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时的偶像叫刘兰芳,还记得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岳飞传》吗?

每当看到现在的孩子们狂热地追捧某位明星的时候,我都会在内心里涌出一种十分不屑的情绪来。这倒不是因为我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古董,凡是年青人喜欢的东西都要横挑鼻子竖挑眼,来显示我老人家的超凡脱俗。我所以不屑的原因,怎么说呢?还是借用一句古诗比较贴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现在这些明星,无论是几大天王还是是几小地主,其被崇拜的对象总是有一个固定的人群,不信你问一位60岁的大妈:“周杰伦哪首歌最好听?”除了几位“潮人”,十有八九会把差给你打到南极去。

而我小时候的偶像则是全民性的。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蹒跚学步的儿童,都对该人喜爱备至,现在要是某位老人能说出周杰伦的名字,就让很多人尖叫了,在我们那个年代,无论你是谁,只要你不知道我偶像的名字,不知道我偶像的作品,乃至作品的细节,出门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

我们那时的偶像叫刘兰芳,还记得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岳飞传》吗?

这种受崇拜的程度,现在哪个明星能达到?

我那时——不,应该说我们那时的偶像,叫刘兰芳。她的代表作就是评书《岳飞传》。

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年冬天,家里正在热热闹闹地杀年猪,收音机里就传来了刘兰芳吐字清晰、底气十足的评书《岳飞传》,收音机在这年头没人拿当个玩意,在那年头可是个了不起的物件,一旦播个好节目,更是金贵的不得了。

于是,一大群人拿着手里的家伙,双手沾满猪血,聚精会神地听刘大师的书。我们这样的小孩子自然被这肃穆的场景所震慑,不敢弄出一点噪音,否则就会被一屋子的大人拿眼珠子给瞪死。大家以一种凝固的姿势足足听了半个小时,才想起那杀了一半的倒霉的猪。

大家议论着书里的内容,也不知道岳飞母子顺着洪水飘走了,是死是活。一个说,这么点的小孩,一个寡妇妈,够呛。另一个撇撇嘴说,岳飞传、岳飞传,岳飞一出来就死了,还传个六啊传,放心吧,死不了!大家哈哈大笑,一半是揶揄刚才那位替古人担心的老兄,一半是庆幸岳飞不死终于有了有力的证据。似乎岳飞真的从宋 朝活到了现在。

我们那时的偶像叫刘兰芳,还记得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岳飞传》吗?

我当时也没想到,无意中听到的这部评书,后来居然火到了那种样子。文人们形容宋代柳永的词受百姓的欢迎说,凡是有井水的地方,就有人唱柳永的词。宋朝的事太久远,我们都没赶上,但我一直坚定地认为,刘兰芳的《岳飞传》完全达到了柳永词在宋代的受欢迎程度:凡是有人吃饭的地方,就必听《岳飞传》必说《岳飞传》,必模仿《岳飞传》。

那一年,因为《岳飞》的招手,收音机的销量大增,收音机本来是那个年代的奢侈品,但为了不让自己家的孩子——其实也包括自己家的自己,不再挤进另人家厚着脸皮一屋子人听书,许许多多省吃俭用的农民,拿出半头猪或者多少斤鱼或者多少斤大米的钱,咬咬牙、跺跺脚,一狠心买了收音机,那收音机透着一种霸气,老大老大的,木头壳子,四节一号电池,有春雷牌的,也有天鹅版牌的,所以狠心买了这么个家伙,有很大原因是想每天能美美地听上半个小时的《岳飞传》。

我们那时的偶像叫刘兰芳,还记得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岳飞传》吗?

那时我上小学五年级,每天的游戏就是《岳飞传》的真人版。一伙人在大土堆上,一伙人在大土堆下,在土堆上的人拿个树枝子,拿腔捍调地叫:“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这大概是牛皋初识岳飞时打劫的“术语”,我们听了没有一个乐的,于是按照昨晚刘兰芳讲好的程式开始演绎情节,一个说,这时你得败呀,那个说,收音机里说要打几个回合才败呢,于是游戏暂停,双方就游戏规则展开虔诚的激烈辩论,最后在重大问题上有了相同或相近的看法后,才重新开始。

有一回,两个同学为了什么事,动了手。大家围在一直起哄,两个小子各不相让,一个指着另一个的鼻子道:“来者何人,通名受死!”那一个也不示弱——你听过《岳飞传》谁没听过是咋地?也掷地有声地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俺乃是XXX是也!”两个人的祖宗八代都住在一个村还在这里装蒜。

但见两个一脸怒气地念道,把自己想像成《岳飞传》里的两位英雄,只可惜没有胯下马、掌中兵器,让自己的英雄形象大打折扣。

但也无妨,好在对手就在眼前,只管哇呀呀叫着冲将过去,一阵厮杀。最后,一个败下阵来,被压在身下痛打,他一不喊疼,二不求饶,却学着《岳飞传》里的人物义愤填膺地大吼:“气死我也!”。

我们那时的偶像叫刘兰芳,还记得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岳飞传》吗?

那时的评书节目一天播两次,中午十二点半到一点首播,晚上六点半到七点是重播。我们都想听首播,那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可不爽的是,首播的时间恰恰是下午上课的时间。《岳飞传》虽然诱人,但老师的巴掌也不是闹着玩的。

那老师是我的一个远房四表哥,要是因为听书误了上课,挨了表哥的打,还不敢回家说,否则后果更严重。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只好忍痛割爱,一边心猿意马地坐在教室里上课,一边想着金兵偷袭岳家庄的危难如何才能度过。当年我们的学校是泥草房,我们的教室隔壁就是老师的办公室,要是有时候在教室淘气,老师从隔壁来,不用看就能丝毫不差地揪出捣蛋分子,一顿绳之以法,因为那墙和帘子差不多,不隔音。

那天,上课铃响,刚到教室坐好,隔壁有个老师就把收音机放开了,阿弥陀佛,那里面正播着《岳飞传》!我们的耳朵一下子就竖了起来,侧目伸颈,表情庄严,生怕漏掉其中的一个字,威严的四表哥随后进来,见状居然没有说话,坐在前面的椅子上也侧耳倾听,这班级纪律好的就别提了,除了隔壁的《岳飞传》声声入耳,就只能听见我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好像我们都已伴随刘兰芳的讲述酣然入梦。

我们那时的偶像叫刘兰芳,还记得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岳飞传》吗?

当时黑龙江广播电台与吉林广播电台都在播这个节目,吉林台的稍早一点。许多忠实听众都抢着听吉林台的首播。

听完吉林台距离黑龙江台还有一段时间,几个听众便在一起发感慨:“这刘兰芳也真不易,刚在吉林讲完,又得往黑龙江赶。”其中一位见多识广的接话:“可不是咋地,刚讲完就上火车,从长春到哈尔滨,这会都走了一半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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