苑,听名字就有一种没文化的土大款的感觉。

  钟情开门进去,顾情深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今天回来的挺早。”钟情在门口换上鞋子。

  顾情深握着遥控器,换了个外语台,“你今天去哪儿了?”

  钟情顿了一下,“去找陈默了啊。”

  顾情深没说什么,突然说道,“结婚的事情,准备一下吧,什么时候我们去把手续办了。”

  “别开玩笑了,结什么婚,你还是好好地找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吧。我,就算了吧。”

  “我偏要呢?”

  “那我偏不。”

  顾情深笑了,“我给你脸了是吗?”

  “顾情深,你有平等地对待过我吗?你喜欢我,就像喜欢小猫小狗一样,高兴了就哄一哄,记得按时给点甜头,不高兴了就把我一脚踢开,指着鼻子骂。”钟情站在那里,看着他,“你有把我当作人吗?只是为了履约时,我可以接受,这是我的本分。但你凭什么要求我必须答应你结婚的要求?我当时可没有答应过这个。 

  “我对你还不够好?”顾情深冷笑,“我看你是被何至舟迷的良心都没了吧。”

  “你少恶意揣测,何至舟不是那样的人,我跟他清清白白,他做不来你脑子里那种下三滥的事儿。”

  “他可真伟大。”顾情深拍了拍手,“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了。这场游戏,我玩够了。”

  “你什么意思?”

  “既然照片都被送到何桓手里打我的脸了,我就告诉你真相。”顾情深冷笑,“钟情,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的白月光何至舟怎么就没告诉过你,他是何桓的私生子?何桓会把自己的家业传给女儿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的思想可老派的很。所以何至舟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我搞何至舟,就是搞何桓。”

  钟情愣住。

  这么多年,她的确没考虑过。她从小就和何至舟认识,但几乎从没见过他的父亲。钟情以为他只是离异家庭,出于礼貌也从未问起。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巧合。

  她慢慢地回想着,许多从前看起来莫名其妙的事情似乎都有了答案,一桩桩一件件串联起来,构成了一个从五年前就精心准备好的天罗地网。

  “那你是因为何至舟,才——”钟情声音颤抖着,她不敢确定。

  但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不敢确定的,是自己对何至舟真的重要到可以被顾情深当作筹码,还是顾情深竟然从一开始就为她准备好了这样一场大戏。

  “对。”顾情深往后一倚,半眯着眼看着钟情,“你还真以为我是被美色所惑呢?我就算是找人演戏,又何必找你呢?钟情,你有点小聪明,难道就没考虑过你自以为的那些原因都不符合逻辑吗?

  “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逻辑可迅,逻辑不通的,就是有问题,你在宾法读的书都白读了吗?”

  钟情面色惨白,双手仅仅扣住自己包包的链条,以此来缓解濒临崩溃的情绪。

  “从一开始,就都是骗我的。从一开始,就全都是假的吗?”钟情忍住鼻腔和眼眶泛起的酸涩,紧紧地攥紧双手,用疼痛缓解自己想哭的冲动,“每年的生日礼物,也是为了骗我?”

  “那个呀,”顾情深笑容有些残忍,“就像你说的,只是哄小猫小狗的手段罢了。万一你因为这个对我动了真情,那何至舟得多难过啊,我,又得多高兴啊。”

  钟情一遍摇着头,一边后退。

  她推开门,逃一般跑了出去。

  顾情深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儿,没有起身关门 ,没有动。

  许久,他抬手遮住脸,轻轻笑了一声。


第二十章 如风(3)

  钟情买了回漠河的机票。

  她从公寓中离开后,举目四望,偌大的一个北京,竟然没有一处是她可以放心去的。

  幸好她的身份证件是随身携带,其他文件大都放在陈默处。而想到这一层时,她才觉得,顾情深和她,都对彼此做了最严密的防范。他们从没有信任过对方,哪怕一起朝夕相处了五年之久,就如同那句话说的,他们是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

