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為何歐陽修《蝶戀花》這兩句最為詞評家讚賞?

一綠浮芳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此兩句出自歐陽修的《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這首詞主要寫閨怨情結,以“庭院深深深幾許”為題起篇,連用三個深字,層層遞進,形象地描繪出女主人猶如幽禁般的獨居高牆深院之中,孤單寂寞,幽怨凝結深比庭院的心情表現的淋漓盡致,在閨怨詩詞之中,可謂獨攬風采。

溫庭筠在《惜春詞》中寫道“百舌問花花不語”,嚴惲在《落花》中寫道“盡日問花花不語”,而歐陽修的“淚眼問花花不語,”語通暢意蘊幽遠,以淚眼問花,何其哀怨傷懷。庭院深深,落紅飄飛,淚眼對花花也沾淚。

這首詞歷來為詩家所鍾愛,就在其——庭院之深深,淚眼之悽美,院深無人聲,花淚兩紛飛。


黃土情愫


問題:“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為何歐陽修《蝶戀花》這兩句最為詞評家讚賞?


前言

一定有個比較才有最受讚賞的評價,這兩句就不和別人比了,就比一比這首詞裡的其他句子。先看看歐陽修的這首《蝶戀花》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一、李清照最喜歡 庭院深深深幾許

雖然題主認為後面兩句最受讚許,但是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李清照卻喜歡第一句:

歐陽公作《蝶戀花》,有“深深深幾許”之句,予酷愛之。用其語作“庭院深深”數闕,其聲即舊《臨江仙》也。

李清照特意在自己的作品中借用了這句話。

臨江仙(宋·李清照)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常扃 ,柳梢梅萼漸分明,春歸秣陵樹,人老建康城 。
感月吟風多少事,如今老去無成,誰憐憔悴更凋零,試燈無意思,踏雪沒心情。

還有這首《臨江仙》

庭院深深深幾許,雲窗霧閣春遲,為誰憔悴損芳姿。夜來清夢好,應是發南枝。 玉瘦檀輕無限恨,南樓羌管休吹。濃香吹盡有誰知,暖風遲日也,別到杏花肥。

二、淚眼問花花不語 亂紅飛過鞦韆去

明末清初文學家毛先舒在《古今詞論》中讚揚了這兩句:

永叔詞雲“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此可謂層深而渾成。何也?因花而有淚,此一層意也;因淚而問花,此一層意也;花竟不語,此一層意也;不但不語,且又亂落,飛過鞦韆,此一層意也。人愈傷心,花愈惱人,語愈淺而意愈入,又絕無刻畫費力之跡,謂非層深而渾成耶?

毛先舒認為兩句之內有多重意思,淚眼+問花+花不語,這是三層意思,亂紅+飛過鞦韆去,又加了兩重意思。

可以看出6重詩意, 主人公有感於風雨春暮而流淚,問花是問什麼呢?不知道,作者也沒有寫出答案。只是說了花不語,花並沒有回答。詩人用一個“亂”字形容風雨中的花,紛亂的花兒被風吹過了鞦韆。

詩人寫落花,不說花被風吹走,而是花主動飛走,彷彿是一個掌握了自己命運的花一樣,這兩句都是擬人的手法。

結束語

俞陛雲在《唐五代兩宋詞選釋》中說:

此詞簾深樓迥及“亂紅飛過”等句,殆有寄託,不僅送春也。

景中情不僅是相思惜春之情,也有可能是作者對於生活和事業的一種寄託。

@老街味道


老街味道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歐陽修的這首蝶戀花開篇連疊三個深字,起手便已吸睛。李清照也曾表示非常酷愛,多次借用這首句,做臨江仙數闕。

這是一首閨怨詞。首句連用三個深字,寫出了庭院的幽深。前半闕充分寫出了舊時婦女的閨閉,無奈,以及對自由的渴望。

下半闕情境結合,可謂完美之作。惜春,嘆春,無力挽春。已是三月暮春時候,恰逢黃昏,落花飛過鞦韆。問怎樣才能留住春呢?這裡的春字可有多種理解,也是全篇最妙之處。光陰似水,風雨無情。哪有什麼一成不變的相守。花兒落了,春天離開了。又是一輪春歸去,同時帶走的也是那如花似玉的嬌顏,還有那曾經巫山雲雨的纏綿。怎能不叫人惋惜感嘆。