  从陈默处取了证件后,钟情潦草交代了她几句。她想告诉陈默,齐盛是顾情深的人,他们都是老谋深算的狐狸,后转念一想,还是作罢,只提醒陈默要小心齐盛。

  然后她在网上订了最近的一张票,坐飞机回去漠河。

  她孑然一身,几乎什么都没带。

  候机时,钟情坐在座椅上,身边人来来往往。她独自一个人,穿着单薄的毛衣和长裤,望着机场外悄无声息就开始落起的雪。

  回忆翻涌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当它不受控制地翻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过往。

  她过十八岁生日那年,顾情深带她去了瑞士滑雪。钟情学艺不精,滑到一半时失误跌下去,顾情深想要拉她,也被她带着一起翻了下去。

  顾情深打电话叫了救援。

  钟情崴到脚,整个人呈大字型仰面躺在雪地上。顾情深拉了她一把,钟情摆摆手,拉他躺下一起看。

  “天空好漂亮,还没黑下来,但已经有星星了。”

  她说。

  顾情深起初拒绝,后来奈不住钟情晃她,也跟着一起躺倒。

  钟情握着他的手,他一侧头,可以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更加闪亮。手下冰凉,手心温热。

  那应该是她过得最浪漫的一个生日。钟情每次回想时,都会觉得很温柔。

  机场的广播喊到了钟情的班次,钟情握着机票和身份证走进去。

  飞机起飞,冲上云霄,她就这样离开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

飞机抵达漠河,已经是下午三点四十。她坐上回小镇的汽车,又经过一番颠簸,到家门口,已经是傍晚六点。

  “钟城?”钟情敲了敲门。

  她连续敲了几次,都没有人开门。

  今天是周末,钟城不上晚自习,她本想着他会在家,便没有提前打招呼。钟情去了隔壁的阿婆家,阿婆正坐在炉子边烤火,炉子上放着锅。

  “阿婆。”

  “是情情回来了吗?”阿婆问道。

  “是我,您都没看就知道是我啊。”

  “旁人都喊奶奶,只有你和小城喊阿婆咯。”

  钟情走过去,帮阿婆把耳边的头发塞在耳后,“阿婆,小城怎么不在家啊?”

  “他最近周末都去外面干活喽。”

  “干活?我给的钱不够吗?”

  “你快过生日了,小城想自己挣钱给你买点好东西当礼物。”

  钟情愣了下,问道,“他在哪里干活呀?”

  “就在你前老板那里,好辛苦的。”

  “阿婆,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小城。”

  “穿着袄和靴子去,天冷,路上积雪深。”阿婆忙给她拿来了棉袄和雪地靴,钟情推辞不得,只好穿上,人顿时笨重许多。

  她阿婆家离开,去了老板娘那儿。

昨日爱人:顾情深正在书房他听到动静推开书房门,快点做饭,好饿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民宿里人并不太多,但有吃饭的客人,里面人声倒也此起彼伏。

  她站在门外,一眼就看到穿梭在一桌桌吃饭的人群之间上菜和收拾桌子的钟城。

  钟城长高了许多,身形瘦削,还是没什么肉,但面孔漂亮,和钟情很像,尤其是眼睛,几乎一模一样。他不是很爱笑的孩子,但干活时,脸上始终挂着笑,倒是很敬业。

  她没打扰他,就在门口坐下来,撑着脸等他下班。

  外面很冷,等了有两个小时,人都散的差不多了,钟城才收拾收拾下班。 

  他自己捶着肩膀,从小店里出来。

  “小城。”钟情叫他。

  钟城扭头,看到穿着一件褐色大棉袄和绿色雪地靴的钟情坐在门口的木制台阶上,冻得鼻尖通红。

  “姐!”钟城眼睛一亮,两步跨到她面前把她拉起来,“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不进去?”

  钟情没回答,反问他,“快高考了,我不是说过让你专心学习吗?”

  钟城摸摸后脑勺,“你生日快到了,我想送你礼物,总不能用你的钱买。

  钟情道,“我谢谢您嘞,但你高考完再打工给我买礼物我会更开心。”

  “姐,你吃饭了吗?”钟城揽住她,“回去我给你整点吃的。你这行李都放哪了?放阿婆家了?”

  “没带行李,就我回来了。”

  “这次回来待多久?多待几天嘛,我都很久没见你了,久到我都快忘了你的长相了。”

  “吹。”钟情翻个白眼,“我这次会待很久,你就在家里老实点学习,我会好好看着你的。”

  钟城笑嘻嘻的,“好的。”

  回家之后,钟城给她下了碗西红柿鸡蛋面。

  “姐,你在北京天天过什么日子,怎么瘦成这样?你看看你的脸,眼窝都瘦出来了,你别学那些女生减肥,这样一点都不好看。”钟城坐在她对面,“在外面打工很辛苦吧,等过两年我暴富了,带你吃香喝辣。”

  钟情噗嗤一笑,“算你有良心。”

  钟城话很密,絮絮叨叨的和她说了很多。一直到半夜,钟情打了个哈欠,他才意犹未尽地回房间睡觉。走之前,还千叮咛万嘱咐,让钟情不要半夜又走了。

  钟情笑了笑,催他休息。

  “小城,你想去国外读书吗?”钟城走到门口时,钟情突然问道,“不考虑钱,你想出国吗?”

  钟城转过身来,“只要和你还有妈在一起,读不读书我都无所谓。我只想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

  “好。”


第二十一章 如风(4)

  何至舟知道钟情回了漠河的消息,是第二天中午。

  钟情接到他打来的电话,何至舟问的很直白,“和顾情深闹掰了?”

  “早就该散伙了。”她声音平淡。

  何至舟叹了口气,“抱歉,我一直都瞒着你。”

  “这是你的私事,没有必要非得告诉我,我明白。是我太想当然了,居然真的以为顾情深只是缺少一个愿意陪他演戏的演员,其实想一想,这么多年,我几乎也没替他做出过什么所谓贡献,在他的棋盘上,我连花瓶都算不上。”

  今天出了太阳,她伸着腿坐在屋檐下晒太阳,钟城去和老板娘说停工的事。

  “那是顾情深的事,我抱歉的,是我的隐瞒。”何至舟的声音混着电流声,在这样阳光晴好的日子里,显得温柔而有力量,“最初的时候,我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不得何家重视,也和我父亲没有几分亲情,现在也是。所以那时候我觉得,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平添几分多余的同情罢了。你和顾情深在一起的最初两年,我以为你爱他,直到后来在你告诉了我顾情深的名字和何顾的恩怨,我才发觉不对。正因如此,我便更不知如何开口。不只是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更是因为……我欠他的。”

  “你欠顾情深?”钟情讶异。

  何至舟慢慢地开始给她讲述。

  “我妈妈读大学时和父亲相恋,全然不知口口声声说着单身的父亲,竟然是有妇之夫,直到他的妻子阮萍找到我妈妈,我妈才知道自己竟然居然做了第三者。阮萍扬言要收回我父亲的股份,我父亲立刻便和我妈断了关系,她又动用关系逼迫我妈退了学。这之后,阮萍并没想就此收手,她甚至派人去我外婆家闹事。我妈走投无路时,又发现怀了我,道德感和生活上都过不去,想到自杀。我父亲倒还有些人性,不想看我们这样四处躲藏,便请求了顾情深父亲帮忙。顾情深父亲看不下去,答应了我父亲的请求,替他承担责任救了我妈,还收留了她,直到生下我。阮萍知道,也不得不给他这个面子。 

  “后来,母亲带我回了漠河,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我六岁时,顾叔突然把顾情深送到我们家,说是暂时帮忙照顾一下。那时候顾情深是很天真的,会撒娇会闹小脾气,但是个很爱笑的好孩子。我和他相处了不过一个月,他就被接回去。我和顾家的联系自那之后便断了。这些事大都是我妈妈碎碎念给我听,很多年不接触,已经忘了。直到听你说到顾情深这个名字时,我才想起。但那时再说,已经是亡羊补牢。何况,我并不想提起这段往事。” 

  何至舟的母亲在他十七岁那年过世,那之后的人生,顾情深是自己长大的。这些钟情知道。

  “我不想告诉你,因为自己也觉得不堪回首。”

钟情没说话,只有风声和电流声在两人之间交流。

  直到钟城从门外进来,钟情才说道,“我都明白的,我也没什么别的奢望,只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生活。”

  何至舟浅浅地嗯了一声。

  钟城道,“让谁好好生活呢?”