下半闕用詞之講究,言情之深厚,情境結合之完美,讓人陶醉。可謂千古妙筆。而尾句,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全詞的關鍵所在。惜,怨,無奈。皆在其中。採用擬人化的手法,淚眼問花花不語。又表現出了那其中的無奈中的無奈。除了問花我還能問誰呢?庭院深深深,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也就只有這花兒,不知道對它訴說了多少的閨語怨言。而它也只能聽著,又能跟我說點什麼呢?無奈,無奈。如今春去,就連這花兒也要離去了。怎能不叫人惋惜感嘆。

全詞皆妙,首尾出神。不虧為千古名篇。花間詞之典範。充分寫出了古代婦女的閨閉,幽怨,惜花,嘆春。以及對自由的渴望,還有那種種的無奈。





白菜帥


記得當初看瓊瑤劇,才知一句“庭院深深深幾許”。

《蝶戀花》 (宋)歐陽修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 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 亂紅飛過鞦韆去。

玉勒雕鞍:鑲玉的馬籠頭,雕花的馬鞍,指華貴的馬車。

遊冶處:歌樓妓院。

章臺路:漢代長安有章臺街,為歌伎聚居之所。

是首閨怨詞,女主人公獨居庭院,遙見章臺丈夫留戀聲色不歸的幽怨!

1 一妙,“庭院深深深幾許”,

三“深”字連用,有意味。。

前兩個“深”字,形容詞,是幽深寂寥之意,寫出怨婦獨居庭院,空虛寂寞,冷清異常。

最後一個“深”字,動詞,寂寥到何種程度。

“深幾許”是幽長的拖音,無限的淒涼!

是獨居怨婦深感孤寂而無可奈何的發問,苦苦追尋,又帶著沉重的嘆息與些許的絕望。

一開句便如此幽怨,營造了一種悽傷而絕望的味道,夠煽情!

李清照曾讚賞這一句:“予酷愛之。”甚至和了一首《臨江仙 庭院深深深幾許》。

或許她的“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七組疊字連用,為一較高下。

回答得也巧妙。

“楊柳堆煙 ,簾幕無重數”以形象準確的描繪來作答,

就像層層楊柳堆起的煙雲,一重重簾幕無以計數。

“無數重”與“深幾許”,相映成趣。

怨婦是有多少幽怨孤寂啊,連這幽深的庭院與如煙的楊柳,如此春景都黯淡失色。

“玉勒”又寫出“怨婦”的對象尋歡作樂的情景,與寂寞獨處的怨婦處境形成鮮明強烈的對比。2 二妙:“雨橫風狂三月暮”

三月,暮春,風雨猖狂,亂紅墜地,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這是有所指的。

外在自然的無情,是怨婦遭棄,悽風苦雨的處境。

春去匆匆,無計可留,是怨婦青春易逝,美人遲暮的無奈。

女子孤弱,怎能禁受狂風暴雨的侵襲!

如同囚徒般困在深閨中的怨婦只能以淚洗面,備受摧殘。

與李清照“昨夜雨疏風驟”,異曲同工。

3 三妙:“淚眼問花花不語 ,亂紅飛過鞦韆去”

正是傷心時,又見亂紅凋敝,彷彿看到了遭棄的青春不再的自己。

“淚眼”,因花落而落淚,因落淚而問花,花竟無語,不但不語,且又亂落,飛過鞦韆,凋零一地。

“問花”,是因人與花同病相憐!

怨婦有惜花之心,奈何落花卻無情!

人愈傷心,花愈無情,徒留人自問自答空淒涼。

“鞦韆”,它可是年少好時光的承栽物與見證物,如今物是人非,落紅滿地,又在幽怨中平添一份遲暮的蒼涼!

孫麟趾在《詞徑》中評價:“以渾厚見長,詞至渾,功候十分矣。”

歐陽修將怨婦寫得悽美動人!

如此曲筆,是詞人個人抱負得不到施展,君子遲暮的深深憂傷。

男詞人寫閨情,總覺得比女詞人還有味,

比如李白“但見淚痕溼, 不知心恨誰”,那一顰一蹙,總讓人心生憐憫,無限遐想!

寫得如此生動形象,細膩入微,也是詩詞的一大特色。

然而,他們寄託的是君子懷才不遇,不得賞識的深意!