  “何至舟。”

  “我也要给哥打电话!”钟城眼巴巴地看着她。

  “钟城要和你说话。”

  “好。”

  钟情把电话递给钟城,钟城笑的像只摇着尾巴的大型犬 一样,看得钟情忍俊不禁。她笑了笑,便转过身,继续看着蔚蓝的天空。

  阳光晴好,是她梦寐以求的好日子,懒洋洋地半躺在檐下,做一个自由的**。

三天后,北京。 

  Dominic和张赫面面相觑,暗自思忖着顾情深的表情。

  英国那边的项目进展很顺利,预计明年末就可以完工,国内这边对何桓的压制也完成的很好,处处拿捏,何桓现下估计气到在家咬牙切齿。

  但顾情深最近一直都很不爽,脾气很差。

  张赫和Dominic并不知道他和钟情发生了什么,但顾情深突然让他们找清洁工打扫公寓,张赫猜到,大概是顾情深和钟情吵架,钟情离开了。

  他很难想象,钟情竟然会和顾情深生气。

  在张赫印象里,钟情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总是笑意盈盈地站在顾情深身边。张赫知道钟情家境不好,也猜得到她和顾情深之间感情的定位。对他们来说,散伙是迟早的事,他只是没料到,顾情深和钟情散的这样早。

  “以后你负责准备我的三餐。”顾情深对张赫说,“我的忌口你知道吗?”

  张赫犹豫了一下,“原来您的三餐都是钟情小姐负责的,所以……”

  顾情深道,“我不吃菌类、萝卜、黄瓜,调味品不用放太多,口味偏清淡。不出差的话,以后你就在良品斋订我的三餐。哦,对了,早餐我习惯吃西式。”

  张赫一一记下,心里暗暗叫苦。他去顾情深公寓时,见过钟情给顾情深做饭。顾情深不是一般的挑剔,他挑食的种类会随着火候、调味品、搭配而转变,两种菜本来他是都吃的,放在一起便不想吃了。 

  钟情有一次嘲他是豌豆公主,张赫在心里觉得,她说的很准确。

  豌豆公主顾情深又想起来那位已经回了漠河的保姆小姐,眉心又皱起来。

  他说话半真半假。

  他说他从最初就是骗她,但谁又知道,假戏有没有真做过?

  他给她真相,真相是真,真相也是假。


第二十二章 暴雪(1)

昨日爱人:顾情深正在书房他听到动静推开书房门,快点做饭,好饿


  钟情离开北京半月有余后,钟城正式踏入高考考场。

  她起大早给他做了饭,豆浆和包子,钟城吃完了才去的考场。他进去后,钟情撑伞站在门口等他。

  她没经历高考。

  当时和顾情深在一起后,他把钟情带去了北京,找了老师来培训她的英文。这是他们合约中的项目,顾情深要为她的教育提供资金支持。其实主要原因是,她的英文太差,而顾情深要长居国外近五年,钟情必须提前学好英文。

  在国外一年的学习,又完成了一系列考试。顾情深托人替她要了封推荐信,结合钟情原来的成绩,办好了申请。不出他所料,很顺利地拿了offer,只待去报道进行确认。

  她成绩一直拔尖,但只依靠钟情原来的成绩,很难拿到offer,顾情深给她要的那封推荐信才是重点。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从这种意义上,顾情深就是那阵风。

  高考持续两天,考完最后一门出来时,钟城看到她,脸上笑容依旧轻松——看起来考的不错。

  “想吃什么?”

  “我想去看看妈妈。”钟城道。

  钟情愣了一下,说道,“好。”

  她昨天去看钟书意时,她的状况并不太好。因糖尿病带来的一系列并发症,眼睛无法视物,脚趾有些溃烂。钟情用消毒水替她清理了脚部,然后给她盖上被子。

  钟书意脑子已经不太清楚,迷迷糊糊地念叨着钟情父亲的名字。她惊讶,却也生气。她生气母亲为什么还能对那个暴力狂念念不忘,为什么还要惦念一个曾经把她打到起不来的前夫?