一綠浮芳


語出歐陽修名作《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說到為詞論家所讚賞的地方,第一個應該是《蝶戀花》的開頭一句。光是李清照就膜拜的不行,其作《臨江仙》詞序雲:“歐陽公作《蝶戀花》,有‘深深深幾許’之句,予酷愛之,用其語作‘庭院深深’數闋。”現在能看到的就有兩首《臨江仙》用到了這一句。言情天后瓊瑤阿姨,一本書的名字就叫《庭院深深》。可見歐陽修此詞的影響。也可見其開篇的精彩。

回到題主的問題,沒有提第一句,只說到最後一句,的確也是該詞廣為稱讚的地方。這也說明歐詞的經典,不止個別地方好。針對這最後兩句,好在哪裡呢?

看過全詞就知道,之前的整首詞,都在為這兩句層層鋪設。上片前三句言人鎖深閨的不自由,四、五兩句又突出丈夫的不靠譜,只顧著自己玩,不理她,還是到外面找樂子的那種(章臺類似於現在的紅燈區)。這就使女主人公更加孤單傷情。

到了下闋,詞人轉入環境的烘托,進一步營造慘淡的心緒。為此,詞人將暮春、黃昏與風雨一併寫來,當然是虛寫,只為了反襯內心的凌亂不堪。最後兩句引出暮春的落花,既水到渠成,又是深入高潮的必然。

此時,落花已經成了唯一的寄託,淚眼相問已是傷婉至極,花不語又傷一層,但詞人還不放過,還要把那種難過再推一步:“亂紅飛過”,儼然連花兒也不願呆在原地,伴人片刻。人、花、淚,就這樣深深地定格在了鞦韆上。畫面、情調、詞境,也完全互融了。

附詞: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詩詞桃花源


我僅是一個小小的平頭百姓,一個極普通的詩詞愛好者,也很讚賞歐陽修的這一首《蝶戀花》,何況是極有水平的詞評家,必然更加稱讚欣賞了。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

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歐陽修這一首《蝶戀花》,頭尾我都十分喜歡。深深深幾許,我特特喜歡!歐陽修的“花間詞”我都很愛讀。賞花惜春,閨怨幽會,離愁相思,普通人誰沒有?歐陽修寫出一般人寫不出的普通人的心聲,還寫得這麼風流婉約,情意綿綿,這麼有韻味,誰讀了沒共鳴,不讚好?

歐陽修假借女子之口寫春怨和春愁,開篇就以問句寫出愁情,連用三“深”真是絕奇了,一層層遞進氣勢,加重語氣,讓意境變得更加深遠,給人更多緊迫感。“深”又一語雙關,既有庭院幽深,又有內心深沉的愁苦,很值得揣摩把玩。到後“淚眼問花花不語”就更有意思了,問得無端,卻善於移情,總結式概括了人的痴情,讓人共鳴,情感再起波瀾。怎麼想象都可。“亂紅飛過鞦韆去”既是對“雨橫風狂”真情實景的再現,也表現了女主人公命運像“亂紅”一樣悲慘,預示人的青春韶華一去不返,暗示了人與花同悲歡共命運,讓人聯想無數。

春天將逝,紅顏將老,青春一去不回,多麼惋惜,多麼悲涼!





樹德漢碩


淚眼問花花不語,痴語,亦是全詞最壓抑沉鬱處。

花為物,自不能語,但深閨人寂寞於深深庭院,愁苦無處訴,

惟眼前花之紛然凋零,觸動了其內心,想花亦寂寞於庭院深處,無人問無人瞧。

深閨人與花,兩兩相對於黃昏風雨中,

花於此刻被人格化,成為了抒情主人公傾訴的對象。

問花可知我遇人不淑,婚姻不幸;

加之深院內宅,所歷皆充滿狂風橫雨,卻無所依靠,無人維護,心境憔悴,無可解脫,無由解脫。

花之不語,非是無情,花若能語,語亦傷懷。

然不語更顯凝滯壓抑,不若語之能宣洩愁緒。

此處情感鬱勃沉重,無可排遣。

尾句“亂紅飛過鞦韆去”。俞陛雲《唐五代兩宋詞選釋》:此詞簾深樓迥及“亂紅飛過”等句,殆有寄託,不僅送春也。

花雖不語,卻以凋零的姿態從深閨人眼前飄過,用殘酷冷峻的現實昭示了深閨人的結局。

深閨人終要以美好青春為代價幽閉於深院重簾中,其生命之不穩定亦如鞦韆之擺盪,飄搖難測。其命運之悲苦更如落花之殤春,自傷自憐自哀自怨也枉然,最終的結局亦像這寂寞殘花禁不住風雨摧殘,只剩滿地亂紅,一片狼藉。


茶香燉魚


因為啊,這兩句寫得很真實,簡潔卻高度概括了一個傷心人的心中所想。試想一下,當你心事重重,想要向人傾訴,卻不知道從何說起,不知道對誰訴說,只能一個人望著窗外的花兒發呆,這時候突然有個人蹦出來,對你說:“淚眼問花花不語”。

你是不是感覺靈魂被擊中了,有遇到知音之感?

《蝶戀花》

歐陽修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這首詞好,有多好?兩宋第一才女李清照,作《臨江仙》詞,寫道:

歐陽公作《蝶戀花》,有“深深深幾許”之句,予酷愛之。用其語作“庭院深深”數闋,其聲即舊《臨江仙》也。

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評價詞的時候,說五代、北宋的詞,之所以獨絕,是因為境界高:

“詞以境界最為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

境界這個詞很模糊,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境界一詞,是美體現。這個評價,是《人間詞話》的開篇,而歐陽公這首《蝶戀花》,是“境界”的開篇。

這首詞寫閨怨,寫佳人傷春,上片寫深閨寂寞,下片寫美人遲暮,那幽怨,那惆悵,自然流露,毫不做作,更妙的是,整首詞情景相融,人景相融,且層層遞進,富有層次感,很容易使人沉迷其中。


上片:

庭院深深深幾許:要寫佳人,先寫佳人居住之地,是“庭院深深深幾許”,三個“深”字相疊,這是歷來最為人歎服的用字功力。僅開頭7個字,就可以相見,這位佳人禁錮高閣,獨守閨房的落寞之況。

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庭院深深,有多深?簾幕嚴密,將佳人與外界隔絕,這簾幕不是一重兩重,而是一重又一重,數也數不清,直接告訴你別去數了,是無數重!你看,無數重簾幕隔絕了佳人,這還不夠,清晨的楊柳,籠罩著層層霧氣,似乎也籠罩著佳人的香閨。

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突然筆鋒一轉,飛到了不知何方的遠方,那是佳人的丈夫所在之地。她騎著高大威猛的駿馬,正在盡情遊玩。然後筆鋒再回轉,回到佳人所在的高樓,可是樓再高,也望不見你啊!這章臺路,當然就是丈夫所在的遊冶處了。

這位佳人,獨自站在高樓上,她的目光,透過了無數重簾幕,穿過了層層柳煙,望著丈夫遊玩的方向,望眼欲穿,卻怎麼也望不見。她的思念直切,深閨之怨,可想而知。

下片: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三月暮春,雨橫風狂,是典型的傷春之情。佳人在深閨中,黃昏來臨,春將離去,她想用力挽留住春天,卻毫無辦法。你知道,這個世界對女人往往有些不公平,30左右的年紀,於男人,是正當壯年,但是對於女人來說,她們已經開始擔心容顏老去。

所以這一句裡面的“無計留住春”,是單純的指留住春天嗎?不是的,佳人想留住的,是自己的青春年華,是自己美麗的容顏啊。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怎麼辦怎麼辦?春天留不住,青春也留不住。她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腮邊掛著兩行淚,是丈夫不歸,因情流淚,也是風雨摧殘,因花流淚。

接著她又因流淚而問花,她問了什麼,這不重要,我們只需要知道,當一個人悲傷流淚的時候,真的很需要傾訴,深閨中的佳人無人可訴,只能把花兒想象成一個人,對花訴說。

但是花兒又懂得什麼情啊愛呢,就算懂,又怎麼會開口安慰自己?一陣風吹來,花兒不但沒有安慰她,反而跟著這陣風飛過鞦韆,就像故意拋棄她似的。

走在章臺路上的人,飛過鞦韆的話,似乎對這位佳人都是無情的,讓她怎能不傷心呢?