  钟情生气,却也无奈。

  这么多年,钟书意也只爱过一个人。除了父亲之外,她再没有过任何爱情,就这样孤独到老。

  这让钟情更加痛恨她父亲,他毁了母亲的一生。

  钟书意躺在床上,手上插着输液针。她年轻时风华无限,现在却因病比同龄人都更显苍老,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脆弱的像风烛残年的老人。

  早期发现时,钟书意为了省钱,一直没有来治病。而病情因为拖延,引发了一系列并发症。再加上她在俄罗斯时留下了后遗症,心肺功能一直不好,多病累身,常年住在医院。

  甚至,钟书意精神也有问题。

  钟情小时候就发现,钟晚意的一些表现异于常人。住院之后,来给她做检查的精神科医生告诉钟情,钟书意有中度抑郁。

  她小时候也曾经为了母亲对自己的嫌弃而难过,但知道这一切后,只觉得心酸。明明钟书意自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可还是要坚持拖着她和弟弟一步一步地往前爬。从某种意义上,他们的确是她的拖油瓶。但钟情相信,他们也是彼此生命的慰藉,在无边的黑暗中作为彼此的星火。

  钟情垂着头给她捏手臂,钟城滔滔不绝地讲着学校里的事。钟城并不是如此活泼的性格,但每次见到母亲,他都竭尽全力地向她释放活力,把自己善意伪装成一个活泼开朗的阳光少年。

  一番聊天后,钟书意看向钟情,“你父亲有没有找过你?这么多年,你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吗?北京那样大的城市……”

  “妈——”钟情打断她,“别再提他了。”

  钟书意沉默下来,钟城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情情,妈妈只是有些想念你父亲。”钟书意偏过头,望着窗外的裸树,书身上落满积雪,“这么多年,妈只爱过这一个人,哪怕争吵、殴打、满目疮痍,行将朽木之时,也还是想再见见他。”

  钟情握着拳,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那您忘了,我是怎么在莫斯科的寒冬大雪天,被他打到血流不止的吗?你又是怎么被他扯着头发摁在地上打吗!”

  “他喝醉了——”

  “喝醉了?是啊,我只是差点死掉,他却是喝醉了啊。”钟情笑着,眼泪簌簌地落下,“您真厉害,您可以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不能。我忘不了——忘不了那种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感觉。”

  “可他是你父亲啊,钟情。”

  “他有什么资格为人父?”钟情赤红了眼。

  钟书意落下泪来。

  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回到家后,钟情不发一言,回到了房间。钟城跟在她身后沉默着,像一只丧气的大型犬。

  他和钟情抱有一样的态度,对母亲的念念不忘感到很愤懑。但同时,他又心疼这样的母亲,不想看到姐姐和母亲因为父亲发生争吵。

  钟城知道,这个家里,没有人有资格向钟情提出原谅父亲这样荒唐的说法。他被醉酒的父亲弄丢在家门外,钟情冒着风雪找遍了附近才找到冻得面庞发紫的自己,那些棍棒和拳脚,都是姐姐用瘦削的肩背替他扛下来的。

  钟情,对他来说,比钟晚意更像是母亲。

  她支撑起了他十八年的成长。

  何至舟说,钟情很不容易。

  所以他想要快点可靠起来,从把姐姐当作靠山变成为姐姐的靠山。

  “姐。”钟城喊道,对着钟情紧闭的房门,“你别哭了,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没有人回应他。

  钟城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钟城转过身,正要离开时,房间里突然传来哭声。先是低低的啜泣声,然后越来越大,钟情在房间里,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大哭起来。

  钟城鼻子一酸,眼泪倏然落下。

  钟情在房间里抱着自己,泣不成声。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裹住她,不被爱的感觉无限放大。

  钟书意自己明明承受家暴那么久,却还能对他念念不忘,而且还要她也原谅他。

  一句喝醉了就能轻描淡写地带过那些受过的苦楚吗?她凭什么要原谅这个人呢?

  钟书意这种做法,钟情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她对母亲仍对父亲念念不忘这件事情感到无奈,也生气。母亲这种做法不仅轻视了她自己,更轻视了钟情和钟城。

  钟情用了漫长的时间才走出的阴影,钟书意居然怀念着重见,更离谱的是她那一套理论和说辞。

  钟书意明明为了她和钟城曾做饱尝辛苦,甚至埋下多年的病根,可现在又丝毫不在乎他们曾经的苦楚,用一句酒醉带过过往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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