也可自話


首先我們將這兩句拆解成成幾個意脈,便能知曉這兩句的妙處了。

一:淚眼問花

目擊道存,所見紅花,淚眼朦朧,內心深情輾轉反側,內心苦惱不足為外人道矣。我所見之物便是花,於是問花,這是一種孤獨者派遣內心惆悵的一種方式,古人寂寞無語時,或登臨遠眺,或青燈古佛,或寫詩作詞,或歸於自然。而歐陽修詞中的淚眼問花就屬於歸於自然的排遣方式,神與物遊是一種天地人和諧的一種遊戲方式,而淚眼問花,人化了花這一被傾訴者,便把詞人此時此刻的寂寞孤獨襯托的淋漓盡致。

還有一點值得我們思考的是,這個花是什麼花,思考這個問題,對於這首詞的理解很關鍵,此花不是梅蘭菊帶有象徵意義的花,也不是"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這類美人意象,這裡,我們無法斷言,此花是何花,也許就是百花,我傾向於這只是一個虛無的抽象詞,如果是虛無的抽象詞,那麼更將這種寂寞歸於無端的情緒描述的貼切,因為我的訴說對象也沒有明確的指向性,當這種外顯的觀感減少時,內向性的情感就像天平導向一端。既然問花這一動作完成後,接下來花又是如何回應呢?

二:花不語

我傷心欲絕,苦悶惆悵之際,只剩問花,可惜,這個動作都得不到回應,因為——花不語,注意,這個"不"字用得十分精準,這個"不語"不是沉默的意思。也不是無話可說的意思,"不"字帶有否定性,詞人並沒有用"無"語,而是"不"語,那麼此刻的被傾訴對象——花,就不僅僅是意向性的客觀對象,這個話帶有濃烈的主觀色彩。

這種拒絕姿態,我們比對其他帶有主觀色彩的花的詩詞,便更加明顯。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滿地蘆花和我老,歸家燕子傍誰飛"

這類詞句,很明顯帶有積極的主觀性色彩,她的姿態是主動的,與"我"是和諧的的,而歐陽修的"花不語",這個"不"字劃分了一條否定的斷裂帶,直接將"問——答"的常規模式扭轉,造成了常識性的"陌生化",而且這種陌生化在第三層意蘊上還得到了加強

三:亂紅飛過鞦韆

花不但不語,還飛過鞦韆去,做了某種神秘的逃離。

為何是神秘的逃離?

首先是時間問題,由盛放的花轉化為亂紅也就是落花,經歷了盛放與衰亡,這是時間維度,其實涉及到空間問題,"飛過鞦韆去",花作為靜物,藉助某種力量,實現了空間的移動,實現了我"淚眼問花"的逃遁。前面所說的某種力量是什麼呢?或許是陽光,但更可能是風雨雷電。為什麼呢?理解這句話的關鍵詞就是"鞦韆"兩字,鞦韆是具有一定高度的懸吊,亂紅飛過鞦韆的姿態絕不是輕飄飄,甚至可以說是粗暴的,狂野的。

我本想借花問語,不想得到是花的拒絕,甚至是乾脆的逃離,這豈不更加顯得"我"的淒涼。

綜上,此三層意趣,層層遞進,將情感刻畫得十分細膩,情語和景語的完美融合,使得"我"與"花"之間的對象性關係躍然紙上。(作者:潤之)


一往文學


歐陽修是晏殊的學生,而晏殊的詞走的是南唐閒相(就是休閒的閒)馮延巳的路子,詞風清麗,聲調和諧,寫得非常柔美。

詞牌的發展在南唐已經漸漸走出歌女代言的路數,轉變為抒發作者自身的感情,到了晏殊、歐陽修這個時期,算是完整地脫離了原來的限制,只留下一些淡淡地柔美。這種柔美的氣息便來自於女子,不論是閨閣女子,還是花坊歌姬,終歸還是脫胎於這些女性化角色,形成詞牌的一種固定文法,暫時無法完全改變。

而歐陽修作為北宋初詩文革新領袖,不但將詩壇、文壇的晚唐五代妖冶頹靡的風氣一掃而空,還提拔了王安石等人,積極參與北宋的政治鬥爭。為何他的詞風會和晏殊一樣呢?因為當時的觀念,詞牌還僅僅是一種喝酒宴樂時演唱的低層次的作品,上不了檯面。

這在當時是普遍看法,連後期南宋李清照都還是這種理論,他們認為,詞就是柔軟,細緻,婉約的,和詩完全不同。所以歐陽修的詞也是南唐風氣,和晏殊在詞壇合稱“晏歐派”,影響了整個宋朝的詞牌風氣。

但是歐陽修的詞也還是和馮延巳、李後主、晏殊不同,在晏歐派中也有自己的特色。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這兩句出自《蝶戀花·庭院深深深幾許》: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這首詞的出處有些爭議,有說是馮延巳作品,但基本上認為是歐陽修的,李清照因為深愛“庭院深深深幾許”句,曾經套用了這個句子寫了幾首《臨江仙》,在序言中提到過是歐陽修的作品。李清照比我們離那個時代近了太多,可信度自然高了很多。

“蝶戀花”這個詞牌本名“鵲踏枝”,又名“卷珠簾”等等,上下片共六十字,每片五句四仄聲韻。上片“許”、“數”、“處”、“路”,下片“暮”、“住”、“語”、“去”押韻。詞牌格式就不多講了,這個東西一經固定,就沒什麼好說的。

這首詞好在哪裡?關鍵是最後兩句為何最為歷來詞評家讚賞?

雖然這個時期詞牌已經脫離歌女代言的固有形象,但是和女子還是脫不了干係,只不過晏歐派開始書寫高門大戶、閨閣女子的離情別緒,顯得格調更高一些。

這就是一首閨閣之詞。

我們講過“蝶戀花”和“卷珠簾”的區別,其實這個詞牌兩個名字的區別就在於描寫對象。“卷珠簾”大都是描寫那種青春少女含苞待放的狀態,而“蝶戀花”更多地是描敘閨閣女子生死纏綿的戀情。這裡面的不同,大家可以自行體會。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上片前三句寫景。“庭院深深深幾許”句實在是太過經典,從來為人稱頌。這幾句說明這是個大戶人家,庭廣院深,偏僻幽靜。楊柳如畫,青煙瀰漫,像是無窮無盡的簾幕遮擋住內裡乾坤。景中有情,女子深鎖樓臺,難以和外界接觸的情思在“簾幕無重數”後面忽隱忽現。

“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臺路”章臺就是煙花柳巷,“玉勒雕鞍”玉製的馬銜,精雕的馬鞍,這就是豪華座駕了。這是誰的?女子丈夫的。我爬到頂樓,也看不見他們去飲酒尋歡作樂的豪華馬車。

不要以為詞美,意思就好。其實這是很深的閨閣之怨。

“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上片寫完景色、事由,引發下片傷情。這裡只是寫春天留不住麼?顯然不是。“三月暮”、“門掩黃昏”這都是歲月蹉跎,春天留不留得住有什麼關係,而是自己的青春被“雨橫風狂”和時光流逝摧殘,無法挽回。可是心中有怨恨怎麼辦呢?

“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結句是感情的總爆發了。得有多深的孤獨,才去和花兒說話?花兒回答了麼?花兒是回答了的。零零落落,飄飄灑灑的落花就是回答。

這兩句緣何經典?首先是將花擬人,和孤獨的女子產生了互動。同時“落紅飛過鞦韆去”並不只是花兒回答那麼簡單。鞦韆,在古代是少女在春天裡的玩具,代表著春情和浪漫。 亂紅飛過鞦韆去,提示的是女子曾經在這裡遊玩過。這是回憶。

歐陽修善於用景物來作為表達的素材和工具,用景物來敘述,來抒情。 一字不提回憶,卻有回憶,一字不提舊事,卻有故事。這是一種高層次的寫作手法,詩詞和普通文體的區別就在這裡。上下片六十字,最後兩句通透地寫出了女主的過去,反襯了現在,你甚至可以想象出她的未來——永遠困在“庭院深深”裡面的惆悵、傷感和悲哀。

回到前面所說,作為“晏歐派”的主要代表,歐陽修和晏殊到底有何不同呢?

我們來看一首晏殊的詞:

晏殊 浣溪沙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雖然都是詞風清麗,委婉動人,但是歐陽修的詞情感更加豐滿、熱烈,就好像“淚眼問花花不語”這種句子,晏殊的詞就沒有這種感覺,“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他的詞都是這種柔柔的美,淡淡的愁——因為晏殊和馮延巳一樣,也是個閒相。

而歐陽修作為詩文革新領袖和政治改革人物,到底還是有些不同。

當然,這種風格的差異不大,需要大家用心細細體會。

一家之言,歡迎指正評論。


分享到:


相關文章: